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渊帝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七岁,可谓是一生历经坎坷,前半生带兵打仗,后半生儿女双全,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前八个皇子公主都以不同方式被人残忍杀害,有的甚至抛尸荒野,十公主,长相精致白嫩,可惜被刮花了脸,导致半张脸毁容,唯独九皇子安康,世人都说九皇子乃天煞命格,克兄克父克己。”
第二声醒木落下。
司御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攥住,指甲嵌进肉里,却保持原有的动作不曾更改半分。
“龙驭宾天后,庆渊帝被埋葬于皇陵当中,整个皇城上下气氛压抑低沉三日未出太阳。”
“元兖二十八年末,新皇上任,却被禁锢在冷宫中,沦为谁都可以打压排挤的对象。”
“此后的这十年里,皇城中总有太监下人死去,据说每天用马车能拉三车人,世人都说如今的燕京城早已不似从前,现在都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灼一惊拍桌起身:“我去,这是真的吗?文老头,你莫不是在忽悠我,京城可是传闻中最热闹富饶的地方,怎么会变得如此……”
毕竟他的老家在那里,还是得回去的,若是这么说的话,他真就想永远住在琼南观住一辈子,毕竟来这里已经有三年了,他本是大学生,刚刚毕业没多久,找了个稳定工作,虽说工资不高,但足以养活自己,甚至靠着大学四年打工挣的钱在城中心买了个房子。
那天刚下班回家,心脏病突然发作,又是在电梯里,没有药,他是足足猝死的,不知道他的尸身最后怎么处理了,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总是不被人挂念的,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在这副身子里醒来,这么离奇的事都能被他遇到。
话说,他从小眼睛就不好,是个近视眼不戴眼镜根本看不到,却没想到重活一世,这副身子的眼睛也不好…
身体的主人与他长得别无二致,无论是从声音,身形,外貌,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真的出生在这里,可脑子里的记忆却在告诉他,并没有,经过现代思想的烘托他感觉这一切都是富有假象的,可每每在岸边玩水的时候河里总是会出现一道黑影,在引领他靠近……
水鬼啊!!!
他最怕的就是鬼了。
可文老头却说:“并不是水鬼,不要惊怕。”
不惊怕才怪。
“小子,我先前同你讲神鬼的奇闻异事,你可还记得。”文老头语重心长的问。
沈灼边带斗笠边道:“记得,你说这世间不止有人,还有神和鬼,神居住在天上,鬼居住在地下,可这世间都太平了,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百年前的确有鬼和神,不然你猜道观是从何来,无论是供奉神像亦或是供奉鬼怪都是一种信仰。”
“小子,我只能帮你到此处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来破解。”
“你们都这么说,可我只想清闲。”沈灼拿着拂尘就准备离开,“小鱼头,我走啦。”
“是小于,不是小鱼头。”小二费力的喊。
文老头目送他离开,叹息一声,“这孩子,跑的倒是利索。”
门“吱呀”一声关上,却被风吹的趔趄作响,半阖开来,冷风顺着门缝往里窜,冻得文老头裹紧了衣裳,慢慢吞吞的拾阶而下。
司御指尖敲打桌面,盯着台上的人,起身,立了半晌,随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文老头,可否为我解惑。”
文老头似乎早有料到,摸着花白的胡须,声音稳重:“天不如人愿,那你呢,可否让天如愿。”
“看不透的事就不要看透了,须以真诚示人。”
“那先生又是如何知晓这么些事的,难不成通天眼了?”他声音冰冷,长剑出鞘。
文老头却不慌,道:“鬼怪尚且偷生我为何不能通天眼。”
司御手指一顿,转身离开,可衣袍下紧紧攥着的拳已然泛白。
他没有看到的是自背后,文老头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
去吧,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
天气忽然阴沉或而转晴,水面上倒映着红灯笼,岸边柳絮随风舞动,一男子站在岸边凝视水中纤细倒影,抬出修长手尖,指甲刺进皮肤,拽住下巴外侧皮肉,用力撕扯,脸上那层皮很快掉落下来,静静地躺他的在手心当中,若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张面皮。
司御看着自己的面庞轻蔑一笑。
真诚示人,他早就忘了真诚是什么东西。
水中映着的一张清秀且不掺杂任何瑕疵的脸,可皮肤苍白而身上的红衣更加映照出他似乎早已病入膏肓,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笑,他这张脸还是遮住比较好。
于是又怀中取出另一张面皮戴在脸上,藏匿于人群当中,顿时不见踪影。
月色笼罩,琼南观。
沈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走近一看就见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五六个人搬运,往马车上装。
而某个箱子上却放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囊袋,他满脸问号。
一旁指挥搬箱子的少年身着道袍手拿拂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神色沉重,手指微微卷起又松开,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阿灼,你可算回来了,韬光祖师飞升了,生前特意交代我师父说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物品甚至是棺椁送往燕京峰安观,这些东西都由你来操办,我给你把行李都准备好了,此次山高路远,切不可贪玩。”
“?”沈灼手中的拂尘险些握不住,他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这是他师父的法器“未泯”韬光大师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于他,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这么快就…“师父他,现在在何处。”
星回叹了口气,拂尘自手中消散,他指了指不远处黄金镶嵌的棺椁,道:“阿灼,你也别太伤心了,师祖他飞升成仙了,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对了,你手上这个浮尘也是师祖临终前特意嘱托文老头交于你的,之所以不见你最后一面是怕你伤心。”
“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和我说那些话…”沈灼晃晃悠悠的朝棺椁那处一步步走去,月色中倒映出他苍白的脸,泪水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滴落在棺椁之上,是血。
白绫被血染红,更加鲜艳夺目,可此刻他浑身脱了力,趴在棺椁之上,掀开一角,看着躺在里面脸色青白的人,星回见他倒在棺椁上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流血了…血…”星回说完这句话后竟然直直倒在他面前,沈灼:????
