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这边人不多,但风景不错,正适合散心,这也是为什么严阔会选择这个地方,但……
不远处那个披散着一头堪称标志性的深红色头发,背对二人的男子无疑是夏垚的兄长,夏南晞。
严阔下意识地看了眼夏垚,夏垚站在原地没说话,在看见夏南晞的一瞬间,那封家书上的点点滴滴重新浮现在眼前。
夏南晞从前也给他写过家书,但那从来都不是以兄长的身份,身份的转变让夏垚倍感新奇。
不得不承认,他还挺享受这种来自家人的,纯粹的关怀。
夏南晞似乎也察觉到身后两道视线,慢悠悠转身,看见两个人并肩而立,也不觉得意外,主动朝前走了两步打招呼:“阿垚,真巧。”
阿垚,严阔对这两个字眼非常敏锐,阿垚,他们已经不是恋人了……但他们还是兄弟。
夏垚嘴唇蠕动两下,没有出声,但严阔看出来了,他的口型分明是“哥哥”,只是见了一面,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得到了大幅度缓和,严阔不清楚夏南晞做了什么,但绝对称不上是件好事。
“真巧,你今天也有空来放松啊。”夏垚小心翼翼地躲过了那个对他而言含有多重意义的“哥哥”。
夏垚叫“哥哥”时间不多,意义也十分多样,有时是纯粹的“兄长”,但更多时候,是对爱人的撒娇或者嗔怪。
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严阔的爱人。
夏南晞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怀念,或者依依不舍的感情,举手投足,字里行间,倒真像一个可靠而负责的兄长,宽阔的胸膛可以容下弟弟宁静地栖息。
“嗯,不能一直闷在家里。”
不管夏南晞怀的什么心思,从礼节上来说,严阔都应该打声招呼:“夏族长。”
夏南晞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别这么见外,二公子比我小一些,不如随着阿垚一起,叫我一声哥哥。”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若严阔与夏垚是正经成了婚,从身份上来说,他也确实该叫夏南晞一声“哥哥”。
但,现在这不是还没成婚吗?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严阔就上赶着叫人哥哥,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堂堂严二公子多恨嫁似的。
尤其是狐族与严氏合作关系密切,夏南晞常常与严阔的兄长严文石议事,若是一个“不小心”,在众人面前说漏了嘴,那就……
严阔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回答,夏垚就抢先一步走上前去对夏南晞说:“我们今天出来走走,就不打扰你散心了。”
夏垚在说出这话都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夏南晞纠缠的准备,但出乎预料的是,他居然真的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们两个,甚至周到地说:“别玩得太晚。”
然后就转过身去,继续眺望着刚刚的方向。
唉?
难道他真的放下了?
按照夏垚从小到大对夏南晞的了解,这不太可能,但他的种种行为又昭示着他正在脱离恋人的身份,逐渐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兄长。
夏垚思索片刻,认为这称得上是一件好事,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目前的行为是好的。
多思无益,车到山前必有路。
夏垚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出来玩就是要全身心地投入才浪费这大好时光。
漆黑的天幕完全隔绝日光,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与静谧之中,或沉重或悠长的呼吸掀起薄薄一层尘埃,轻轻扬起,轻轻落下。
严阔从夏垚身后抱着他,怀中人早已沉入安眠乡,身上散发着今日刚刚买的香泽的气味,腹部一片柔软,像一只微微蜷缩起来的小兽。
严阔仍在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先是江阳,后是夏南晞,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巧遇”夏垚。
他心里一直明白,夏垚身边有许多虎视眈眈的爱慕之人,他自认容貌,财力,本领不输给任何人,但一个接一个的情敌的到来,还是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兄长的劝导在这深夜中响起:如果夏垚是自愿和夏南晞在一起,他今日可以为了你狠心撇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来日,也可以为了别人抛下你!
抛下,你……
抛下我……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在这空茫的夜色中荡出重重回响,一下一下地叩击严阔的心。
怀中人温热,柔软,娇憨,严阔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他在身边,自己该如何度过这满满长夜。
别离开我。
严阔在杂乱的思绪中沉浮了一整夜,但在次日看见夏垚美滋滋地坐在镜子前挑选今天的首饰时,又突然觉得没什么。
“你看看哪个颜色好?”
