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哼哼两声，“你这是疼过了头，没晕算你有本事。”

萧煜闻言赶紧坐在沈清羽身边，一把把他的头按到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说：“没事，一会晕了你睡我怀里。”

沈清羽浑身僵直，半响之后，像一滩水一样软在萧煜怀里，还在他怀里挪了挪，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萧煜笑了，摸摸他的脸，看了一会，小声地说：“像小狐狸一样。”

老大夫施针结束，抬手给沈清羽缠绷带，瞧了瞧他们两个，问：“他会做你的妻子吗？”

萧煜眨眨眼，感觉沈清羽在他怀里僵了一下，看一眼沈清羽无碍，才摇头对老大夫说：“不会啊。”

“那你抱着他黏糊什么？”

老大夫瞪他，厉声道：“我之前和你说了，再祸害良家少年，我就不会再帮你治病救人了。”

“我什么时候祸害人了。他这不是快要晕倒了么。”萧煜屁股都离开凳子了，站到一半又坐回去，把沈清羽重新抱好。

“你别胡乱猜忌，把别人名声都搞坏了。”

老大夫哼了一声，根本不管萧煜臭脸，对沈清羽道：“不要碰冷水，你的病有些奇怪，我需得翻一翻医术寻求治愈之法。”

说完就走了，进了里屋关上门，也没管沈清羽和萧煜这两个外人在他的堆满药材的大堂里。

萧煜冲老大夫背影拉了个鬼脸。

臭老头，要不是看他医术高超救过很多没钱看病的百姓，就冲着这张嘴，他早把药铺给砸了。

他抱着沈清羽出药铺。

一出门，沈清羽窝在他怀里，一脸倦容，“萧郎君，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别让不知情的人平白误会了你。”

“怕什么。”

萧煜故意颠了沈清羽一下，看沈清羽脸上一白牢牢抓住他的衣领，这才哈哈大笑，好好地抱着怀里的人走路，“别人乐意说就说，我又不靠他们活，你好好的就成了。”

沈清羽深深地看他一眼，伸手环过萧煜的脖颈，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又软又轻，“我知道萧郎君对我好，我该怎么报答郎君呢？”

沈清羽呼吸的温热喷在脖子裸露出的那点皮肤上，萧煜身子一僵，一股火好像在脖子里烧起来。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

小时候喜欢让娘亲亲亲抱抱，长大了之后更喜欢那些漂亮的人围着他。

尤其是像沈清羽这种顶级漂亮的人，对他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表情，让他的心有一种舒服满足的感觉。

他顿了好一会，原本他下意识想答“滴水之恩以身相许吧。”

但一想到沈清羽是个亡魂，这句话他刚冲到嘴边，心里就扑腾扑腾直跳，这句话硬生生被心里升起一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快步跑起来，风声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去，换了句：“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沈清羽没有应，只是一直看着他。

没一会就到了百花楼。

萧煜抱着他要上楼，被沈清羽一把拽住，“青菜粥还没做呢。”

“你手受伤了。”

沈清羽不管，从他怀里跳下来，径直往后院走去。

一推门，后院的满地的米花已经扫干净了，新锅和灶台也已经修葺好了。

小二看到萧煜，一下子就挡在新灶台前面，大鹏展翅像护小鸡一样挡住萧煜看向灶台的视线：

“老爷，你想干嘛？”

萧煜“啧”了一声，骂道：“我怎么造出了你这个王八蛋，我不做饭，你赶紧滚蛋。”

小二梗着脖子要走，快出门的时候突然冲返回来，在萧煜耳边大声道：“老爷你千万不能做饭啊。不然我就告诉别人你把厨房炸了。”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萧煜快追两步飞起一脚，不过小二像只兔子，一蹦就没影了，到底是没踢到他。

这几年小二好像变得更有自己的意识，更聪明了，想教训他还得费一番工夫，跟刚造出来木头一样只会呆在原地发呆等待指令的小二完全不一样。

早知道刚才就走的近点再踢。

沈清羽点燃灶台，打了井水烧，等水热了才舀出来放进洗菜盆里洗青菜。

萧煜侧躺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另一头，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直勾勾看着沈清羽。

沈清羽感觉到他的视线了，抬头看他，唇角勾起，眉眼弯成两道新月。晨光下，那张瓷白的小脸像是笼着一层柔光，就连睫毛都恰到好处的灵动。

萧煜突然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子里空白一片，慢慢坐起来。

沈清羽的眼睛是极好看的，这时阳光落在沈清羽的脸上，把他的眼睛照耀得如同星河一般。

那双眼睛好像比他还会说情话。

萧煜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仿佛闻到沈清羽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飘飘荡荡带着温暖的光游荡在他的身边。

他不由自主地问：“沈清羽，你想过成婚吗？”