不是,哥们,你玩呢。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晕血啊,好吧他压根就没见这家伙见过血。
没办法,沈灼只好嘱托其他人将棺椁轻拿轻放,而他自己则是将拂尘别在腰间,捞起地上躺着的人,背了起来往道观内部而去。
说实话,这家伙还挺沉的…前方的路因为白绫染上了红色从而加了一层滤镜,走到半路背上的星回口中呢喃着:“灼,阿灼,你走了之后,可可不能忘了我。”
沈灼无奈正要开口就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平缓而有力,抬起眼往上看,就见玄长老停在面前,拂袖一挥,背上的人消失,从而转移到玄长老面前,他扶稳星回,开口道:“灼儿,你且去吧,星儿这边由我照料,你师父他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早点去也能早点安顿好,不耽误你回来的路程。”
“好,请长老放心,我一定办妥此事,”说着他“扑通”跪了下去,双手抱拳,看向星回:“长老,我此次离开后便不会再回来了,这些年观里众位长老还有师父对我的教诲我定会铭记于心。”
“你这又是何苦,你师父他…哎,罢了,等你办妥那件事,随时都可以回来,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玄长老叹息道。
“谢长老。”沈灼缓慢站起来,再次抱拳,深深的望了一眼后面,可惜那边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他转身离开,心里确是在想这地方恐怕他往后回不来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从他来到这里开始,经常会听到不少弟子都在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二十岁就死了,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出了院子,外面的箱子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总共三辆马车,于是他走近刚搬完箱子累的正在擦汗的男子旁,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裸露在外的坚硬厚实的肩膀,小声询问:“这位兄弟,能否麻烦你一件事,棺椁在哪辆车里。”
男子愣了愣,这才说:“你是要问那个吗?”
他伸手指了指,沈灼抬眼望去,就见那辆马车破破烂烂的,好像还没有窗户,又看了看旁边这辆崭新的马车,好像三辆马车的话有点多了,关键是那辆马车就只装了一个棺椁,“要不然这样,这辆马车退回去,然后把租金退给我,两辆马车就可以了,车夫一个就够了。”
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手从兜里掏出灰色的荷包丢了过去,“兄弟们走了,叔你就留下来吧,这家穷逼一个,本来以为棺材用黄金镶嵌应该很富有,没想到这么穷,早干完活早收拾。”
旁边的男子点头答应:“好,好。”
沈灼:“????”
黄金?这棺椁好像几年就存在了,他也不知是不是黄金。
等等,跑题了吧,穷逼,是在说我吗,他伸手着自己,手指都在颤抖,于是又看了眼胡子都有些花白的老大叔。
一路上都很颠簸,旁边就是棺椁,里面的尸体也不发臭,没有一丝气味,周围草木倒是蛮多的,沈灼手里捏着包裹,肚子饿的咕咕叫,不过没有窗户还倒是蛮好的,凉快不说,还能闻到新鲜的空气,他迫不及待的打开行囊想看看那小子给他准备了什么吃的。
结果刚一打开就看见一套青碧色的衣裳,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衣服里还塞着荷包鼓鼓的,衣服夹层里有块玉佩,他拿起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南宫”旁边放着一张饼被油纸包着,香气扑鼻,一层层的剥开,香味四溢,他咬了一口饼放在一旁,打着马的屁股喊:“得儿!”
南宫这两个字又出现了,恐怕这块牌子对他去京城有好处,不过这家伙还蛮讲义气的,不错,不错,外面风有些大,幸好临行前把白绫绑的紧了些,不然的话被风就吹走就不好了,他拍了拍胸口,累的不行,正好行至一处空旷地,靠边停下。
下了马车往后走,后面的车夫跟着停下,问:“东家,咱们这不继续赶路了吗?”
“休息一会,你也歇歇,喝点水,补充一下能量什么的。”
车夫疑问:“能量是啥?”
