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先问起我来了？”林景武将身上的外衫给换了，说道，“去看王老头去了。”
“怎的？王大监的祭日又到了？我说呢，也就是你师傅的祭日能让你林景武在这大雪天出门。王大监有你这么一个好徒弟还惦记着着他，泉下有知也算欣慰了。”
“得了，少给我戴高帽了，我师傅可不见得多喜欢我。”
“你武艺上虽然没学得太多，但有一点你跟他倒是学得个十成十。”
“喔？”
“你们都是那种面冷心热之人，从来不将自己的真实感情暴露。”
“得了啊，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好话呢。”林景武嗤道。
步应浩笑道，“要不是你一直不肯将大监的葬身之地告诉我，今日我都能和你去了。”
“这也是他的意思，估计他不想让人打扰吧。”
“所以他对你还是最特别的，你看，应堂的武艺学得比你好，但他不也没告诉他自己埋在何处吗？”
这时候，碧柳敲门，步应浩识趣的住了嘴。
碧柳将茶放了下来，给林景武满满的盛上一杯，说道，“这是姜丝红枣茶，刚才在茶室门口碰到萧桐，萧桐说您今日出门了，受了些寒，让给您弄些暖身子的茶过来。”
林景武倒是没说什么，端起茶一饮而尽，倒是从头暖到脚。
“我看萧桐也冻得不行，给她也送过去一壶了。”碧柳补充道。
听见碧柳这么说，步应浩诧异道，“景武，你是说今日你让萧桐跟你一起去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林景武毫不在意的样子。
步应浩只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没开口。
碧柳知他俩人定有要事相议论，自己不便在场，遂识趣的退下了。
碧柳走后，步应浩走到林景武旁边，“你。。。你竟然带了萧桐一起去祭拜你师傅？！”
“怎么了？”
“你。。。这。。。我如何央求你你都不告诉的地方，你竟然带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去了。”一贯谦谦君子的步应浩难得的情绪激动。
“得了，不是什么大事，别斤斤计较了。”林景武说道，“今日到底找我何事？”
步应浩看他不愿谈下去，也知道林景武的脾性，遂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让我查的甘州，蜀州，兖州那三地盐商钱粮去向的事。”
“喔？有结果了？”
“有些眉目了，发现这三州的盐商都统一使用同一家镖局运送银钱。”
“同一家镖局？哪家？镇远还是金龙？”
“都不是，倒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而且镖局远在蜀州。更怪异的是，这家小镖局除了接那几个盐商的单子，其他的都不接。”
“专属运钱的镖局？”林景武托腮道，“那些银钱运往何处？”
“蜀州。”
“这么说，那些盐商挣了钱，都托那镖局运往了蜀州，所以我们抄家的时候，那些盐商家里根本就没多少油水了？”
步应浩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这么说来，这些盐商跟官府勾结，以劣质的军粮换盐引，高价卖盐挣得的大笔银钱都统一的运送到了蜀州？这么大的一盘棋，背后定是有人在统一部署。”
“是的。而且这人能勾结官府，还能左右盐商，掌控镖局，背后势力定不容小视。”步应浩表情沉重的说道。“三州的盐引，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而且事情暴露之后，那些作为中间人的盐商都服毒自尽，家眷也被不明杀害，说明那些人组织严密，斩草除根，不留后路。”
步应浩也点点头。“那此事，还需要继续查下去吗？上头那人的意思如何？”
“他定是要要我们揪出幕后真凶，将那些银钱追回，充盈国库了。”
林景武看着窗外飘飘的落雪，说道，“目前南方水患，国库亏空，边关不平，如果战事又起，军备缺乏，拿什么去应战？”
说罢，转过头，“应堂不是还在蜀州吗？我让他去查西南大将军马进，可有查出什么来？”
“没什么消息，应该是没有太多的异常。”
“算了，我跟上头请示一下，我亲自跑一趟蜀州吧。”
“你，你刚从那甘州回来，怎的又要往那蜀州跑。”步应浩忙问道，“难道这京城，竟是让你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这又有何稀奇？”
步应浩说道，“让我想想，不会又是为了结亲的事吧。可奚萧两家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想必你这婚事也告吹了吧，你又有何可担忧的？”
“我就不能为国效劳，殚精竭虑吗？”林景武瞥了他一眼，说道。
“喔，”步应浩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振振有词道，“是我狭隘了。”
