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去哪？”萧煜细心地给他擦泪，微微笑着说：“你就在这，在我身边，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

说到这，萧煜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不想送走沈清羽的念头。

沈清羽和他是一样的。

一样的无父无母，一样每时每刻都要为未来一定会出现的危险而害怕。

他需要一个人陪着他，爱他，为他付出一切。能和他一起过日子，就算每天和他抱怨点什么也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搂紧沈清羽。

可半响之后，他的臂弯逐渐松懈，把沈清羽放开了。

百年前他一人怒杀十万魔族，那么多人都因他而死。

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已经够惨了，现在趁人家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把人家骗得团团转，他还是人吗。

他不能困住沈清羽，这对他来说不公平。等他恢复记忆，一定恨不得杀了他，切成十八块都不能解气。

萧煜心里流出一丝悲伤，像是一条小蛇一样，快速游荡在他的身体和四肢里，每过一处，就留下疲劳的感觉。

他像是被抽干了，一下子就不想动弹，或者说没力气动弹，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沈清羽感受头顶上的抚摸，乖顺地给他摸头，闭上眼笑了。

跟了萧煜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萧煜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百年前他就用这一套把煜哥骗到手，百年之后，他的功力只增不减，煜哥身边又没了人，何愁不能再次拿住煜哥的心。

他把脸埋进萧煜的肚子那，沉醉地嗅了嗅煜哥身上的皂荚味。

一股信心像一颗种子，立马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为这点信念而沸腾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萧煜不愿再缅怀过去，退两步问沈清羽，“菜洗好了，之后呢？你教教我。”

沈清羽眨眨眼，笑着说：“煜哥，你现在喜欢青菜粥了？”

萧煜不想和他多说，含糊道：“做吧。”

沈清羽十分有信心的点头。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别人不一定能拿下，但是这话放在煜哥身上，一定是可以成功。

沈清羽开始焯水，感受到萧煜投过来的视线，脸都开始热乎乎的。

他本来不习惯被人注视，有时候能埋没在人群里最好。

但现在被喜欢的人这样盯着看，他一颗心扑腾扑腾直跳。

煜哥是不是已经重新喜欢上他了？

萧煜近乎贪婪地看着沈清羽忙活的背影，竟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一般。

以前没上山拜师的时候，他就想过以后娶老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就像现在这样，这就是他曾经幻想过的。

正想着，沈清羽的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马上回过神，听沈清羽问：“粥里放些别的蔬菜和肉丁，好不好？”

“你定吧，都听你的。”

沈清羽笑了，小跑两步回到灶台边咚咚咚切着菜板。他额前发丝杂乱不已，但也只是偶尔用袖子擦了两下痒的地方。

萧煜只觉得这每一刀每一声都悦动着歌曲的音符。他不由自主的走到沈清羽身边，抬手把他脸蛋前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沈清羽切菜的动作一顿，抬头冲他笑了笑，一双狐狸眼眯起来弯成月牙。

萧煜的心猛地一动。

沈清羽问：“煜哥，你还记得你以前喜欢过什么样的人吗？”

萧煜顿了下，脑子里一瞬间至少闪过一二十个人，一时间让他一个一个说，还真有点费劲。

只能含糊道：“我岁数不小了，以前的人长久不联系，早就记不清了。”

“···一个都记不得了？”

“嗯。”

沈清羽撇撇嘴，不满道：“真无情，喜欢你有什么好的。”

这话一出，萧煜也笑了，“喜欢这事，还不是你情我愿。人怎么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呢。”

沈清羽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轻轻地说：“你怎么这样。”

萧煜笑了，“沈少爷，有何指教？”

沈清羽道：“你的喜欢是滥情，我瞧不上。”

这话说的萧煜有点脸红，不过一会也就释然了。

滥情这词听起来有点难听，想想还有点瞧不起他骂他的味道在里面。

他小时候落难兖州时处处受人刁难欺负，身上被人欺辱的伤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长大以后他曾立誓，决不让欺负他的人好过。

不过么，沈清羽是亡魂，爱说什么就说，他受着就是。

沈清羽接着问：“你就不能一心一意，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吗？”

萧煜只说：“我多喜欢几个人，试一试，这才能找到我的命定之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清羽噗嗤一声笑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歪理，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萧煜耸耸肩，“还没遇到呢，未来我成婚，请你来观礼，你见见我的妻子，就知道了。”

沈清羽瞅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萧煜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着。”

