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象悲伤的海,
压抑而忧郁,
那深蓝色的海浪在墨色的浓云下,
深邃得绝望。
我想我们爱的开始或许就是一个窒息生命的错误。
天际一抹华丽的霞光如溶化的水彩,带着瑰丽的颜色慢慢渗出地平线。逐渐浓烈的眩光划开了黑暗的边际。如血的朝阳,燃烧着几近残酷的热力渐渐席卷了最后的那几抹暗色,冲入了花蕊的视线。
缓缓收回微昂的目光,花蕊闭了闭眼。光明来得太快,就是初始都过于刺目,而这样美丽的光明过于犀利,犀利的让花蕊的眼睛和皮肤都泛起了一丝疼痛。缓缓的坐正身子,拉了拉那拖曳在地面上乳白色的礼服裙摆,花蕊打开了桌子上的白色瓷碗。自梳妆台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暗色的玻璃瓶,缓缓的把瓶子里蓝色的液体倒入了碗内,然后用羹匙轻轻搅入那乳白色的浓稠。直至那丝丝忧郁淡然化去,手指才停止了搅动,平静的把瓷碗阖上。
碗里盛装的是熬了一夜的燕窝羹,那乳白色的浓稠到了此刻还冒着氤氤薄暖。而这是要送给今日就准备出嫁的大姐花语的。
K市的花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因为花家三姐妹的父母早逝,姨父夺产引发了一系列的家产纷争,而让花家成为了K市无人不晓的豪门大户。再加上大姐花语今日要嫁给谣传有着强大背景的“极君酒业”董事长耿于怀,而让当地的媒体自夜里12点就开始守候在花宅的大门口,争相拍摄婚礼的全过程。
婚礼无疑应该是隆重和盛大的,可是新郞和新娘会因为一场婚礼而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
花蕊冰冷的嘴角在想到祝福两个字眼时,有了几分上翘的弧度。可是那弧度过于僵硬,几乎带着几分悲悯和讥讽。
祝福?
爱情的童话演绎到最后,就必须向所有人都索要祝福和艳羡吗?
或许吧!
或许很多人会羡慕,或许很多人会给予祝福。可是这些“很多人”里却绝对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就算花语是自己亲亲的姐姐,就算很久以前,自己被姨父卖到T国是靠姐姐花语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就算今日的一切“安逸”都是姐姐和那个叫了好几年“姐夫”的耿于怀“施舍“给予的。她也不会给予祝福。只因为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只因为他们的幸福是用她的绝望成就了最后的圆满,只因为他们的幸福是生生撕裂了她的灵魂,碾碎了她的人生才换来的。
“楚辞……”花蕊缓缓的把桌上的白瓷碗收纳进胸怀,眼底泛起的水光轻轻溅落在碗盖上,一颗一颗跌碎:“楚辞,你在看着吗?”你一定要好好的看着,看着那个夺走你生命的男人,怎样肝肠寸断;怎样痛不欲生;更要好好看着我如何用自己的眼泪换取他们的哀伤。
——耿于怀!
你一定不明白,一直拒绝婚嫁的姐姐,为什么突然同意了你的求婚;你一定想不到任凭你有移山填海的本事,有些东西也一样无法守护。
痛!?
当日我匍匐在你的脚边,卑微的哀求时;当我亲眼看着楚辞在我面前倒下时;当我守着楚辞的身体,任他的温度一寸寸在手心里凉掉时,我是怎样的绝望和鲜血淋漓的疼痛。今日你一定也可以痛快尝到。
而我期待…
期待着在教堂里,在上帝面前你抱着姐姐的尸体说“我愿意!”
