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滥杀无辜

暗夜外,冷风呼啸,不怎么结实的木门随波逐流,踢里哐啷地晃动,响声之大。

沈灼无奈只好走过去将门关上,又见少年身侧的窗户有很大的缝隙,似乎是没有关紧被风吹了开来,冷风不断地往里冒,无奈,他只得走上前将窗户关好,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双腿交叉坐了下去。

说实话这里灰尘扑扑的,而且他一看到这神像也睡不着觉,看来只能打坐了,于是双手放在腿上阖眸默念口诀修炼术法,周身不断涌出白色波纹,而他也进入了深度修行当中。

全然没有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已经醒来了。

此刻正支着下颔端详他。

神像那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凝聚成人形飘在半空往那处坐在地上的人飞去,桌子“咚”的一声被敲响了,那团黑气竟意外的停住了。

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别打扰他。”

话音刚落,那团黑气竟诡异地消失了。

红袍少年笑了笑,指尖轻轻点了点烛台,缓缓起身,行至沈灼身前,微微弯下腰盯着那面庞,似乎是看的入了迷,盯了许久直到腰酸才直起身板,手指向前挪动,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面前的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沈灼:“?”

两人大眼瞪小眼,沈灼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歪着脑袋问:“这是干嘛?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给了你银子吗。”

司御笑笑:“哥哥,荷包丢了,”说着揉着空荡荡的肚子,它也没叫主人失望,很识时务的响了起来。

空气瞬间凝固。

沈灼:“…”

“你难道饿了两天。”

对方只是点点头,随后就邋遢的坐在了他旁边地上,全然不顾地上泥土,而是皱起了眉同他对视。

还顺带指了指他的衣兜。

沈灼再次沉默。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他衣服里面有饼子的。

好吧,这么大的味道,谁都能闻到。

沈灼忍不住瞄了两眼,这人是多久没吃饭了?难道这么多天只吃了他之前给他的饼,一直饿到现在。

简直绝了,掏出被油纸包裹的饼,心一横直接将整张饼都给了过去,然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油纸被一层一层撕开,最终进入另一个人的嘴里。

“你吃了之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沈灼关心的问道。

却发现对方只是吃着烧饼,似乎没听见他说话。

沈灼:“嘿…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换来的是再一次的沉默。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整张烧饼被吃完,面前的人才抬起眼眨巴眼睛看他:“哥哥刚才说什么?”

“你现在这种行为有点欠揍。”沈灼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正准备以这种方式睡上一觉的时候,窗外的狂风将窗户刮开,烛火被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而他却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力道很大,让他有些疼,沈灼睁开眼睛,借着圆月的亮,这才看清红袍少年的身体在颤抖,眼睛死死闭着,额上冷汗不断冒出。

沈灼摁住少年的肩膀道:“你怎么了?”

对方忍住身体带来的颤动,用另一只手将袖袍揽了上去,指甲在胳膊上刮出一道道血痕,沈灼于心不忍,拉住少年的手,“你怕黑?”

“黑”这个字一出口,面前的人突然停下动作,头一点点转向他,眼睛似乎有一瞬间亮了起来,随后又恢复漆黑,沈灼心悸,一把揽过那纤细的腰肢,将少年整个人抱进怀里安抚。

司御指尖自背后延展开来如同厉鬼一般,一点点朝着那满是红痕且脆弱的脖颈袭去,刚到一半闻到了一股清香,让他停止了动作指甲又慢慢收回,沉浸在那股香味当中,闭上了凌乱的瞳孔。

沈灼还在慢慢的拍着那后背,心里却是七想八想,这孩子绝对是怕黑肯定是家里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才会有这种极端反应,唉,真是苦了他了,年纪轻轻就寻死觅活的。

直到后半夜他都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手麻了,腰酸了,一直忍着,感觉对方的所有力度都往他这边压来。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不是带着符纸吗,于是他后背上贴了一道符纸,隐约有一道墙浮现在身后,他试探性地往后靠了靠,成功了,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天刚蒙蒙亮,鸟儿在外叫唤,木门被推开外面站着个黑衣男子,当看到里面的情景后,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抱拳道:“主上。”

