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魔君被吸入归墟，魔兵溃逃，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阴阳卫损失惨重，再也招架不住鬼妖两族的进攻，见风使舵地开始倒戈向天兵。

灵隼盘旋神隐坞上空已久，尖啸一声飞回了神庭。

虚空镜前，朔风看着开始扭转的战局，看着水患平息的人间，再也端不住虚伪的仁义做派。

一道杀机四伏的神力从广袖中游蹿而出，变成极长的无形之链，狠狠朝殿阶下方钩去。

“朕乃大道化身，为帝万年，阴阳卫怎敢，怎敢行背弃之举！”

灵隼面露张惶，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泄气之物，它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被神链钩住了颈脖，狼狈地拖拽至朔风面前。

一双云纹金靴狠狠踏下，踩住了头颅。

“帝君——”

巨大的压力使灵隼脑部充血，目眦欲裂，勒着脖子的神链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就在濒临窒息边缘时，金靴和神链忽然移开，它充血的眼睛忽然睁得极大，捂着渗血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取甲来，朕要亲征。”

朔风又恢复了往日的仁义慈悯，他看着灵隼被神链勒出的伤痕，忽然大发慈悲以神力替它疗愈。

灵隼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瑟缩着正要叩谢，下一瞬眼睛却倏然睁大。

它不敢置信地捂着脖子，只发出几声模糊嘶哑的呃声，便朝前扑倒于地，身首分离，喷涌的血染红了殿中白玉长阶。

神力化作的线刀飞回手中，朔风轻轻弹去上面的血滴，示意一旁的侍官处理了尸体。

他指尖轻动，向上的掌心悬浮起一片缺角的金鳞，似乎被外力封印了神息，看起来颜色暗淡，平平无奇。

“暄风底牌尽出，已不可能有什么反转，屠殇愚蠢至极才折于其手，如今无论是唤灵旗亦或者幽冥录，对朕而言都只是草芥，翻不起微澜。”

“混元玺又如何，妖尊冥王相助又如何，朕有道君护心鳞在手，何所惧焉？”

朔风起身，忽然看向一旁正在处理尸体的侍官，“当初重华天君在弑神台被分食遗骸时，你带回的那瓶心头血，现下封于何处？”

侍官不知他要做何打算，却弯下腰恭敬道：“按帝君吩咐，正置于不周山顶，以强符镇压。”

朔风没有再说什么，他把玩着护心鳞，一步步往外走去，心中已有成算。

侍官们清理干净殿中的污血，很快便退了出去。

等殿中空荡一片，矗立中央雕刻着上古神兽的巨石柱忽然灵光闪现，龙首羊身的白泽雕像渐渐睁眼，不过片刻又紧闭起来，再无痕迹。

前后不过三个时辰，朔风从不周山取来暄风死前遗留的心头血，又划破手心将自己的血融了进去。

他看着黯淡的护心鳞，失去盟军的怒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自从魔兵溃逃和阴阳卫反戈，神隐坞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压制性画面。

萧湄祭出唤灵旗，不断吸收着战场内因冤魂聚拢而形成的阴煞之气，鸣啁问起，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作答。

就在天阙残兵快要撑不住时，朔风忽然身披帝王鳞甲现身战场，身后浓云遮空，跟着近百位天官神将，还有以白泽为首的六只上古神兽。

他将底牌留到了最后，这些天官均在神君之位以上，实力非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三界兵马虽多，但在几日的消耗中已经折损大半，伤的伤，残的残，未得修养，面对这副阵容，胜率十分渺茫。

天官纷纷亮出本命法宝，一时间神隐坞内雷电齐发，神光四射。

六只威武雄悍的神兽亦开始进攻，刚刚聚拢的三界兵将被冲散开来，尚未反攻便被逐一击破。

眼看着残兵被清，朔风眼神发狠，“谁能生擒暄风，朕为他晋位天君！”

霎时间，百位天官转了攻势，纷纷朝萧湄攻来，杀气汹涌而起。

萧湄操纵着鸣啁避开，稍有喘息之机，却没有花费阴气召唤出余下魂兵。

众多仙家法宝猛攻不止，她却依旧只是不断闪躲，盯着正在吸收阴煞之气的唤灵旗。

受朔风之诺，天官们只盯着萧湄进攻，招招直扑要害，战端陷入了僵局。

溟珞带着三千符兵率先杀去，不过几息间，符兵所含精血迅速被夺，变作满天飘飞的符纸，她与萧湄在其中以守为攻，避着致命之击。

朔风有神兽傍身，亦有天官佐位，势力不容小觑。冥王和妖尊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出了手。

