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为天,夜为景。
汽车前照灯光聚一束,白花花的,如银的月色,照得她柔白如雪,立在花圃外,枝影微绡,动人美丽。
不管外出去往哪里,犬子无一意外都主动充当司机,今天老大说什么也要亲自驾车,犬子坐在副驾驶上,与后排的二毛保持着绝对安静。
两人都恨不能化成一团空气。
二毛甚至滑稽的藏到座位下,假装车上除了前面两个人,再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王乘风稳稳押着车速,保持在不晃她眼的距离外,一路送到庭院外。
梅玲阿姨出门迎走外婆,玉明月慢下半步,以为他这样跟着,会说点什么,转身,装甲越野直接从她面前开过,传来两声喇叭。
再见?
拜拜?
切!
玉明月扭头大步走进庭院,锁上第一道门,又锁上第二层防盗门。
“好了,进屋吧,人走了,别人也翻不来。”外婆打趣,“他鸣了笛就是告诉你他回去了,肯定不会再来了,至少今晚他是不会再来了。”
“外婆。”玉明月娇嗔,把两道门锁好,这才罢休,挽着外婆进屋,“你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欺负我的。”
“怎么欺负的?”
“……”
把她初吻夺走了,这事怎么说呀,玉明月气嘟嘟的。
外婆朗朗笑起来,“中午我见着他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了。有一次,我跟你关奶奶种菜时,他来看你关奶奶,正巧赶上我们在地里,他二话不说,带着他的朋友、个个脱下脚上干干净净的鞋子,光脚下地帮忙,看着就让人讨喜。现在的年轻人,能做到这样的、且愿意这样做的,有几个?包括你,也做不来的。不管在哪个年代,肩能扛、手能拎,还愿意实践的人都不会差。”
“现在工业时代,要那么大力气干什么,主要是动脑子。”
“看他脑子长得不比人灵光?看得出,是个能照顾人的人。”
“外婆,他就帮你种了菜而已,改天我也帮你种菜,我也能光脚下地,这有什么难的。”
“你呀,不小心踩着条蚯蚓还能在地里吓着跑三圈。我说他能照顾人,是关奶奶这样的情况,他能慷慨的渡他人困苦之无涯,这样的人少见。”
“有这么好吗?”玉明月嘟哝,只是不愿承认他好,就那样抢了她初吻,这笔账还记着,“那他叫什么?姓王?赵姨叫他小王。”
外婆摇头,“你关奶奶叫他鹏鹏,我们都叫他鹏鹏,那就当他是鹏鹏吧!”
“不行。”玉明月反对,“虽然鹏鹏哥哥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对奶奶、对我们都是很难过的事情,但是……外婆你刚才也说了他是难得少见的好青年,不能一直把一个活人当离世的人来相处,这样对活着的人、对逝去的人都不好。你们可以在奶奶面前叫他鹏鹏,但平时,总得叫他自己的名字,既尊重活着人,也尊重逝去的人。”
“也是,但外婆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奶奶面前也不好问,兴许你赵阿姨知道。”
“赵姨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王,赵姨自己说的,我可没有打听。”玉明月重点强调她没有打听。
外婆泡好脚,梅玲阿姨拿来帕子帮外婆擦干。
“梅玲阿姨,我来。”玉明月拿过帕子,蹲下给外婆擦脚、穿袜。
外婆高兴又欣慰,玉明月擦了左只脚,外婆自己拿过帕子擦另右只脚,“外婆自己来,外婆还能动,中午都说困了,早些上楼睡吧。”然后安排梅玲,“明天一早陪月月上街去挑灯笼,我们也把院子挂满灯笼,红红火火过一个新年。”
“梅玲阿姨,明天我们早一点。”玉明月替外婆倒了洗脚水,“明天我们在院子里全部挂满灯笼,过了元宵,在溪边全部把它们都放了,到时,天空升明月,溪水升灯笼,总能照亮枫桥镇的路。”
“好。”
“都依她。”
外婆交代梅姨,进屋休息。
玉明月道了晚安,上楼洗漱好躺上床,辗转反侧,床是原来的床,但烦闷的怎么也不好睡。
月色渐暗,此时已经深夜。
越翻覆越清醒,生怕真把自己捏疼,玉明月隔着被子狠狠捏一把自己,“能有点出息吗,一个吻而已,有完没完。”
竟然还失眠。
但想到鹏鹏哥哥带她在这枫桥镇玩耍的所有,而他不在了,又难过的掉眼泪。
一早,梅玲上楼喊了两次,人都还没有醒。
梅玲第三次上楼来喊,只能哄说:“月月先睡吧,我先去买灯笼回来,等你睡醒我们一起挂。早餐我给你留在了桌上,起床后记得吃。”
“梅玲阿姨,你等等我,现在几点了?”玉明月还很困,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坐起身,证明自己已经醒了。
梅玲阿姨拿过梳妆台上的闹钟,放到她手上,“我的姑娘,十点了。”
“啊!”玉明月抱起闹钟一看,时针分针已经指向十点一刻。
她以为最迟不过九点,抱着脑袋一阵乱挠,头发搓得一团鸡窝,昨晚都不知道几点了才睡着,又烦闷又难过,现在过年时节,上街晚了处处是人。
热是热闹,可要买东西人挤人,跟抢似的,一点不舒服。
玉明月垂头丧气,赶紧下床洗漱,“梅玲阿姨等等,我马上好。”
看着这周身的起床气,梅玲阿姨笑了,退出房间,到楼下饭厅备好碗筷。
不一会儿,玉明月草草洗漱好下楼来,简单吃了两口辣鸡粉,喝了半杯牛奶,着急出发,“梅玲阿姨,快点,我们走吧。”
屋里屋外找了圈,不见外婆身影,玉明月进厨房问梅玲:“梅玲阿姨,我外婆呢?”