司御冷着脸从那温暖的怀抱中出来,站起身整理衣裳,理了理领口,袖子,大步朝外走,“走吧。”

黑衣男子跟在身后,挠了挠头:“主上,您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受罪,对了,刚刚那个似乎是南宫二公子。”

司御冷声道:“多嘴。”

黑衣男子赶忙打了自己嘴两下:“属下有事禀报。”

司御:“说。”

黑衣男子:“薛宰相派人来禀告说是往后奏折都交由您来打理,还有他还想将南宫二公子送进宫中,说是南宫二公子刚刚回京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进宫干点正事。”

司御“哼”了一声:“这老狐狸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过是想拉拢南宫家,难道他能拉拢朕就不能吗,通知南宫家,他们的二公子如今就在城南废弃道观,另外即刻召南宫二公子进宫他的官职来了。”

黑衣男子:“是。”

二人离开后,过了不知几个时辰,道观里的人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昨晚折腾了一宿,沈灼动了动手腕又害怕吵醒自己怀里的人,他压根没睡好,腰像散架了一样,眸子刚刚睁开身后的符咒就失效了,险些倒了下去。

沈灼悬在半空扭头看向旁边,憨厚老实的男子用胳膊支撑着他,还不忘笑看他。

沈灼:“?”

“你是?”

男子听到他说这话,表情瞬间就变了,有些不可思议道:“少爷,我是小川啊。”

沈灼被他扶着站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满脸疑惑的问:“啥小船?哪个小船?”

小川:“…?”

“公子,你眼睛能看见吗?”

沈灼想问这不是废话吗?

“能看见。”

小川拉着他就往外走:“那就好,少爷你还是快回来吧,老爷可太想你了。”

沈灼:“姥爷?”

小川:“…”

“少爷,难不成你失忆了,你可是南宫家二公子老爷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了,唉,可今日皇帝突然下旨说是要少爷你进宫,自从少爷回京那日起,老爷就派人四处打听少爷的下落,都没有着落,可今个却有人告诉正在找寻少爷的家丁说是,少爷在这,于是我就过来了。”

“少爷没事就好,少爷还和以前一样。”

小川边走边说嘴就没停下来过,一路上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们,沈灼捂着脸突然发现自己眼睛上不是有白绫吗?似乎没人能认出他,这才放下心。

两人停在府门外,抬眼望去,门口的牌匾上清楚的写着两个大字“南宫”字体张扬潇洒又带这种说不出的威望感,让他忍不住去瞧。

“小川,你刚刚说什么,进宫?”

小川反应过来点头:“对呀,少爷陛下邀您进宫呢。”

沈灼再次确定:“陛下?”

小川奇怪挠头:“对啊,是陛下,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沈灼扶住门口的石狮子,缓了缓:“不去行不行。”

小川立马慌了:“不行啊,少爷,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就是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先进去吧,我换件衣裳行不行。”沈灼绝望道。

小川一拍脑袋:“这行。”

南宫府内,简约大气,下人们打扫着院内的卫生,扫帚轮过的地方灰尘朴朴,花草鱼虫被喂养,丫鬟们浇着花草,看到小川带着个脸上蒙着白布的男子进来后,窃窃私语起来。

沈灼一路上都能感受到不同的目光盯着自己,直到进了大厅看见了里面坐着的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后,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过去抱住男人,依偎在那厚实的怀抱当中,哭闹着说:“爹爹。”

中年男子红了眼眶,环抱住他:“哎,儿啊,爹让你受苦了。”

说着将他从自己怀抱当中揪了出来:“对了这些年爹时不时往那里送信你有收到吗?乖儿子你看你都瘦了,是该好好补补了。”

沈灼擦拭眼角的泪水:“爹,我能不进宫吗。”

南宫五渊本来都快忘了这个事结果被自家儿子一提醒,又想起来了,冲着外面喊:“来人,快准备马车先送公子进宫。”

又扭头看他:“怀川啊,进宫之事刻不容缓,陛下召见你肯定有陛下的良苦用心,你先去吧,等回来爹爹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哄小孩呢?