溟珞身为神君，实力与天官相当，根本无暇顾及己身。

她刚从伤中恢复不久，以少敌多挡着攻势，数百回合下来终究渐显疲乏，落得满身伤痕，倒在了萧湄怀中。

唤灵旗内阴气正缓慢恢复，却始终达不到临界点。

萧湄抱着溟珞，一边让鸣啁往后退，一边关注着流转的阴气。

天官紧追不舍，饶是冥王妖尊和灵魆等倾力阻拦，六只上古异兽还是冲破防护圈率先发起突袭。

可奇怪的是，为首的白泽本有几次贴面机会，彻底将萧湄斩杀于前，它却只是紧紧跟着，没有发起进攻。

朔风眼见己方力压，心中快意愈盛，他不再旁观，手中变幻出弑神剑。

冥王等被一众天官绊着，根本脱不开身，心中虽焦急难安，却只能听天由命，眼睁睁看着朔风离萧湄越来越近。

身后的神兽穷追不舍，萧湄不敢停下脚步，只能祈祷着唤灵旗阴气快些修复。

正当事态陷入焦灼之时，鸣啁忽然一个趔趄，逼得她往前摔去，及时打出灵波才站稳了脚跟。

萧湄回身望去，鸣啁已经被上古神兽之一的计蒙扑咬于地，弑神剑离她面门越来越近。

危急之时，唤灵旗在战场狂吸整整三日血气和冤魂，随着几声兽吼，终于攒够了阴气，彻底达到顶峰。

萧湄不再犹豫，祭出混元玺烙印，以血为引画出巨大的符阵，为亡魂引路。

“尔等英灵若在，循吾精血，遵吾玺诏，速归天阙！破——”

话音一落，萧湄周身泛起耀眼的符光，朔风收不住攻势，弑神剑刚碰到结界，立即被弹飞出去。

天空风云搅动，比幽冥界还要浓郁的阴气不知从何处涌起，迅速覆盖了神隐坞。

随着光芒愈盛，唤灵旗中竟然迅速冲出了一道龙魂。

龙吟声幽幽响起，越来越多龙魂从仅有小臂长的旗帜中飞出，按照特定阵法排列空中。

天官们被眼前景象震慑住，纷纷滞立不前。

这些是跟随道君征战的十万龙魂，它们早已埋入归墟真龙陵寝，而今重新面世，搅动了风云。

萧湄不仅得到混元玺传承，还把这些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带了回来。

方才竭力追杀萧湄的天官心情复杂，莫说十万，就是十道，他们应付起来也很是棘手。

龙魂几乎围困整个神隐坞，仿若道君就在眼前，朔风本以为萧湄招数已尽，才会如此着急地来到神隐坞亮出底牌，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还是被摆了一道。

萧湄身上符光淡去，她将昏迷的溟珞轻置于鸣啁脊背上，飞身到了朔风面前。

“同门相残非我本意，道君的护心鳞现在何处？”

朔风看着天官们纷纷收起法宝，缴械待降，心里忽然起了惧意。

他握着弑神剑，听到此话，却迅速后退至安全距离，狂声笑了起来。

“你召遣龙魂，不就是为了夺回护心鳞，迎归道君吗？”

龙魂齐齐涌动，即将攻来时，朔风掌心忽然幻化出那片缺了角的黯淡鳞甲，他高举着手，环视周围的龙魂，咄咄相逼。

“护心鳞已下禁制，尔等若靠近一步，朕即刻毁之，让道君永葬归墟，再无重返天阙可能！”

萧湄身携混元玺，十万龙魂虽已认她为主，可它们曾在归墟与道君相处万年，自然存了几分顾忌和敬畏，谁都不敢背上害道君彻底殒身的罪名。

护心鳞一出，事态顿时陷入了僵局。

朔风全然忘了自己也曾是道君座下弟子，眼见震慑目的达成，他一步步走来，笑得癫狂。对萧湄的妒恨早已蒙蔽了最初的本心，剩下的只有极度膨胀的权欲。

“如今龙魂忌惮这枚护心鳞和禁制，皆不敢强攻，你呢，暄风，你敢亲自将敬爱的师傅推入不测深渊吗？”

朔风看向昏迷的溟珞，笑得意味不明，“这才是朕最后的底牌，下了禁制的护心鳞。”

朔风如今掌握主动权，几只上古神兽在身后严阵待命。

在他的示意下，白泽抢在其他神兽之前率先以迅雷之势冲出，将已经化为雪狼的溟珞控于爪下。

“你本该死在多年前那场血雨，若不是淮安君插手，朕也不会落入这番难堪境地，暄风，只要你亲手杀了她，留下混元玺，朕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带着护心鳞回到归墟。”

神息缭绕的弑神剑被扔到萧湄脚边，直直插入血水浸泡的土壤中。

看着剑身迅速吸收血液变得赤红，萧湄心中犹豫起来。

溟珞被其所杀，连入归墟的资格都没有，将彻底消失在世间。可道君师恩不尽，自己又怎能舍弃护心鳞，让他彻底葬身归墟。

是要道君的护心鳞，还是要因她重伤的溟珞。

无论如何选择，好像都是死局。

萧湄默立良久，终究还是作出了抉择。

她压着指尖颤意，拔出了那已经被血液污染的弑神剑。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黎明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