吼声在寂静中回荡,却未得丝毫回应。祭染仓皇四顾,黑夜仿若一块巨大的黑绸,将所有秘密悄然遮蔽,未留一丝可疑踪迹,那黑影仿若一场虚幻梦境。
“咚——”一声沉闷巨响陡然打破寂静。祭染刚平复些许的心境瞬间崩塌,仿若惊弓之鸟,发出凄厉惨叫,本能地抱头鼠窜,一心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奔走一夜,饥肠辘辘的祭染路过此地。他强撑着疲惫身躯,叩响门栓,却无人应答,一股隐隐的烧焦的味道透过门缝飘散出来。再次叩门,良久,依旧寂静无声,祭染伸手推开连牌匾都损毁、不堪重负的大门。
整座府邸仿若一直沉睡的巨兽,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光亮,在往前走,烧焦的糊味愈发浓重,整个院子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院墙被熏得漆黑,不乏打斗产生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是如何的惨烈、骇人。
祭染心惊,不知这府邸是谁家的,估计一家人都难逃一死,看这残存的院落陈设,主家想必十分不俗,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他径直前行,穿过回廊,踏入内院,还来不及仔细探查,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原以为是刚才的黑影,祭染不敢贸然转头,只得怯生生开口:“这位大哥,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良久,身后未有半点回应,祭染试探性的朝身后看,这一眼没将他吓个半死。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紧贴在他身后,一回头,两张脸面对面紧贴在一起,饶是那人长得再好看,也着实将祭染吓得不轻,大叫出声,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尚未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后颈一阵剧痛席卷大脑,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意识离散、不省人事。
相较于一惊一乍的祭染,城临越发波澜不惊,祭染此时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此,他没有慌乱,只是心存不解,一个普通的乞丐,怎么可能跟上他们的脚程,与他们前后到达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城临转过身,扫过自背后打晕祭染的西和,声音淡漠的询问道。
一旁的程今收到城临的示意,将祭染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抓起他的手腕探查一番,脉象平稳,没有性命之忧,但隐隐透露出一丝奇怪之感,他换了一只手,企图探查奇怪的来源,终究一无所获。
“难道他与徐家灭族之事有关?”一早与祭染发生冲突的那名弟子揣测道,他早就瞅这个乞丐不顺眼,居然那么说师兄,不就是一个破碗吗,都坏成什么样了,还当个宝贝一样,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看他倒不像是个有修为的。”西和将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的告知城临,原本只想捉弄一下这个跟踪的人,没想到一个黑影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没用。
“的确,我探他脉象,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俨然就是个普通人”,刚说完,程今就否定了自己的观点,“不对,他这身体比普通人还虚弱几分,幸好西和师兄有分寸,不然真要将他打死了。”
城临若有所思,若他当真与此事无关,为何如此凑巧出现在这里,徐府百年世家,行医救人无数,从未听说有何仇家,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族被灭,还不留一丝痕迹。
客栈内
祭染悠悠转醒,躺在幽黑的床榻上,隔着床幔,远处的一盏豆灯照亮整个屋子,不算太亮,也足以看的清晰。
后脑钝痛让其无法起身,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他也不急着查看周围的环境,反倒是闭上眼、养精蓄锐,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醒了?”
白皙的附着青筋的手撩起青褐色的床幔,修长的身影遮住灯火,像一座大山挡住了刺目的光线。
祭染没有应声 ,抬起手扶额,于昏暗中缓慢抬眸,看着他心中了然,昨夜是他,问道:“这是哪?”
城临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递给祭染,撂下床幔转身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这算什么问题,自然是该出现时就出现喽!”祭染坐起来,将丹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随手丢在床边,说道:“有吃的吗?”
“你说什么?”祭染没想到他身体如此虚弱,说是有今天没明天都不为过,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吃药保命,反倒将药丸随意丢在一边,要起吃的来。
“我饿了,我要吃饭。”祭染再次扯着嗓子大声说道,说完脱力依靠在床栏上。
“行,你等着,有什么忌口吗?”城临见他这个模样,实在不想他就这么饿死,好歹是条线索,他还有事要问他。
“没,啥都能吃。”
城临走后没多久,桌子上就摆满了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粥。祭染拿起汤匙舀起粥,吹凉后送入口中,对于味道他从来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时不时几口小菜,一边吃一边回忆从昨天发生的一切,不一会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都进了祭染的肚子。
“好吃吗?”城临推门进来,在祭染身边落座,好脾气的又递给祭染一颗药。
“应该还好吧,没尝出什么味道。”祭染如实回答,这次他没拒绝,接过药丸直接送进嘴里。
“在想什么?吃饭还能走神。”城临坐在对面,搞不懂面前这个少年究竟在想什么。
祭染未回答,像是在思考,许久才开口,“在想你们打我这一下,让我少活多少日子。”
城临打量祭染的目光停住,落在祭染的眼睛上,与他对视,他没想到祭染会这么说,但这很符合情理不是吗?