沈清羽又抬头，看着他说：“我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待我的，可惜，哼。”他狠狠一砸菜刀，咚的一声，菜刀一角深深戳进菜板里，吓了萧煜一跳。

看来沈清羽是受了情伤，而且那人和他一样，都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和一个人在一起。

萧煜了然，看在沈清羽是他的人的份上，他站出来道：“你和我说说，那人是谁？我去她家坐一坐。”

“怎么？你还想打人吗？”

“不打人。”萧煜挺起胸膛，拍拍胸脯道：“我有钱，我给你下聘礼，一准让那边高高兴兴坐轿子。”

“可他也是个有钱人，而且就算他穷，他也根本瞧不上那些臭钱。”

萧煜哑然，心想沈清羽这妻子还真是个超脱之人。

他有点头疼。以他现在的情况，既不能给那边权力，人家也不要钱，这可真是有点难追了。

他想着，终于灵光一闪，道：“要不然你讨个喜欢钱的妻子。”

“······”

沈清羽真是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要他放弃煜哥，那他来这干什么。

说到底煜哥还是不懂，不仅不懂他，也不懂一个人喜欢一个人，那是一辈子的事，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煜哥，我生辰快到了。”沈清羽突然道。

萧煜忙道：“生辰好啊，什么时候？我给你过。”

“下月十五，可记清楚了？”

“下月十五···”萧煜默念一会，一会不想给他过，一会又想给他过。

这个月还没过完一半呢，离下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他本来打算明天送褚临安，顺道也送他走的。

可是生辰又很重要。

以前他爹在朝廷里做到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天忙的连家都不回，可就算爹爹那么忙，他生辰的时候，爹爹也会提前几天做完公务，硬生生挤出一整天陪他。沈清羽没爹没娘，说不定连一次生辰都没过过，也怪可怜的。

这么想着，沈清羽突然一下子窜到眼前，两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狐狸眼望穿秋水一样闪亮亮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那样巴巴地等他回应。

萧煜沉默一会，终于道：“下月十五，我陪你一起过。”

沈清羽这回真愣了一下，短暂的停滞之后，他心里快速涌起一股春意，一直走向四肢八脉，所过之处留下无比温暖。

他一把抱住萧煜，撅着嘴说：“这回可不能忘了。”

“我记性好得很。”

“我还要生辰礼。”

“那当然。”萧煜答应完，又眨眨眼，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行？”

“怎么？难道你想要的是我？”萧煜笑意盈盈，“若要的是我，那可不行。”

沈清羽嘟着嘴拍了一下萧煜的胸膛，“谁要你。我还不稀罕呢。”说完扭头就走。

“嗯？你不稀罕？”萧煜追上来掰正他的身子，一手掐在沈清羽的脸蛋上，笑着问：“你还不稀罕，我且问你，本座身上哪一处不妥帖，哪一处不细致？你倒还挑上了。”

“哼。”沈清羽也不挣扎，他的脸蛋被掐的嘟起来，说话带了点模模糊糊的气音，“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得离你远远的，不然哪天把我骗了，我还给你数钱呢。”

“好啊！”萧煜一下子压到沈清羽身上，两人的身体猛地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血脉下的跳动，他气哼哼地说：“我偏要和你离得近近的，让你瞧瞧我到底会不会骗你。”

沈清羽只是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煜看他不说话，就是不松手，一直伏在沈清羽的身上，直勾勾地盯着沈清羽的眼睛，非得从沈清羽嘴里听到求饶的话。

在野兽里，盯着别的动物的眼睛是一种近乎冒犯的试探，从前他刚拜入天池山，有几个疯子瞧他不顺眼，联手把他骗到禁地里头去，那里睡着上古神兽。就因为他盯着凶兽的眼睛看了一会会，那兽就发了疯，要不是全山修士一起重新加固封印，恐怕天池山都成一堆碎石块了。

过后师傅对他说，他的眼睛看人有股劲，盯着什么东西看就会露出一种要抢过来的感觉。凶兽到底是没脑子的小动物，也害怕这种眼神。

之后他试着改过，一边笑一边尽量温柔一点看人，结果被晚上起夜的周云砸的眼冒金星，还被周云拖去师傅那，非说他被附身了。打了周云一顿误会解开之后，他也就歇了这层心思。

这眼神只因从前流落之时不得不凶狠才能讨口饭吃，已经是深入骨髓无药可救。改也没什么意义，便就留着唬人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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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