深秋的晨光,温暖里带着几分极致后的颓殇映照在窗栏外素白的小盆茉莉花上。风力微健,开得极盛的白色馨香摇摇曳曳仿佛女子纤细的腰肢,隐隐透出几分欲折的脆弱。
花蕊半跪在姐姐花语的脚边,微垂着螓首专注的整理着婚纱裙摆的蕾丝。她身后是花家排行老二的花聆。此刻,花聆亦侧身低着头,站在胡桃木的梳妆台旁仔细的挑选着花童刚送来的茉莉花枝。
秋色已深,茉莉是夏开的品种。待到这个月份,已是荼靡之势。可是花聆指尖的花枝,居然大部分还是半开的花苞。精细的用花剪把半开的洁色娇柔修整以后,花聆轻轻把其别在了大姐花语盘起的发髻里。
阳光,璀璨的从明亮的落地窗射了进来,一缕一缕的金色光带透明的、温暖的投影在花语面前的大梳妆镜上,映照出幽雅、端秀、浅浅含笑的精致妆容。
“姐,你今天真美。“花聆在整理完花语发髻里的茉莉花后,不自觉的停下后续的动作,静静端详了一阵。都说女人在出嫁的这天最美,可是世上有谁能如大姐花语这般的娇艳。
“新娘都会很美的,等你和花蕊结婚的时候,一定比姐姐美。”纤细白皙的手指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花语的手指不自禁的摸了摸此时依旧平坦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因为上次的失误,让她失去了和怀的骨肉。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一直拒绝和怀谈论婚嫁。可是就那么碰巧,居然在前两个星期,很偶然的让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是救赎吗?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经历了那么的伤痛,老天终于怜悯的赐给了她完整的幸福!
幸福来的突然,有好几天都让花语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两年了,在那次失误之后的两年里,她和怀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是因为她的子宫在那次失误的时候受过伤,所以想再次怀孕一直很难。怀不介意有没有子嗣,可是她却不能自私的让怀的幸福和人生残缺不全。还好!还好!上帝怜悯,居然让她再次得到了这份迟来的祝福。
休息室的门在此刻突然敲响,没有等花聆询问出声,门扉已被轻巧推开。
“怀!”梳妆镜里反射出身着黑色礼服俊逸隽永的耿于怀。
黑色!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耿于怀更适合黑色呢?黑色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彰显着那黑暗的气质更为神秘。
一贯慵懒的、凝淡的微笑此刻在嘴角勾出几分由内散发出的喜悦和不易察觉的激动。
“花语!”耿于怀上前两步,手腕微微使力已把花语拉进了自己的怀抱,紧紧的拥住。
“姐夫,出去!快出去!”一旁站立着的花聆在看到不顾礼节在婚礼前闯入新娘休息室的耿于怀,忙微笑着过来拉扯开拥抱的两人:“婚礼前不可以见面的,快走,快走!姐夫,你不会连最后这半个小时也等不及了吧?”
“等不及了!”耿于怀戏谑的笑应,这个星期一直是他亲自在筹备着婚礼,可是连他自己每天在睁开眼时,都对花语突然就答应了两人的婚事有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这两年里,他求婚的次数不少,欺骗利诱,甚至筹谋算计过,可是花语总是有种种的借口和理由能搪塞过去。可就在一星期前,一个偶然笑闹的询问,却得到了应允。
花语!花语!
他发现她一直飘移在他的掌控之外,他欣喜她的应允,却深知有什么事一定是他不知道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过程如何的艰辛,如何的磨折都不要紧,只要最后的执着能得到成全,那一切都值得!至于这应允的导线是什么?他相信他总会知道的。
“姐夫!快出去……”花聆有些无奈的用力推抵着耿于怀的身子,一边佯装凶恶的瞪着花语:“姐姐,你快让姐夫去外面等,老人都说结婚前是不可以见面的,会不吉利!”
“怀,你去外面等吧!”含笑摇着头,花语试着从耿于怀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掌。因为婚礼的缘故,耿于怀在一星期前搬出了花宅,尽管如此,迷信的花聆依旧强烈反对两人在婚礼前见面。所以这一星期来,她和怀的联系,就只能靠可怜的电话维系。难怪怀会在婚礼前闯进休息室。
他想她!她知道!
而今天之后,他们真的不用再分离了!
“我等你!”好不容易被推出了房门的耿于怀,很不甘心的收回了交握的手掌。交缠的眼神却依旧纠缠在花语含笑的眉目间。
“恩!”花语轻轻的应着。花聆忙不迭的阖上门扉,慌忙的开始整理这一拉一扯弄乱的发髻和头纱:“姐姐,你和姐夫好肉麻。”
“这样就叫肉麻?”反扭过身子,花语轻笑出声,抽冷的哈欠了一下花聆的腰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肉麻!”
花聆尖叫一声笑着跳开,手指却还不忘护着花语发髻里一朵快坠落的茉莉花:“小心啊!乱了!乱了!头纱……”
阳光!
温暖的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华彩炫目,迤逦的光影把立在梳妆台旁的花蕊,拉出了一个长长的暗色阴影。背着光,花蕊看到梳妆台上那空了的白瓷碗不自觉的也勾起了嘴角。
姐姐,你知道幸福是什么颜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