林景武看他那付夸张的表情，嗤笑道，“少给我来这套。”
步应浩也笑笑，上前又道，“那你去蜀州，那敢情好，一起顺路同行呗。”
林景武斜着眼看着他，“你这又是凑哪门子的热闹？”
“你以为我是张锐啊，我才懒得凑热闹呢。蜀州山高水长，路途遥远，马车一去路上至少得跑半个月，你以为我想去啊。”步应浩抱怨道，“与蜀州相邻的黔州盛产铜矿，是本朝的稀有矿产出产大州，因为最近铜料紧缺，工部翻查旧账，发现黔州那边的铜料短缺得厉害，帐实不符，上峰让我亲自到走访查看，了解铜料短缺的缘由。不因为这，你以为我喜欢去啊？正好，跟你一道去蜀州，两州离得不远，到时候我再南下黔州即可，这一路也有个照应。”
“铜料短缺？”
“是的。近些年却短缺得尤为厉害，不过那账目明显的事被人动了手脚，要不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你们工部怎么注意到铜料的事了？”
“正如你说的，南方水患，国库空缺，户部那边的人帐查的紧，再说，宝泉司的人没有铜料铸不出钱，这才重新查账，发现异常的。”
“铸钱？”
“对啊，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用的铜钱是铜锡合金制成的吧。”步应浩瞥了他一眼，“也是，像您这种手脚阔绰的贵公子，怕是连铜板都没见过吧。”
林景武倒也笑道，“不瞒您说，我还真不知那铜钱长啥样，平日里就用金银和银票了。”
步应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就这样，我们就先说定了，如果你真要去那蜀州，那我们就一路同行。”
“自是没问题。”林景武也应道。“我先去问问上面的意思，如若他觉得需要查下去，我就去一趟。”
两人又继续说了一些其他的事，直到掌灯时分，步应浩才离开了林府。
第二日，约摸是因为昨日去山里受了寒，萧桐一早起来就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林景武入了宫，就径自叫了马车，去那城东回春堂抓两副药。
回春堂是京城的老字号，百年药店，童叟无欺。府里下人有些什么病总喜欢去回春堂，因着它那质量靠谱，价格公道。
这落雪的天，路很是泥泞，回春堂的大堂里也没什么人。
大夫给萧桐把了脉，说只是外感风寒，并无大碍，开了些怯风驱寒的药给她，说回去好好休息几日便好。
萧桐正在厅里等着伙计配药，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道，“萧姑娘！”
萧桐转头一看，原来是小武。她又侧头看了看，发现除了小武，并没有他人。
“萧姑娘是在找我家少爷吧，少爷没来，我是过来给少爷抓药的。”小武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忍不住想上前跟她套近乎。“萧姑娘是平凉人？”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萧桐很是惊讶。
小武笑了笑，“实不相瞒，看姑娘这样子，也只有我们平凉的广袤才能出落出这样洒脱不做作的女子。”
萧桐也笑了笑，没有直接反驳。
“你刚才说萧瑾生病了？”萧桐问道。
小武自从上次见到萧桐后，就被她的美貌和帅气折服，心底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见她这么问，就如实说道，“是的，少爷受了伤。”
“受伤？”
“一些刀伤，不碍事的。”
“他跟人打架了？”
小武凑到萧桐旁边，小声说道，“萧姑娘，我看您是真的关心我们家少爷，我也不瞒您，少爷在京城里过的日子可真是刀光剑影，脖子日日都架在那刀口上啊。”
“为何？他有仇家？”
“也不知是哪路仇人，追杀少爷追杀得紧。唉。。。”小武叹气道。瞥了一眼旁边得萧桐，见她果真峨眉轻蹙，一副担忧的模样，心道，自己果真没有看错，这个萧姑娘定是对少爷有意，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那萧瑾他。。。”
“您放心，我家少爷武功盖世，天生神勇，这些魑魅魍魉不在话下。”小武说道，乘机在漂亮姑娘面前多夸他家少爷几句。
“萧瑾他为何要在这京城待着，不回那西北去？萧家军不是还在吗？”
“姑娘说的是啊，少爷没有一日不想回西北，可是他又不得不留在京城。”
“这又是为何？”
“少爷得留在这找寻他的弟弟，也就是萧家二公子萧凤。”
萧桐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这时候伙计将药递给了萧桐，嘱咐煎煮的注意事项，萧桐细细听着。
听罢，她拿起药，说道，“很高兴今日能见到你，有机会再见。”
小武也笑着跟她道别，看着她上了那马车才收回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