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青铜船

此时,城西,秦府。

六赑岛之行,早在阴阳楼獴狴答三问时,便已确定,只是被诸多冗杂事宜绊着,拖到了今日。

秦扶摇想要同去,可是此行前路未知,溟珞无法保证自己能护她无虞,所以没有应下。谁知秦扶摇见此路不通,便换了个法子,跑去央求萧湄。

连溟珞都没有把握应下的事,萧湄怎敢夸下海口。于是接下来几日,秦扶摇萎靡不振,活像颗被日头暴晒后发蔫的白菜。

百般纠结之下,秦扶摇使出杀招,搬来了秦叔。

几年时间匆匆而逝,秦叔肉眼可见地老了,原本斑白的发丝已经尽数染霜,手上亦多了根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他原本不愿秦扶摇多碰神鬼,可无奈耳根子软,禁不住软磨硬泡。这几年秦扶摇日沉潜钻研鬼医之道,自己就是说干了喉咙,也劝不动一分。

秦叔几番犹豫,来到溟珞面前。

“听闻,尊者要寻找那传闻中的六赑岛。近日,我思来想去,阿摇沉迷于此,总要闯出去的,比起她自己去经历,我更希望她能在尊者的庇佑下安然往返,所以尊者不作难的话,让阿摇同您一块去罢。”

天启七年就是三魂消亡的期限,如今已是天启六年的仲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虚耗。

溟珞从长平战场回来后,就在鬼市和人间多次来回,陆续买了许多航海物什。

听着秦叔的恳求,溟珞目色迟疑着沉吟了许久,秦扶摇以为多半又要被拒,肩膀低低,就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人应了声。

“最多半年,我会带她回来。”

启程前夜,溟珞去了一趟阴阳楼,十七楼的獴狴已经被换掉,它原本还剩五百年,便可将自己赎出阴阳楼,却因故意放走宁知宏和那只大鬼被楼主处罚,从天井丢入了楼底深渊中,喂了那些隐在黑暗里的凶兽。

新来的獴狴年纪尚小,大约只有二百来岁,清澈的眸子还未被利欲醺染。

三万年来,只有一只獴狴成功逃出阴阳楼,并且至今不现行踪。

十七楼这只小獴狴不知道,自己即将在这个狭小昏暗的房间中,渡过余下的千百年时光,直至死去。

溟珞眸中忽然多了丝悲悯,她问:“近几个月,狂龙海湾是否会有风暴?”

小獴狴的身躯被下了禁制的铁链牢牢禁锢在原地,它蜷抱着手臂,努力仰起头望向溟珞,糯声道:“不会,不过螭蛟群能施云布雨。”

“六赑岛现下是不是潜入了狂龙海湾底部?”

“是。”

溟珞看着小獴狴身上紧紧缠绕的闪着电花的锁链,忽而问道:“以你目前积累的赎价,还有多久可以离开阴阳楼?”

小獴狴明显地愣了一下,善意提醒溟珞,“这不是关于您的问题,不要浪费您的贵物。”

溟珞并不答它,静静地等着回复。

许久之后,小獴狴才有些失落地用爪子挠了挠那闪着电花的锁链,委屈道:“还有九千年。”

溟珞听罢,往桌子上放了三个萦绕着淡金光的符袋,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小獴狴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吓住,因为这几个符袋里面装的东西,足以抵去三千年。

它急声朝着溟珞的背影喊道:“您的赎价太贵重了!”

等溟珞转过身,它才从三个符袋中选了最小最轻的那个,然后将剩下的两个往外推了推,“只要这点,只要这点就可以了!”

“你拿着罢。”溟珞轻声道。

她帮的,不仅仅是小獴狴,亦是自己。

老狼王死后,她在氓生的追杀下,也曾独自度过许多年这种日子,只是太久太远,她已经记不清到底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困了多久。

那时,无人帮她。

溟珞走后,一个神秘黑影来到了小獴狴的囚笼前。

小獴狴似乎极怕他,缩着身子往角落躲去,可不过移开几步,便被绑缚全身的锁链拉住,再难后退半分。

“她要去六赑岛吗?”

“是……”小獴狴低着头,惶遽答道。

那黑影看着桌子上金光烨烁的三个符袋,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瘆人的阴寒。

“她可真舍得,三千年赎价就这般给了你。”

……

秦扶摇从未离开过绥京城,兴奋得根本睡不着,一整夜都在收拾物什。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便早早候在了溟珞的院子前。

秦老夫人自从知晓秦扶摇要同去寻找六赑岛后,整日忧思,如今亦敛起了平时怒骂不竭的脾气,早早起来相送。

“老三,阿娘四十五岁时才生下了你,旁人都笑我老蚌生珠,我不在意,这些年时常骂你,是望你无恙望你平安。从前阿娘一直盼着你寻个好人家,如今也算看开了,秦府的家业何愁养不了你百年。”

她叮嘱了秦扶摇许多话,等要启程了,才颇为不舍地看着眼前人。

“你虽爱四处胡跑,但自小没离开过绥京城,这次跟着尊者,遇事莫要添乱,千万全须全尾去,全须全尾回。”

秦扶摇不惯这种离别场景,看着潸然泪下的老夫人,也不似平常那般顶嘴了,她替老夫人擦去泪水,轻松着语气,“您哭甚,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纵有许多话要讲,启程的时候已经到了。萧湄把秦扶摇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放入了乾坤袋。龙驹仰头,望着塞满袋子的一摞摞医书,脸都黑了。

