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翊雍玉玺

传闻,翊雍玉玺是开启玄天镜的一把钥匙,共分为五块碎片,散落凡间各地,其内里修仙秘籍,金银珠宝乃至长生不老药堆砌如山,可谓是修仙者福音,凡人灵丹,得此钥匙可得天下。

可世人不知,玄天境内封印的乃是九百年前惨遭入魔的神界太子“藏玠”——封印散,魔物现,天下乱。

江湖有传言,碎片曾现衢州江南。

元兖二十七年末,冬。

北伐大肆进攻隋邑衢州,战火四起辽源千里,颗粒无收哀叫声连连,江南一带干旱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①同年,隋邑皇城,庆渊帝薨。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②衢州失守,百姓流离失所,官宦贪污枉法,月半,九皇子登基,赐年号“大梁”名“元隋帝”朝中大臣言语不休,也不过一句,“稚子何辜”如今的元隋帝不过韶年。

朝堂纷争不断,薛相统领全局,元隋帝沦为傀儡困于偏宫,被糟蹋的猪狗不如,以至于下人都能随意欺辱凌骂,整日泔水喂养,不过七岁孩童,早已骨瘦嶙峋,体内蚀心蛊吞噬心脏每月初方可缓解。

某处宅院内阴暗,狭小,柳絮随风飘扬,沾染泥土,挥洒大地,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恶臭,像是血腥又像是排泄之物的气味,汇聚此地,让人忍不住想要远离…不靠近分毫,院里两名女子不过豆蔻之年,穿着朴素,怎耐不住其中一名伶牙俐齿。

“咱们陛下是好福气啊,整日被我们这样悉心照料,还能瘦成这样,今日多舀一些。”

“阿莹,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这毕竟是陛下。”

阿莹伸手拖拽着被泥污染黑的裙摆,手中握着瓢在泔水桶里面来回翻滚,她“咦”了一声,“阿月,你懂什么,他哪还是什么陛下,现如今不过是阶下囚,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能管得着。”

阿月心头一敛,往墙角那儿走去,蹲下身子从怀中摸出秀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孩童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鲜红衣袍包裹着那瘦弱嶙峋的身子,浑身像卸了力一般,骨头松散的靠在墙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转悠着眼睛,不说一句话。

青丝垂在泥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余下皮肤则是泛着惨白,让人不敢直视,黑漆漆的眼珠子瞪得极大,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仿佛瞧一眼便会溺死在于其中,而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为他擦拭脸颊的人,阿月被看的一慌帕子掉落在地,摔进泥土里。

那小家伙声音沙哑,如同野兽:“滚…”

“你这家伙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不是忘了每天晚上你都会被人拖拽走,直到早上才会回到这儿,我们好心伺候你,你竟然敢骂我们。”阿莹气势汹汹地跑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拍了拍那颧骨突出的脸颊,用力掐,直到那块皮肉变红为止,她才收手,“知道了吗?我们不是好惹的,阿月我们走今天让他饿着。”

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传来,当他再次回头望去只见泔水被打翻在地,白花花的米汤像雪一样,因着浑身发颤背后有好几道鞭痕,皮肉分离,正往外渗血,他忍着疼痛,手掌抓着泥土一点一点朝前爬去,来到那被打翻在地的泔水面前,趴在地上舔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地上的泔水被他一扫而空,连粒渣子都不剩。

面前阴影笼罩,玄色衣摆边缘绣着金色仙鹤,一股刺鼻的熏香钻进他的鼻腔当中,难以呼吸,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手揪住衣领子将他拽了起来悬在半空,后颈的皮肉被用力捏着,那尖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刺痛感令他窒息,从喉咙内硬生生挤出两个字,险些泄了气,“老,师。”随后艰难吞咽口水也不至于合不拢嘴流出,食指紧扣,手心鲜血淋漓:“…”

“陛下何必如此狼狈,不如随本相回宫如何。”

“不…回,”孩童声线颤抖,手指蜷缩,想要挣扎着下来,泪水糊了眼眶,牙齿被咬的稀碎,鲜血顺着嘴角往下落,滴在那一片泥地里和泥土融为一体:“老师…让我留在此处吧!”

