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湖面泛起鱼鳞状的涟漪时,我正站在"真真发廊"的霓虹灯下。旋转灯柱在玻璃上投下红蓝相间的光斑,像极了刑侦剧里审讯室的打光。推门瞬间,风铃惊起一串颤音,混着吹风机的嗡鸣,恍惚间竟像是谁在哼《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小泽来啦?"甄真从烫发机的蒸汽里探出头,旗袍开衩处晃过一抹雪色,"今天要试试离子烫?"她说话时尾音带着钩子,银质掏耳勺在指尖转出炫目的弧光。
我嗅到空气里浮动的晚香玉,混着某种陌生的腥甜。三个染着金发的社会青年窝在等候区,脚边散落着《知音》杂志,其中一人后颈纹着滴血弯刀——正是上月持械斗殴的通缉令照片。
"剪短三寸。"我径自坐上二号椅,镜中映出甄真旗袍盘扣间若隐若现的沟壑。她取下我眼镜时,尾指有意划过耳垂:"这么漂亮的眼睛,藏着多少姑娘的魂儿呀?"
剪刀开合的脆响里,一缕黑发落在我摊开的《金瓶梅》上,盖住了潘金莲喂药的插图。甄真忽然俯身,发梢扫过书页:"听说文学院才子都爱看《红楼梦》?"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我翻到李瓶儿私会太医那段,"不及这书里写实。"
镜中她的笑意凝了半秒,剪刀贴着我的颈动脉游走:"那你说,西门庆要是活在现在..."话音被破门而入的暴雨截断,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女人凌乱的发丝。
等候区的混混们突然起身。纹身男抽出蝴蝶刀拍在茶几上,刀柄镶着的红宝石闪过妖异的光:"老板娘,该交保护费了。"
甄真指尖的剪刀蓦地停在我太阳穴旁。她转身时旗袍下摆旋出墨色莲花,高跟鞋踩过满地碎发:"虎哥上个月不是刚收过?"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右手却悄悄摸向抽屉。
"你男人三年前欠的债,利滚利够买你这家店了。"纹身男踹翻烫发椅,蒸汽管嘶嘶喷出白雾。我瞥见甄真绷紧的小腿肌肉,想起上周体育课看的女子防身术视频——她此刻的站姿,和那个拿过全国亚军的女教练一模一样。
《金瓶梅》滑落在地的瞬间,我抄起烘发器砸向纹身男后脑。2400W功率的金属罩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被他反手用刀柄格开,却在墙面上撞出迸溅的火星。甄真突然甩出卷发棒,通电的夹板精准咬住另一人的手腕,空气里顿时弥漫皮肉焦糊的恶臭。
"跑!"她拽着我冲向后门,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我们钻进货梯时,她盘发散落如瀑,发间茉莉香混着硝烟味,竟催生出某种致命的诱惑。
地下室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甄真摸黑打开冰柜,摸出两罐青岛啤酒,易拉罐上的水珠顺着她脖颈滑进锁骨窝:"怕吗?"她仰头灌酒时,喉间那颗朱砂痣在应急灯下忽明忽暗。
我摩挲着冰柜边缘的刻痕,指腹传来熟悉的凹凸触感——是六个排列成梅花的圆点,和申颖行李箱上的一模一样。正要细看,甄真突然跨坐到我腿上,酒气混着喘息喷在耳畔:"知道为什么找你当熟客?"
她的手探进我衬衫下摆时,我摸到她腰间硬物。掀开旗袍下摆的瞬间,银色□□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枪柄上刻着"贽"字徽记,和裴丽鞋带上那枚铜钱的花纹如出一辙。
"别动。"她含住我耳垂轻笑,"这把枪吃过十二颗子弹。"潮湿的指尖顺着脊梁下滑,"你是第十三个..."
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我们冲回地面时,纹身男正躺在碎玻璃中间抽搐,后脑插着半截霓虹灯管。警笛声由远及近,甄真突然把我推进更衣室:"从后巷走!"
翻窗时我看见她弯腰整理旗袍,后腰纹着幅水墨白泽图。神兽的眼睛用朱砂点染,在满地狼藉中灼灼如血。
暴雨中的后巷像条黏腻的蛇。我踩着青苔翻过围墙,落在豫东大学的垃圾处理站旁。腐臭的泔水桶边,汪勇正搂着孙莉啃脖子,女生制服裙上沾着可疑的污渍。
"老白?"汪勇抹了把嘴上的口红印,"陈榆在宿舍吐得昏天黑地,你要的《金瓶梅》..."他忽然噤声,眼神钉在我锁骨处的口红印上。
回到宿舍时已近午夜。陈榆四仰八叉躺在上铺,床板随着鼾声吱呀作响。我摸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锁孔里塞着枚珍珠耳钉——正是甄真今天戴的那对。
台灯亮起的瞬间,冷汗浸透后背。书桌上静静躺着本该在理发店的钱包,夹层里多了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甄真站在实验室前,挽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2001.7.23,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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