沈灼呆愣原地:“爹,我换件衣裳行不行。”

南宫五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家儿子穿什么都好看,不用换了,等回来爹给你准备一屋子衣裳。”

沈灼:“…”

看来是说不通了。

他被自家爹爹推脱着出了府门,外面一辆马车已经准备就绪,车夫笑着看他,“少爷,你放心,有我送你,指定最快到达。”

沈灼恋恋不舍的看向南宫五渊,面前这位中年男人看上去憨厚老实,可实际长相一点都不,甚至还有点让人畏惧,紫色休闲长袍覆盖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脸胡腮眼睛清明却有点小弯笑眼看他:“怀川啊,去吧。”

这哪像是分别十几年的父子,怎么感觉他好像只是出去游玩了一阵时间,两人似乎并没有分开一样。

沈灼被推搡着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人,小川冲他摇手:“少爷早去早回。”

我看去了就回不来了。

沈灼心里暗戳戳的想。

马车缓慢行驶,前面传来马蹄声和马的叫声,他看着外面的光景流逝在眼前,这有点太快了吧,他感觉自己等会都要吐在车上了。

扶着马车门框探出头,拍了拍车夫,“那个叔能不能商量点事,咱能慢点不,我晕车。”

车夫皱了皱眉,低声询问:“少爷是哪不舒服吗?”

沈灼连连点头:“对,对对,慢点吧,我头有点疼,”他扶着头假装很痛的样子。

车夫收紧了缰绳,马车像乌龟行驶一样缓慢的在街上挪动,于是半个时辰就能抵达的路程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面前红墙瓦砖堆砌,宫门口有棵歪脖子树,沈灼真想吊在那,师父告诉过他远离皇帝,如今他被召进宫看来是必须要与皇帝见上一面了,这可怎么办,心里却在默默祈祷,只这一次,下不为例,师父,您能原谅我的吧。

车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少爷,您这是在拜神吗?”

沈灼笑了笑,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宫门口站着个穿一身紫袍的太监,在看见他后迎面走来,“叔,你那个能不能等我一下?”

没有等来回应,他迟疑了片刻转身一看,哪还有什么马车,不远处只能看见马车影子了。

沈灼:“????”

可当再次转身后,紫袍太监已经走进自己,谄媚的笑,声音纤细,让人耳朵不舒服:“南宫公子,陛下有请,您真是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奴才可是在此候了您许久啊。”

沈灼掏着耳朵:“那个公公,既然我都已经错过时间了,那我就先走了。”

紫袍太监翘着兰花指道:“别啊,您走了,陛下可是要奴才的命啊。”

沈灼嫌弃的说:“公公,你能不能别翘,”他演示了一遍,“这个啊。”

紫袍太监摇头:“那不行,哎呀,我怎么被您带跑偏了,赶紧陛下在寝宫候着您呢。”

“你说哪儿?”

“寝宫啊。”

左拐右拐,绕圈转右后,他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宫殿面前,殿外金光泛滥,殿内阴气沉沉。

可蜡烛却几乎摆满了整个殿宇,夜明珠堆砌在角落,亮堂堂的他有些适应不过来,这屋内的光似乎比外面的还亮。

沈灼被推入殿内,紫袍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走了,“?”于是他只能往里走,里面的丫鬟还不少,有的擦拭玉盏,瓷瓶,有的擦拭窗户,更换帘子,给鱼喂食,更换蜡烛等等。

目光瞥见一道鲜红衣袍的人立在烛火旁,三千青丝散落背后。

不过有一说一这身形也太熟悉了吧。

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伸手拍了拍面前的人,“兄弟?你看啥呢,见没见陛下?”