“陛下,十公主…”

“她怎么了,我回,老师,我们回宫吧。”

“陛下乖,公主她在等你回去呢。”

……

据说,当年一战,临安琼南观“韬光”大师曾现身,有人说:碎片肯定落入韬光大师手中,不然不会至今下落不明。

又有人说:韬光大师,何许人也,表面看上去风光霁月不争抢世俗之物,可到头来碎片还是落入他的囊中。

十年后。

大梁三十五年,初春。

春雨刚过,地面上时不时会浮现小水洼,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水稻高大壮,因风拍打而摇曳不直,两匹马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沾染上裤腿,一匹马上的男子,大喊:“吁!”

“怀兄,如今韬光己死,碎片肯定会被他藏起来,我们去了也是无用功。”

另一匹马上的男子思索片刻:“也对,听闻他前些年新收了个关门弟子,我若没有猜错他的尸体肯定是要回燕京的,到时我们在路上拦截,碎片才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好,就这么办。”

雨又开始下了,刚开始虽小但密集到后来越来越大就连街道两旁店铺所挂的灯笼都被吹的吱呀作响,柳枝随风而舞,好似姑娘的青丝摇曳,河水翻涌暗藏玄机。

燕京,皇城下的京城,此地繁华奢靡,京中贵族更是数不胜数,街道两侧叫喊声不绝于耳,除夕刚过,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都未取下,斜挂于门前,红红火火,预示着好的兆头,可这些年朝堂内外偷税漏税严重,像是一个鱼的身子被啃食的只剩下骨头,维持着表面模样。

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如今的陛下荒淫无度,杀人取乐,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这句话,在沈灼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听过不下三回了,皇帝不管朝堂,只知道寻欢作乐,他倒是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不以貌取人,不以言觉人,这是他的底线。

在琼南观的时候,师父同他说:现在的天下,取决于棋子如何运营。

他不懂,都身为棋子了,还怎么掌握自己的命运。

“师父,您说这都成棋子了,岂不是永远都要被人拿捏,无法脱身。”

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只是笑着摸他的头:“灼儿,你只看见了棋盘本身,却看不见在这棋盘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往后你会懂的,为师要嘱托你三件事切记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好,师父请讲,我一定做到。”

“其一,为师死后带着为师的尸体还有遗物,离开这里,去往燕京峰安观交由你师叔。”

沈灼顿时慌了,“师父您说什么胡话,您一定不会死的,您要长命百岁。”

“灼儿,人固有一死,不过是飞升成仙,去往神界罢了。”

“你且仔细听好,其二找到翊雍玉玺,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离开后就不必再回来了,你是燕京南宫家二公子,为师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家。”

“其三,远离元隋帝。”

“师父,我…好,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沈灼忍住泪水点头道。

某日,他受邀前往言馆一叙。

临安城内,河水居多,石桥下方,花灯游船比比皆是,岸边柳絮迎风舞动,携带甘露播种大地,临近傍晚大街小巷,酒楼会馆灯火通明,除夕刚过红灯笼依旧没有换下,照的屋外艳红一片。

言馆外,走进来个红袍的男子,青丝挽以马尾垂至腰侧,红色发带随风而动,手中紧握一柄长剑剑鞘上繁杂纹路,倒像似云雾缭绕中盘旋的龙,他不慌不忙的巡视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窗边带着斗笠的月白色素衣男子身上,寻了个较近的地坐下,也不点菜就干坐着。

馆内人本就少,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二也没见这人叫他,于是耐不住性子走过去,问:“公子,您要吃点什么吗?”