沈灼捂脸:“没什么,就是让你歇一下。”
车夫点头:“好。”
于是二人席地而坐,吹着晚风,欣赏着荒郊野岭的风景,沈灼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微风掠过挂在嘴边的酒水絮落断裂,腰间的拂尘窜动,他顿感不妙,收起酒壶,快速站了起来看向四周,车夫警觉立马起身跑到马车后面,探出半个头:“东家,这阴风阵阵的,不会有啥危险吧。”
沈灼取出拂尘握住把手往前一甩,和人一样高的稻草被风吹的枝丫作响,其中窜出两个人,以飞快的速度朝他这边踱步而来,“你躲好。”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东西啊,钱财更是少的可怜,劫财没有,劫色更没有!”沈灼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可那两个人却没回应半分,一直朝他这边走,近在咫尺的时候,其中一人袖口“咻”的一声出飞刀,他弯腰躲开,飞刀定在马车上,“咚”的一声,回头望去飞刀的一端已经深深的嵌进木屑当中。
蛮深的嘛。
“好汉饶命啊,你们想要什么。”
另一个人指着后面的马车道:“这辆归我,可以放你走。”
沈灼:?
感情是来抢东西的。
“这可不行啊,这里面都是我的家当,你们是要找什么人吗?”沈灼把拂尘别进腰间,搓着双手笑嘻嘻的朝前走。
“怀兄,难道我们认错人了,这家伙怎么感觉脑子不太,应当不会是那人的关门弟子。”其中一人说。
被叫怀兄的人眼神伶俐,手中长剑出鞘,剑身搭他的脖子上,冰凉刺骨,细嫩的肌肤被划出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血珠渐渐浮现,“说,你是谁…”
沈灼心中思索:看来这个家伙不好对付,是唐突不过去了,只能用那招了。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家中老父亲突然病故,我是卖了房子又卖了车子,才凑齐棺椁的银两,现在这两辆马车还是我租的呢,如今只能趁着夜色往老家赶,时间不多了,老家那边还有人等我,还请两位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他单膝跪地,脖子再次受创被划出一道很浅的口子,可伤痕却越发大,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流,白色的衣领沾染上,他伸手摸了一把,看见血后惊慌失措,“饶了我吧,饶了我,”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旁边的人拽着面前的男子,“怀兄,可能真的认错人了,要不然我们走吧,看这位兄弟也不易,瘦骨嶙峋的,多半是个丧父后傻了的。”
沈灼:“…”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沈灼装作傻子模样抬眼笑嘻嘻。
“走吧,”长剑被收入剑鞘,耀眼的光终于消失了,沈灼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车夫赶忙跑过来,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将他扶了起来,“东家,你没事吧,那两个人究竟什么来路。”
沈灼摇头:“不知,不过我怀疑他们肯定还会再回来,其中一个人比较聪明,如果他知道我套路了他肯定会回来追杀我们,得赶紧走。”
车夫连连点头:“那行,我们快走吧。”
于是二人又开始了逃亡之路。
另一边,月光之下,树林当中脚步声尤为明显,他们踩着竹叶,其中一人边走边问:“怀兄,我看刚刚那位兄弟蛮可怜的,要不要我们去给他送点钱财,也好傍身不是。”
“你是不是有点太善良了,江湖险恶,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倒是觉得他不可怜,等等…”怀风突然停住脚步,仔细回想:“我总感觉不对劲,林焉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车帘子被风吹起,后面有什么…”
林焉当时只看到有金光照在帘子上,以为是反光,并没有太在意,可如今想来,却没有这么简单了:“那不会是金棺材吧,听闻金棺材可耐腐蚀,难道…”
怀风攥紧拳头猛的砸在旁边的竹子上震的上方竹叶散落下来,掉了满头,“我们被戏耍了…那家伙真是找死!”他咬牙切齿道。
这边,沈灼也没闲着,一路驾驶马车狂奔,这一夜他都没有睡觉,困的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倒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日光从窗户外照进来,亮他眼睛睁不开,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刚睁开就看见有个人靠在他马车上,闭目养神。
沈灼跳下马车,脚步放慢,走到那人旁边,歪头,仔细揣摩却发现是个陌生面孔,不过的身形倒有点似曾相识,好似见过:“喂喂喂,兄弟,别睡了,你知不知道你靠在谁的马车上了,怎么乱靠啊。”
司御缓缓睁开眸子,眉头微挑,扭头看他,“道士哥哥,我无家可归,留宿街头,可否劳烦哥哥收留收留我。”
攻已经出现两回啦,应该都能猜出来是谁。
其实观内已经勤俭节约,攒下了很多银两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所以会有黄金棺椁,并且这个棺椁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了。很显而易见。受的师父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出现的人物会比较复杂,往后看都会知晓是谁。
到后面水鬼亦或者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地方,答案都会出来。
感谢观看。[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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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可否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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