梅玲阿姨关上后院橱窗,拿上钱袋,“太太去了关家。”
“这么早,外婆又去看奶奶了?她不跟我们一起上街?要不,我们把奶奶一起叫去。”
“我问过太太,太太说了她不去,关奶奶……医生建议少外出,怕迷了路。”
“哦,我们扶着奶奶不行吗?”
“新年下,处处是人……不过,我听太太说,她是去关家替你问什么。”
“替我问什么?”玉明月想了想,“我没有什么要问的呀!”
“可能是去问赵姐……”
“小丫头,外婆给你问着了。”
梅玲正说着,屋外传来外婆乐呵呵的声音。
玉明月迎出来,一脸迷糊,“问着了?问着什么了?”
“你赵阿姨说,灯笼是小王从林城带下来的,不是在镇里买的。你想到时把灯笼放在这溪边,那就是得买许愿灯,那也是小王从林城带下来的。不知道风桥镇有没有?”
玉明月以为外婆一早是去打听他的名字,原来是去问灯笼,松了口气,不由笑起来,“外婆,我昨天就知道了,那些灯笼都是他从林城带来的,你还特意又去问一遍。”
“昨天你关奶奶让你问小王,你没问,我这不就去问问。不过,赵阿姨是真不知道小王全名,说是小王没有提过他名字,他既然不提,赵阿姨自然是不好问,好人不留名,看这孩子。”
外婆满口称赞。
玉明月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外婆,你究竟是去问灯笼,还是去问他叫什么名字?我、我也没有想知道他叫什么,我……”
昨晚,她跟外婆聊过这个问题,算打听吗?
玉明月眨了眨眼,自己都迷糊了,赵姨明明说过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跟外婆说了,外婆又去问?
“放心吧,我去不是替你问,听你那么一说,是外婆也想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时间不早了,赶紧跟你梅姨上街去看看有没有想要的灯笼,要有了,想买多少买多少,要没有,我让人从林城给你送来。”
外婆边说边进屋。
玉明月愣在庭院中,幸好他不在,不然,还以为是她在打听他的名字,谁稀罕,但外婆去问赵姨,要是赵姨说出来,他不会以为是她托人去打听吧?
不行!
玉明月跟上梅玲阿姨,梅玲阿姨在庭院前催她,“走吧月月,我们叫的车已经快到路口了。”
“梅玲阿姨,你能不能先等等我,我想去一下奶奶家,外婆去问那谁的名字,我、我得去跟赵姨说清楚,不是我要问的。”
“太太已经说了,是太太要问。”
“万一有人误会是我想知道呢,我只是跟外婆提起他叫什么名字,外婆就这样跑去问赵姨,赵姨都说了她不知道,万一赵姨以后问他……”
玉明月匆匆走出庭院。
今日溪水漾漾,微风轻浅,入眼即他,风衣未过膝盖,大长腿单脚点地倚在车门前,像特意在等她出现。
玉明月当场愣住,“你……梅玲阿姨。”
她大声呼叫。
梅玲阿姨随后几步跟出来,叫的出租车开来停在王乘风车后面,司机鸣笛。
是先上街,还是先去奶奶家?
当然是上街,这样不用跟他面碰面,但要是赵姨把外婆问她的话说出来……
玉明月站在中间,左边外出上街,右边去奶奶家。
犹豫不前。
王乘风转身不知道对出租车司机讲了什么,递给司机一百元。
司机客气地打着招呼,掉转车头走了。
他帮她做了选择。
玉明月朝出租车追去,被他拉住,他以为她要把出租车叫回来,玉明月甩开他,“你给他一百?这里上街起步价十元。”
多给了九十元。
他把钱夹拿出来给她看,钱夹里除了一百,没有比一百多的,也没有比一百少的。
但她身上有啊,五块、十块、二十、五十……好像放在房间里了。
玉明月生气走开。
“你想要回来?”
“当然没有,只是你钱都给了……”
就顺便坐上街。
玉明月不想理会,那就先去奶奶家,想到他这么早又来,收住脚步,斜眼看着他,“你怎么、又跑来?”
“阴魂不散?”
她昨天这样骂他的,他轻轻敲下她脑袋,“来见你。”
“谁要你见?”玉明月抚住额头,“我说了,我讨厌别人打我头。”
他又敲了下,偏要证明不是别人,“好了。”
她发怒前,他哄住她,带她到车厢后面,后备厢启开,垂下墙围的月季花被车窗弹入上空,三两枝花朵又垂下,入眼,后备厢里放着满满一车厢灯笼。
“又不是只为来见你,来陪你挂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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