红袍男子沉默片刻笑了声:“听闻此处情报居多,文先生又常在此说书,那么今日是否有幸见到。”

小二挠挠头,眉头微蹙:“文先生今日恐…”

“怕”字还未说出口,脚步声已然响起,胡子花白的老人迈着步子走进来,手里攥着拂尘,望向窗旁坐着的人将拂尘丢了过去:“接着。”

“你怎么才来呀。”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沈灼手臂一伸揽住拂尘,两指之间夹着拂尘旋转,最终回到掌心“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文老头今日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吗,还不快上去。”

沈灼摘下斗笠轻轻一笑,文老头无奈叹气:“你这小子,使唤上我了是吧。”

他们二人在那说话,红袍男子眉头微挑,盯着小二,指着门口的人:“你不是说今日恐怕?”

小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头混乱,“公子啊,不瞒您说文先生同那位公子约好了,文先生来了,本馆就要打烊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哦?为何。”

“小鱼头,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想听,那就留下吧,去关门。”沈灼走来拉开椅子坐在红袍男子旁边,手掌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文老头上去。

小二赌气似的将门关的很大声,“沈祖宗,我都说了我不叫小鱼头,我叫小于。”

“哎呀,小于和小鱼头不都是一样的吗?叫叫就顺耳了,文老头今日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故事啊?神神叨叨的,还非要让我在侯三个时辰。”

“叫你侯你就候着,又不会骗你,况且我名声在外,给你讲故事偷着乐吧,银子呢?也不见得你给我。”文老头咋咋呼呼的走上台,握着醒木重重一拍,台上粉末浮尘迎面而起,呛得他紧闭双眼连连咳嗽,小于着急忙慌的走上前去给他拍后背。

沈灼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磕了起来,“别装了,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快点,我赶时间呢。”

文老头睁开一只眼看着台下二人,笑眯眯道:“小子,今日要跟你讲的是你一直缠着我要听的。”

“这个好,我爱听。”沈灼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手戳了戳身旁的人,抬眼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有幸坐在同一屋檐下,交个朋友如何。”

“无名小卒,”红袍男子声线清冷低哑,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他,面前这人把玩着拂尘,斗笠倾斜靠在腿边,看上去不务正业,他猜想或许是哪家的公子。

可当这人抬起眼看他的时候,眸光泛起涟漪,长相温润似柳又似玉,干净清澈,好似许久不见,又似久别重逢,但分明是刚刚相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让他捉摸不透,往上桃花眸外覆盖着一层白绫,眼角下方有颗泪痣很浅,嘴唇微微蠕动。

沈灼被看的有些不舒服,这家伙看上去跟吸了毒一样,脸这么白,而且长得平平无奇可身材倒是蛮好的,腰细腿长,跟个小白脸一样…

等等,这注意力有点太过了,眼眶怎么还红了,沈灼伸手晃了晃:“公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分明是第一次见,为什么这家伙快要哭了。

刚刚说了什么?

司御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可眼角的泪却随之落下,他伸手擦了擦,心中却冷嘲热讽。

瞎子吗?有点意思,视线下移余光扫去,看到这人腰间挂着一枚玉佩,色泽白润,很是精致。

沈灼:“…”

这家伙什么意思,盯着他看了那么久,连名字也不透露,敢情他说的话这人是一句都没有听到。

台上醒木一响,就连刚刚坐姿慵懒的沈灼都坐端正了。

“北伐大肆进攻隋邑衢州,战火纷起辽源千里焦土,江南一带旱灾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彼时,隋邑皇城,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②

“庆渊帝寝殿,数十人双膝跪地,一言不发,窗纸因急风通雨而出,烛台之上火苗跃跃欲试,好似人的一口气没有咽下,大风波涛汹涌,柳絮随风飞舞,烛光因雨水熄灭,冒出滚滚黑烟。”

沈灼举手:“文老头,这是可以说的吗?”

文老头道:“你还要不要听了。”

“要。”

注:①江南一带干旱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白居易《轻肥》

②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大风雨中作》宋·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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