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萧煜最先醒过来，一起来就使劲抻了一下腰肢。

趴在床边睡是真的难受的很，他半夜醒了好几次，怎么摆弄姿势都不舒服，一直熬到天泛青，他才勉强睡着了一会儿。好在褚临安一晚上睡得十分香甜，看来药是真的。

他松开握着褚临安的手，转头去看美人榻。谁知榻上却只有一床被子，人没了。

他心里一抖，赶紧起来冲到门口，正要开门的功夫，门就从外面推开，露出沈清羽白皙精致的脸蛋。

萧煜看到亡魂没跑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去哪了？昨晚睡得不太好吧？这塌忒硬，委屈你睡了一晚上。”

沈清羽勾唇微笑，瓷净的小脸挂着温婉柔和的笑，“我就想帮帮郎君，睡在哪里都不碍事的。”

他轻轻把萧煜往后推，挤进房间说：“我帮郎君洗漱吧。”

萧煜坐到镜子前面，沈清羽端来茶水漱口，依照昨天给他洗脸，萧煜只用坐着，手不用动脚不用动，连眼睛都不用睁。

“清羽，你还记得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记得。”

萧煜缄默了，要不是他，说不定他们这些亡魂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天晴的时候还能出去围坐郊游，多幸福。

沈清羽拿来里衣，帮他换上，萧煜一看是红色的，连连对着里衣点头。

他最爱天晴穿红衣了，百年前如此都不曾变过。

“以后晴天，都挑红衣给我穿，知道了吗？”

沈清羽点头，好像并没有对这个要求有什么疑问或者反对，只是简单道：“我知道。”

萧煜笑了，“若是我早点遇见你，肯定比现在还要更喜欢你。”

沈清羽拉着萧煜腰间的抽绳一顿，抬眼勾了一下萧煜，猛地把萧煜拉到身边。

两人身贴身站在一起。

萧煜比他高一点，贴地这么近，沈清羽这眼神一勾，配上这张清纯的脸，看的萧煜心里突然起了一股无名火，一把烧中他的心尖。

他赶紧把沈清羽推远，假咳两声，眼神飘来飘去最后仰着头看向房顶，说：“我那件外褂呢，你去拿来给我。”

沈清羽笑了一声，轻轻推了一下萧煜的心口，又勾了一眼萧煜，“等着。”

萧煜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所以一直咕噜咕噜直跳，而且跳的异常地快，几乎要蹦到嗓子眼。

他赶紧急促地呼吸两口，背过身去不看沈清羽。

不大一会，沈清羽疑惑的声音传来，“郎君，为何只有一件黑色的外褂？没有红色的吗？”

萧煜缓了一会，脑子里还是沈清羽刚才勾人的那一眼，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说：“我一直都穿那一件，你拿来给我吧。”

套好外褂，萧煜转过身坐回镜子前准备梳头。

沈清羽站在身后帮他拢头发，问：“我特意捂热了手，碰在脸上会舒服吗？”

萧煜笑了，“你倒也不必如此精细，我还没娇贵到那种程度。”

“我自小就喜欢萧郎君了，愿意让郎君舒服。以后我日日捂过手给郎君梳头，好不好？”

萧煜在镜子里看沈清羽，一时间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沈清羽长得是真的好看，五官虽然立体，但是因为他的鼻头有点顿，让聚在一张脸上却没有那种锋利得让人不适的感觉。生了一双狐狸眼，眼睛大，瞳孔也大，而且异常明亮，让他的脸同时兼具魅惑和清纯两种感觉。

沈清羽属于看第一眼觉得惊艳，看第二眼更好看的类型。

萧煜看着看着看痴了，不由自主道：“沈清羽，你娘和你爹一定长得很好看。”

沈清羽笑了一下也看着镜子，“为什么？”

“如果他们不好看，一定生不出你这样的绝世美人。”

“这么一说，好像我得感谢我的爹娘把我生出来了。”沈清羽笑着，凑到萧煜脸蛋旁边，“那，萧郎君是真的喜欢吗？”

两人脸贴脸照镜，距离是那样的近，萧煜仔仔细细地看着沈清羽脸上每一处线条起伏。

他罕见地没有笑着说话，“见你之后，世间恐怕再无美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沈清羽愣了一下，淡笑着退开，轻声说：“骗人，你就是个大骗子。”

萧煜听他撅着嘴这么说，一下子就笑了，“怎么？我夸你，你却骂我，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清羽不接话，只是在梳妆台上找了一圈，问：“郎君，你的发冠呢？”

萧煜随口说：“那不在那···”话说一半他就停了，刚才漱口的时候，沈清羽就把他的发冠拆下来了，穿里衣的时候还放在梳妆台上呢，怎么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没了。