此话刚一出口就感觉空气瞬间凝固了,周围的丫鬟和下人大气都不带出的,动作也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干活。

沈灼不置可否,走到那男子身旁盯着他所看的地方疑问:“这烛火有什么好看的?”

眼睛却忽然瞥见这人脸上戴着个银色面具,下巴很尖细,瘦的几乎要脱相了,就在他看的功夫,胳膊不知被谁碰了碰,他动了动胳膊,那人还在碰,于是不耐烦的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太监打扮人给他使眼色。

严公公挤眉弄眼了半天面前这位公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懂规矩。

“你眼睛是不是进什么东西了?”沈灼关心的问。

严公公点头将他一把拉了出去,来到殿门外,长舒了口气:“南宫公子啊,您是真不知道您刚才面前那位是谁?”

沈灼摇头:“谁啊?”

严公公:“今日谁要见您。”

沈灼:“陛下。”

严公公:“您刚刚面前那位就是陛下,说话口无遮拦的,南宫家主就这么教您的。”

沈灼顿时石化住了,一字一句道:“你说谁,刚刚那位是陛下?”

严公公:“是啊,还不赶快进去向陛下认罪。”

沈灼莫名其妙再次被推了进去,这次他刚进去那位阎王爷已经来到他面前唇角勾着浅笑,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

“是。”所有丫鬟下人都纷纷退下,殿门被关上,沈灼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根本不敢抬眼看低着头:“陛下,恕小人刚刚眼拙,不知是陛下,您,还望恕罪。”

只见上方传来闷笑声:“谁说要治你的罪了。”

沈灼抬起头问:“陛下您不治我罪,那…陛下为什么要召我进宫?”

“难道召你进宫就是要治你罪不成。”司御似乎都要憋出内伤了,朝着转角那处走去,顿了顿又扭头看向后面的人,“不跟过来?”

沈灼反应过来,小步跟着他,司御坐在桌案前拿起毛笔,展开面前的纸张,写着字,字体流转坚硬瘦颈笔锋有力婉转弧度完整笔锋流畅,写出的字更是漂亮到极致,在这张泛黄的纸张上都凸显不出字体的完美,写到一半突然动了动脑袋,“磨墨。”

“是,”沈灼动作缓慢的开始磨墨,磨的他手指酸痛,才磨出一点墨汁,眼神却偷瞄正在写字的司御,忽然看到他那袖口被挽下去的时候,手腕上有一串红色佛珠,带在那白嫩瘦弱的手腕上显得格格不入,可某人却是勾了勾唇,蘸了一点墨,继续写。

沈灼歪头看着这位世人口中的暴君,写出来的字确是一绝,他们都说皇帝滥杀无辜只知道享乐,可如今见到才发现,这皇帝都瘦的只剩骨头了难道是享乐享成这样的吗?

看来他人口中的话还是不可信的,他只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也只信自己所念所想的。

他觉得面前这位帝王本性并不坏,应该能当上一个好皇帝,恐怕是有什么事情阻止住了他。

司御支着下颌看他,“发什么愣?”

沈灼停止住思想笑着问:“陛下,您叫我过来不是单纯的写字吧。”

他感觉面前这个人很熟悉,似乎见过不止一两次,可怎么可能当着面前这位说出来,这位可是九五至尊,要是一句话说错了不但搭上自己的脑袋,还搭上九族的脑袋。

“聪明,朕想要你留在宫中。”司御蠕动着嘴唇,沈灼显些有点站不稳,脑袋嗡嗡作响,“啊??”

“陛下,你我不过只见了一面,为何要将我留在宫中,我…”

“你不愿意?”司御语气都变了许多。

沈灼吓得摇头:“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陛下想让我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

司御笑问:“你怕我?”

沈灼哈哈:“没有啊,陛下又不是恶鬼,我干嘛要怕啊。”

司御袖子下的手紧了紧,看向他的眼神犀利了几分,语气都变得细的让他听不真切:“是啊,朕又不是恶鬼。”

[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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