“都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夏垚满意地照着镜子:“确实。”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夏垚眼尾微微盈着笑意,像一朵半开牡丹似的面孔,头发梳了一半,松松散在背上。
很美。
严阔想:像夏垚这样的人,身边合该围绕着许许多多爱他的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他有朝一日动了别的心思,那一定是有人蓄意勾引。
夏垚从镜中看见严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干什么呢?你没事干帮我去问问早膳什么时候到。”
夏垚其实不饿,就是嘴巴里没味道。
“阿垚。”严阔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事?”
“阿垚,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
严阔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很像一个深闺怨夫,明明躺在爱人身边,却整夜整夜地担忧爱人会不会移情别恋,甚至在早晨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讨一个承诺。
“我只爱你。”夏垚回头,莞尔一笑。
严阔也本能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可能是一夜未眠有些不清醒吧,他走到夏垚背后,弯腰抱住他,脸颊与脸颊之间亲昵地磨蹭。
“油嘴滑舌。”
“因为是你,你看我可会对江阳,对夏南晞这样说?”
严阔顿时红了脸,他自以为心思藏得很好,却不想被夏垚三两眼就看了个精光。
淤积了一整日的郁气终于烟消云散,严阔拿过一件衣裳给夏垚穿起来。
“瞧你这样,堂堂严二公子怎么如此势利眼,我不说爱你,你就站在原地不肯动。”夏垚双手抬起,方便严阔动作,口中还不忘取笑严阔。
严阔专心致志地帮夏垚穿衣服。
衣服还没穿好,就听下人来报:“江阳江公子求见。”
严阔当即嘴角下撇,成日地扒在夏垚身上,刚刚起床,衣服都还没穿好,就眼巴巴地过来了,不知道还以为夏垚出了什么要紧事呢,要是把这份勤快用在修练上,这会儿该成一方大能了。
“你去看看吧,别不高兴了。”
严阔脸色稍霁,压着嘴角的笑意,矜持地点头:“好,我去招待江公子,你先用早膳。”
江阳在门外一边等一边整理自己的发型和衣裳,看见门向内打开,赶忙扬起笑容:“哥——”
严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长身玉立,往门口一站很有几分气度;”“江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恩公哥哥,顺便给送一些早点,都是刚刚做出来的。”
“他已经吃过了,真是可惜,这份早点江公子不如自己留用吧。”
“……”,江阳上前一步,凑近了严阔,眸中笑意不达眼底,“严二公子,当初夏南晞和夏垚的事,我出了不少力,你现在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还怕什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连门都不让进呢。”
顿了顿,江阳换了一副温温柔柔的神情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机会了,但我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洗衣做饭都行。你知道的,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生难以偿还。唯有竭尽全力,才能报答万一。二公子不会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吧?”
真是一番可歌可泣的表白啊。
可惜,严阔虽然常常在夏垚面前心软,但业仅限于夏垚了,江阳这一番半是威胁半是可怜的陈词在他眼中只剩“虚伪”二字:“江氏早已报答过夏垚的恩情,江公子如此作派,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误会我家阿垚是个挟恩相报的卑劣之人,拿了江氏的财物与承诺还想要更多。”
“二公子何出此言。”江阳满脸诧异,“我所赠之物并非价值连城,只是几份早点,聊表心意而已,二公子怎能将恩公哥哥与那等贪婪之辈相比。”
江阳无辜又惊讶的模样,倒显得严阔是那个恶意揣测他人的恶人了。
严阔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继续说:“至于洗衣做饭,阿垚吃不惯别人做的饭,也不喜欢旁人碰他的贴身衣物。平时他的贴身衣服,都是我来洗的。连下人都不得沾手。对了,和江公子聊了这么久,我都忘了,阿垚今日的衣服还没洗,我得赶紧回去了,公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江阳发誓他从严阔眼中看到了**裸的炫耀,或者说严阔根本没有要真心掩饰的意思。
“我当然有事,是关于恩公哥哥的私事,不方便同外人说。”江阳神神秘秘的,落在严阔眼中就是故弄玄虚。
“哎呀,若是二公子不信,我就走了,耽误了哥哥的要紧事,惹得他不高兴,就麻烦二公子担这个责任了。”江阳两手一摊,似乎是因为有了一个担责的,所以丝毫不担心夏垚会不高兴。。
严阔心中犯嘀咕,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江阳:“你先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