沈清羽洗菜的手一顿，眸子猛地闪亮亮的，“我愿意。”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萧煜面前，一把按住萧煜的肩膀，俯下身对着萧煜的眼睛，脸颊发红满面红光，“我愿意，我愿意。”

萧煜默然。

他没料到沈清羽对成婚的反应这么大。

随即赶忙点点头，坐起来拍拍沈清羽的肩头，“放心吧，我以后一准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沈清羽僵住了，半响舔了下嘴角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说：“不必，我自己会找。”

“客气什么？”萧煜站起身，“我这里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不愁找不到好妻子，等你成婚，我给你封一个大红包。”

沈清羽无言，坐回去继续洗菜，盆里的水渐渐有点凉，他去换了一盆新的水。

萧煜看他一下子平静下来，歪着头看他一会，半响走到他面前帮他一起洗菜。

他忘了，沈清羽被他害成一个亡魂，得等下辈子投胎才能娶妻生子了。

好一会，沈清羽突然问：“萧郎君，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他刚问完，萧煜脑子里马上就有很多条条框框的要求。

毕竟这事他还真想过。他的妻子，相貌一定得数一数二的好，还得温柔，但是不要柔弱，最好是个读书人。他还想要个孩子，要是百年前他和魔族公主那门亲事成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沈清羽好半响问：“你喜欢褚临安那样的男孩？”

萧煜沉默了，半响摇摇头，“等三个月后，我会把他送走的。”

沈清羽正洗着菜，闻言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萧煜见他停下，立马抬起头看他，“怎么了？手疼吗？”

沈清羽好一会才答：“不。”而后继续洗菜，试探性地说：“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就是他脾气太软，不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萧煜笑了，“这话从何说起，谁也没规定男人就得五大三粗的，大千世界，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沈清羽点头，“那···是他这次生病伤得很重，所以要送他离开？”

“他的病已经好了。”萧煜担心沈清羽碰水碰久了会疼，把沈清羽手里的菜抢过来自己洗，“现在只有你才是伤员。”

沈清羽看着他，想了半天又问：“他家里出事了，所以不得不离开吗？”

萧煜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褚临安陪了他很多年，其实这么些年，他经历的每一场分别都足够让他刻骨铭心，可惜还是习惯不了孤独一人。

所以他才开百花楼，每天热热闹闹的，看看美人，听听人家的声音，好让他像个活人一样。

说舍得是假的。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要做的是赎罪，而他们，要的是新生。

萧煜道：“送他走的消息，他还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沈清羽的眸子猛地一亮，惊喜随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期待像涨潮的浪水猛地灌进他的心房。

只要萧煜的心不在别人的身上，他一定可以抢过来，就凭这张脸蛋，煜哥都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萧煜看着沈清羽的手，问道：“你的手之前受过伤吗？以前怎么治好的？还记得吗？”

沈清羽张开手指，让那双猪蹄一样的紫色的手暴露在萧煜眼前，缓缓地说：

“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掉进了寒潭里，他们发现我的身体可以镇压寒潭，就把我拴在寒潭里不准离开。日积月累的，身体就有些坏了。再加上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所以没人带我治病。这些天没怎么碰寒凉的东西，才一直没有病发。”

萧煜沉默了，半响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你是跑出来的，是吗？”

沈清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父母不在了，那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或者朋友吗？”

沈清羽摇头，“我一直被拴在寒潭里，送饭也只是隔着一个小洞，这么多年，我连人都没怎么见过。”

他话音刚落，头上的手就猛地一沉。

沈清羽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

萧煜听着沈清羽的故事，想到了自己。

原本他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可惜战乱不止，流寇入城，爹爹拼死将他和母亲送去千里之远的兖州，原本说好等战乱平息爹爹就会回来接他们母子两个。可是兖州也沦陷了，爹爹派来接他们的士兵全都死了，娘亲也为了保护他，死在箭矢之下。

娘临死前，死死抓着他的袖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去京城找爹爹。

他从六岁一直乞讨到十三岁，才从兖州走到京城，孤苦无依动辄被人打骂驱赶，其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心里翻来覆去的很沉重很难受，为自己，也为沈清羽。他继续问：“他们会来抓你吗？”

沈清羽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抬头看他。

他抬头的一瞬间，一颗泪恰好落下，一双狐狸眼红红的。

萧煜的心猛地一跳，他俯下身，抱了下沈清羽，重复问：“会吗？他们可能会抓你回去，对吗？”

沈清羽哽咽出声，他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萧煜紧紧皱眉抱他，放在沈清羽身后的手开始给他顺背，蹲下身，细心安抚着，“为什么说对不起？”

沈清羽的哽咽声更大了，“我无处可去···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也会发现是你收留了我。我，我，等我做完青菜粥，我马上就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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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