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还被你打的折寿,这么想来,的确是他有错在先,城临起身朝祭染施礼,“抱歉,此事我定会负责到底。”
祭染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把我的寿命和碗折成银子赔我,好走不送。”
祭染也不想为难城临,总不能让他也少活多少天来弥补损失,再说他又不是阎王爷,哪知道他哪天死,总不能掐着日子叫他还吧?还不如换点银子,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一番。
这么一想,往后的日子还挺有盼头,见城临还不走,祭染疑惑,难不成他反悔了?
“赔偿之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只不过今日我还有些话想问。”城临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祭染,眼中的歉意被疑惑取代,问道“你昨天为何出现在那?”
“你什么意思,是在盘问我吗?”祭染看不惯城临这个目空一切的态度,当即跳起来,一条腿踩在刚坐的椅子上,平视他,嚣张道:“腿长在我身上,老子想去哪去哪。”
“你什么态度,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到处作威作福?砸了我的东西还来审问我,那个碗陪了我五年的时间,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你拿什么赔?”
“不说这个碗,就你打我这一下,至少损了我一年阳寿,你欠我的多了!”
祭染一开口说个不停,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城临倒是有时间听他讲讲那些没营养的废话,可如今徐家悬案未明,哪里容得下他如此拖延。
见祭染越发激动,城临利落将祭染的手反剪在背后,不顾他挣扎,把他整个人按在椅子上,禁锢他的动作。
“城临,你最好赶紧把我放开,不然等我找到我舅舅,我叫你哭着给我赔罪......”
“我没空管你舅舅是何方神圣,若你真与徐家灭门之事无关,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城临话音刚落,被钳制的祭染突然安静下来,也不挣扎,城临以为他想通了,便放开了他。
谁知,他呆愣茫然的望着城临,久久没有动作,不可置信的问道:“哪......哪个徐家?”
“你不知道?”城临也愣住了,昨晚看他轻车熟路的溜进徐家,还以为他是知道的。“整个吾锋城,就一个徐氏医族。”
祭染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你胡说什么?徐家立足百年,治病救人,怎么可能与人结怨至此,杀人灭族?”转念祭染似乎想起了什么,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
“我早该发现的,院子里的大槐树,烧焦的秋千,母亲都和我说过的......我早该发现的!”
“什么时候的事?找到凶手了吗?”他抬头看向城临,眼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昨晚发生的,大火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没有一个幸存。”
城临话落,祭染反驳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发现,徐家周围百姓怎么可能听不到呼喊、看不见大火,没人去救火吗?”
城临沉默,按他们所说,丝毫没有听到、看到什么,一觉醒来,徐家就被大火湮灭。
“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谋杀!”祭染断定,又暗自说道:“若是我早一晚到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他从摸出一袋锦囊,里面仔细包裹着一块令牌,抬手递给城临,“这块玉牌是我母亲给我的,说是他父亲亲手给她姐弟二人雕刻的,她是徐家长女徐芫。”
“你说的舅舅就是徐家家主徐舟?”城临拿过玉牌细细检查,的确不是仿造的,他曾见过徐舟佩戴这个玉牌,上面刻着一个‘舟’字,从不离身。
而这块上面刻着一个‘芫’字,看笔锋应当出自一人之手,徐氏家主徐舟也确实有个大他许多的姐姐,自嫁人后就再未有消息了。看祭染这模样,十七八岁,年龄倒也对的上。
看着祭染的样子,城临倒也生出了几分不忍,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还来不及见上一面就阴阳相隔,任谁也在说不出重话,只得不停的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找到凶手,还你舅舅一家公道。”
祭染抬起头,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不甘心的问道:“真的一个人都没活下来吗?”
见城临没回答,祭染的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手里紧紧攥着城临还回来的玉牌。
“咚咚——”
屋外弟子敲门,“师兄,有新线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