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氛围陷入凝滞的沉默,夏南晞抚摸着怀中的柔软的身躯对他说:“看来二公子不信你说的话,这可怎么办呢?”
夏南晞脸上的笑容逐渐扩散,说出了那句让夏垚无比害怕的话:“要不,你跟他走吧。”
夏垚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下来了,哽咽不已:“不,不要,别丢下我,哥哥……”
严阔舌尖抵着上颚,呼吸沉沉:“……”
夏垚对自己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一切都太反常了,即便夏垚再害怕,他今日都一定要带走他。
“夏垚,你身上不舒服对吧,你哥哥居然不带你去看大夫,你过来,我带你去看。”
夏垚埋头拱奶一般在夏南晞胸口顾涌了一下,显然是不愿意。
“狐族有的是大夫,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阿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若是还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夏南晞几句话便将严阔贴上“不死心”的标签。
“你也看见了,他一点也不想走,逼迫他离开爱的人,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严阔:“这句话的前提是他真的爱你。”
“我不知道你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但我绝不会就这样让他离开。 ”
“离不离开不是你说了算。”
夏南晞抱着夏垚站起来,周围瞬间出现数股强大的气息,严阔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理了理衣裳:“我说的当然不算,但你的话,也未必有分量。”
“夏垚,他平常是怎么罚你的,是打你,骂你,还是什么别的?”
夏垚被按在夏南晞怀里,眼睛眨了眨。
“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从来没对你动过手。”严阔一句接一句地说,“我还送了你好多礼物,带你出去玩,是不是?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你之前,不是还向我告白吗?”
夏南晞的脸色在这句话之后陡然大变,捏着夏垚的后颈质问:“你和他告白了?!”
夏垚看着周身气势可怖的兄长,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意识到夏垚被吓到了,夏南晞立刻放软语气:“你说,没事的,告诉哥哥,是不是真的。”
“……好像是。”
夏南晞忍不住有点急了:“什么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再说一遍。”
“我……我想不起来。”
眼见夏垚被逼问得头也抬不起来,严阔适时跳出:“你问就问,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不出就不想了,日后再问也是一样的。你也不看看这一会儿你弄哭他几次了。”
“你早点走他哪里会哭,严二公子旁的不行,遇到事儿了撇清关系倒是一等一的快。”
“你也不遑多让。”面对周围潜伏的刺客,严阔丝毫不为所动,“夏族长,你这样对他,待他清醒过来,会作何感想。”
“他现在就很清醒。”夏南晞说着说着就准备带夏垚离开,“二公子,即便他向你告白,但那是他并非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下说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为何做不得数?他的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即便真的如你所言,你们那时是恋人,那便更能说明你待他还不够好,没能留住他的心。”严阔侧身揽住二人的去路,笑意不达眼底。
夏南晞表情完全冷下来,言语讥讽:“……严家主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在外面当奸夫吗?”
“夏族长,若是当初我同意他的告白,今日他站在谁身边,犹未可知。”严阔伸手撩起夏垚一簇垂落的发丝,柔软顺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阿垚,到我身边来。”
夏南晞从严阔手中抽走那簇发丝,夏垚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严阔。
那人在众多强大气息的压制下依旧身姿挺拔,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孤立无援之感。
严阔没有错过他的视线,立刻望过去:“夏垚,别怕,我不是他,不会打骂你,恐吓你,连句话都不让你说,我会对你好。”
夏垚耳朵轻轻动了一下,仔细斟酌着双方话语中的真实性,哥哥说严阔会害死自己,但严阔说会对自己好。
前者暂时没有证据,但后者……夏垚用眼神的余光悄悄去看夏南晞。
哥哥确实会打骂自己,但那是因为自己做错了,可他确实打骂了……
夏垚很纠结。
夏南晞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纠结什么,心中暗骂一句“软耳朵”,拉着夏垚就往大门的方向去。
严阔怎么可能任由二人离开,当即追上去一把抓住夏垚的胳膊。
半空中一道寒芒闪过,还未碰到严阔便在半空中被振开,嗡鸣声荡开,切断了夏垚的思绪。
他被吓了一跳,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夏南晞手中灵光闪烁,抬手直冲严阔面门而去,严阔上半身朝后仰倒,一股力道极大的灵力气流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砸出巨响。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夏垚的衣裳,衣服被扯开一片,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