因为绥京靠海,不过两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港口边上。本应繁忙的港口,此时除了她们和堆砌的货物,空无一人。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宽阔的海面和天际牵连成一条笔直的长线,萧湄听着浪涛拍岸的哗声,那个关于海的梦便愈发真实起来。

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海,灵魂好似化作了轻盈的风,在海面上飘渺无根,赤脚踏浪,追逐着起伏的浪花。

溟珞取出从鬼市鼠掌柜那买来的巴掌大小的青铜船,画了一道血符贴于船底,随后甩袖掷于海面上。

只见那血符不但没被海水浸湿,反而从中刺出一道强光,如潜龙般冲天而起,包裹住青铜小船。

光晕逐渐扩大,亮得秦扶摇忍不住以袖掩面,等再挪开,一艘庞然大物现于眼前。

原本巴掌大小的青铜船,赫然化作了高约六丈,长约十丈的巨物。船体由极重的青铜所制,却能浮于水面。

船上有五层高楼,无帆,船身四周雕刻着水波纹,赫然立着五只威目慑人的避水犀,而且,里面似乎封着几缕活物的元神。

青铜船是鬼市奇物,与人间航船迥然不同,可以随意变换大小,无风无帆而行,御风之力亦比寻常航船强上数倍。

那五只青铜避水犀里封着元神,足以吓退众多想要登船作恶的邪祟,使航程平安不少。用其在神秘海域航行,再合适不过。

一排青铜阶梯从船上缓缓放下,延伸到几人面前。溟珞神色如常走上去,萧湄见状,拉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秦扶摇也紧随其后,阶梯在身后逐渐消失。

高处海风声更大,萧湄立于船头,凭栏而望,看到了更加宽阔的海面,隐约还能瞧见远处几座和天边连成一块的小岛屿。

乘船往东边行驶一月,便可抵达位于神魔大陆最东侧的狂龙海湾。海湾的水位深不可测,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底部暗流涌动,漩涡密布,常年风暴海啸频发,是一处广袤而危险的禁地。

即使青铜船可抵御大多邪祟,溟珞还是令阿九拿着许多道灵符贴于航船各处,而后又划破指尖,以精血画了一道血符,亲自贴于船底。

萧湄自小在深居内陆的宣启长大,见惯了风沙,并不曾在水上漂泊过。青铜船刚往外行驶不过一个时辰,她便开始晕船,面色苍白,倚着扶栏干呕不止。

溟珞的法力可瞬间治愈创伤,对这种症状却无效用,为难时,忽然想起身为医师的秦扶摇也在船上。

一番施针刺穴后,萧湄才好受些,她躺在船楼中,被这晕船症状折磨得没什么精气神。

秦扶摇拔着针,见萧湄随身携带的符袋开始抖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龙驹生于冥河,生性亲水,如今来到了海上,便不停挠着乾坤袋内壁,想要冲出来。

萧湄松开袋口,一道水色淡光像剑一般刺出,噗噗几声落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龙驹猛冲出去,带起呼啸的强风。

秦扶摇是凡眼,看不到龙驹的模样,但她习得鬼医之道,亦感知到了这团阴气森然的异物。只隐隐听到一声略显欢脱的兽鸣,她便察觉那团异物跑到船尾,扑通一声跳到了海里。

没等她多问什么,忽又看到溟珞走到甲板中央,往空中撒了一沓灵符。

随着海风的吹拂,灵符纷飞满船,化作了百位灵仆,与江碧水山庄那些别无二致,船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秦扶摇没见过这种场景,害怕又兴奋,她跑过去细细看这些凭空出现的灵仆,看他们苍白的面色,又好奇地拉停其中一个,把了他的脉,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脉搏的跳动。

不是活人。

秦扶摇脸上笑意忽然凝住,心里似有万马奔腾,她装得若无其事,默默收回手躲到了萧湄身后,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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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户女沈烛出门没看黄历,被受惊马匹踩踏而死,成了地府报道的新鬼。要饮汤投胎时,却被勾魂使者押到幽冥狱前,一道敕令判了重刑。

“赚够三千万阴德,方能转世为人。”

地上日子紧巴巴,死后沈烛也是三天饿九顿,胎没投成,先欠了一屁股债,连最简单的香火都要用阴德赊账。

为了吃顿饱饭,沈烛不得已游走阴阳两界,干起代购营生,专门帮寂寞的鬼民淘买人间稀罕物。她在阴司街盘下间破店,贴了告示打算聘个小苦工。

要求不多,得和她一样,扛饿。

告示很快被揭下,只不过这登门应聘的女鬼明夷,来路很不对头。她怎么看都不像缺衣少食,却二话不说和沈烛结了鬼契。

“她呀,一个前朝老鬼,死的时候,你祖爷爷还没生下来呢。”

“她呀,从前整条阴司街都是她的家底,现在落魄咯,只能委身讨口饭食。”

“她呀,撑起过地府三分之二的税赋,连冥王都得赏三分薄面。”

“她呀,亲手打散过很多魂魄,听说脾性坏得很,黄泉客栈的鬼民都很怕她。”

“她呀,心肠狠毒,最爱生嚼小鬼,姑娘你可要当心了……”

看热闹的鬼魂越说越离谱,沈烛瘆得慌,把纸钱甩到明夷身上就想跑路。奈何鬼契已经缔结,她逃得再远,都会被迫弹回明夷身边。

往后的日子,除了赚阴德还债,沈烛还多了件不能忘的大事。躲开明夷,保住鬼命,避免被当成零嘴生嚼入腹。

可谁能告诉她,传闻中凶煞的前朝老鬼明夷,当了小跟班后,越来越温顺,还总对她发痴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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