他弯腰看了一眼梳妆台底下，可是底下空空如也，干净得很，他又看会梳妆台，把镜子抬起来又放下，嘟囔道：“怎么不见了？”

这发冠是褚临安送他的呢。

沈清羽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不如郎君用我的发带吧？”

他说着，顺手把自己的红发带拆了下来递到萧煜眼前，“这个也很衬郎君今日的装扮，不必非要一个发冠，是不是？”

萧煜第一次见到沈清羽就被这条发带吸引了。见沈清羽的手还抓着他的头发，若非要找发冠还得被沈清羽拎着脑袋走，便问：“发带给我了，那你呢？”

“这东西我多的是。”

沈清羽说完，快速用发带把萧煜的头发绑了起来，生怕萧煜后悔了一样。

萧煜看着沈清羽嘴角不断扬起，他歪了下头，没让沈清羽继续栓，问：“是不是在你们那系发带有什么讲究？”

沈清羽明显一顿，好一会才答，“一条布而已，能有什么讲究。”

萧煜一听心想也是，一块布而已，不管多贵他也能买它个十条八条的天天每个时辰换一个。

刚收拾完，褚临安突然哼唧了两声，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萧煜一怔，赶紧拨开沈清羽冲到床边，两手颤抖地按在褚临安肩上，“临，临安，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褚临安呆呆地看着他，好久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问：“我这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了？”

“去！”萧煜“呸呸呸”好几声，皱着眉头说：“不准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快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褚临安像个木偶一样被拽起来，然而两条腿刚碰到地上，一下子就像面条一样软下去了。吓得萧煜一把把他揉进怀里，力气大的褚临安直喊疼。

沈清羽看看褚临安的脚，没多久，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萧煜慌里慌张地把褚临安抱回床上，一把捞过被子盖住褚临安全身，丢下一句“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飞奔着从窗户跳出去了。

沈清羽快步走到窗户边，看着萧煜大步飞跑衣角翻飞，刚束起来的头发长长地脱在后面，好像都跟不上萧煜的脚步了一样。

他眯了眯眼，看着萧煜消失在长街尽头，嗤一下笑出声。

褚临安显然是装的，他都看得出来，萧煜却瞧不见蹊跷。

看来真是关心则乱呐，这么喜欢褚临安，怎么没爱死他呢。

等看不见萧煜的身影，沈清羽这才收回目光，起身要往门外走去，刚踏出一步，床那边突然传来声音，“你站住！”

沈清羽脚步一顿，慢慢转头看向褚临安，眼神阴鸷，似乎酝酿着暴雨前的黑压压的阴云，“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褚临安愣了一下，缩了一下肩膀，身子往后仰了一点儿，但很快又直起身，冷声道：“我不是第一个喜欢阿煜的人，你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喜欢阿煜的人，别和我抢他。”

“抢？”沈清羽迷眼，恶狠狠问：“你知道我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吗？你知道他对我说过‘我爱你’吗？你知道我们以前做过什么吗？后来居上才叫抢，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爹娘把你生出来了吗？你才该滚。”

“你！”褚临安一下站起来，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活像只丑不拉几发飙的病猫。

沈清羽冷冷瞥了他的脚一眼，勾唇冷笑，“腿好了？”

褚临安赶紧坐回去，恶狠狠地瞪着他。

沈清羽倒并不在意这眼神，百年前瞪他的人多了去了，褚临安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

“你最好想想一会怎么装下去，你应该知道萧煜最讨厌骗他的人，你大约也知道，他会对讨厌的人做什么吧？”

褚临安闻言不仅打了个寒战。他曾经亲眼见过阿煜用剑把一个人身上的皮全割下来，那个人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血肉模糊地躺在稻草堆里。

可他没有死，阿煜找了最好的大夫医治他，却不准大夫把那个人救治好，也不准让那个人死掉。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能被那个人的惨叫喊醒，晚上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他曾问过阿煜为什么要对那个人下手，阿煜只说：“我讨厌他罢了。”

沈清羽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冷笑着离开了。

在小镇上逛了一会，他找到一个大湖泊，欣赏了一会这里平静的风景和浓绿的湖面，他掏出藏在衣服袖子里的发冠。

这个发冠很质朴，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虽是黄色的，但是不闪耀，不夺目，旧旧的，一看就不是金的。

萧煜以前带的都是他送的发冠。

百年不见，品味都没了。

他看了一会发冠，手一扬，发冠像个飞在太阳下的柳絮，落进湖水里，慢慢进了水，沉了下去，砸起来不少淤泥。

原本就不干净的湖水，更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