周围潜伏者前赴后继地拖延严阔前进的脚步。
就在夏南晞即将推门而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夏族长,严二公子,恩公,你们在吗?我是江阳。”
夏南晞脚步一顿,江阳的气息在这句话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眼帘一垂,顿时明白了回头恨恨地骂严阔:“你今日与他结交,焉知他会不会是来日的我。”
严阔再次侧身躲过一道剑光:“夏族长还是先招待客人吧。”
伴随着江阳的现身,数道强大气息自门外传来,门内的交错的身影也逐渐停下。
地面原本平坦的石板此时布满灵力爆发时留下的各种痕迹,交错纵横,周围栖息的鸟兽也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四散奔逃。
严阔失去了先前的从容,发冠不知被谁一剑挑落在地,满头长发散落,他看着胸前的发丝,张开五指自耳下插入,从发梢穿出,带出被割断的长短不一的断发。
甚至连严阔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不少细小的伤口,正丝丝缕缕地朝外冒血。
夏南晞给夏垚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后面的严阔,心中气闷,忍不住错步挡住他的视线。
哪知夏垚还伸长了脖子追着看:“哥哥,他受伤了,流血。”
“你看错了。”
夏垚的声音低下去,眼中浮现重重幻影,早已被风流光鲜埋葬的过往再度浮现,尽管眼前只有夏南晞的胸膛,夏垚依旧从方才的匆匆一瞥间望见了晦暗的曾经。
曾经被众人围困,孤立无援的自己。
天空低矮,鬼影瞳瞳,尖锐的言语如同无孔不入的空气,扎破了夏垚的耳膜,冷厉的风从空洞挤入,将思绪搅作一团,高高抛起,重重落下。
好疼啊……
怎么没人来救救我……
江阳推开门时,正好瞧见夏垚用力推开夏南晞,义无反顾地奔向严阔。
严阔本能地伸出手,朝前走了一步,抱了个满怀。
夏垚凑近了看严阔眼下的伤口,那是极锋利的刀刃割出来的,干净利落,血珠子不断从伤口往外渗。
“血,血……”夏垚喃喃自语,视线逐渐模糊,“好疼……”
“我不疼。”严阔眼中划过惊讶,夏垚会为他落泪属实出乎预料。
他捻着衣服袖口给夏垚擦眼泪,轻哄:“不哭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要以为他们才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爱侣了。
夏南晞后槽牙咬得死紧,正要上前将夏垚拉回来的时候,一旁的江阳赶紧走上前去阻拦:“夏族长心地善良,何不成人之美呢?”
“呸!撬我墙角,还想让我成人之美?你倒是真敢想,别以为你背后有蛇族我就不敢动你,”夏南晞火冒三丈,“即便没了我,夏垚也不会喜欢你,你别说小四,小五小六都轮不上。”
“夏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恩公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不忍看见他再受磋磨。”
“我磋磨他?”
夏垚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给自己戴了几顶绿帽子,自己也没舍得真的动刑,只是喂了点不伤身的药,揪着一些小错打几下戒尺,训孩子一般的手段,倒成了磋磨了。
要是换做旁人,坟头草都长不下了,还轮得到这一个两个来自己面前乱跳。
夏南晞撇开江阳,气势汹汹地朝夏垚,严阔二人走去,手刚刚落到严阔身上,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便覆上来,力道很小,但却切切实实地制止了夏南晞。
夏垚眨了下眼睛,泪水烫烫地落在夏南晞手背上,说话尚有些不顺:“去看,大夫。”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好疼,流血了,很多人围在一起……大夫……”夏垚后面的话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夏南晞没能听得清,但夏垚被泪水洗得亮晶晶的眼睛却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悲伤。
他哭得很厉害,几乎喘不过气,口中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混乱不堪的字词,脸颊因缺氧而满上红晕,眼睫毛湿漉漉地粘成一簇一簇。
夏垚摊开手心,向展示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反复喊着:“好疼,好疼……”
夏南晞托着他的手,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那是从严阔身上蹭到的血迹,而非他自己的伤,但夏垚仿佛陷入了某种沉痛的境地,不停地喊“疼”。
“……”夏南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蓬勃的怒气在一瞬间平息大半,“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还有他。”
“……”夏南晞狠狠剜了一眼严阔,“行,他也去。好了,到哥哥身边来。”
夏垚匆匆转身软软地伏在夏南晞怀中,尖尖的下巴搁在兄长肩头,那是一个无比信赖的姿势,就像幼崽信赖哺育自己的母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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