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抄家

南郊三里处,有一落于半丘之上的四层小楼,名为梦溪楼。

白日里做些茶酒生意招呼往来商客,晚上便会起歌舞。

虽不做皮肉生意,但附近的人依旧将它与秦楼楚馆一并而论。

这日一大早,梦溪楼的吴老板刚起床准备开门营业,便听见后院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尖叫。

她赶忙跑上二楼,只见最尽头的房间里,拔步床边的鞋凳上瘫坐着披头散发的媛媛,身上还穿着里衣,显然刚刚起身。

而她的面前,一扇破洞的窗户透进清晨的阳光,而窗户下的地板上,躺着一个面容青紫的男人。

他衣衫不整,脖颈上还有明显的青紫色指痕,指痕的大小明显来自于一个缺了两指的女人。

媛媛恰好缺了两指。

吴老板一瞧便知有异,她赶忙趴到窗户旁朝下看去,密林里只有飞来飞去的鸟群,偶尔有一两只松鼠跳道后厨的房顶上,将厨子一早就放在上面的松子含进嘴里带走。

她的视线扫向西北方的一块巨石后,只见一个背着柴薪的身影匆忙躲闪,于密林中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她看向媛媛。

媛媛咽了口吐沫,抖着声音快速道:“我还睡着,突然一道破窗声,我先开帐幔一瞧,就见这个男的躺在这儿!天呐,咱们这儿荒郊野岭的,突然被丢进来这么一个人!吴妈妈,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们啊!”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从楼下传来。

“开门——例行检查!”

花椒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只见梦溪楼外围满了官兵。

她赶忙跑上楼去,对吴老板道:“吴妈妈,外面全是官兵,明显是冲着抓人来的!怎么办?”

吴妈妈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她望向四楼的方向,属于苏繁鹰的屋子静悄悄的,大约是还没回来。

自从苏老板去了趟王府后就变得神神秘秘的,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她思索了片刻,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翻出一沓子籍契交给花椒:“你带着四楼的人从地窖跑,跑出去后,你去王府找长公主,将籍契交给她,如今只有她能帮我们!”

花椒点头应是,飞快的跑去了三楼。

拍门声愈演愈烈,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撞击得不住颤动着。

吴妈妈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四楼正中的屋子咚得一下推开了门,身着一袭靛青色袄裙的苏繁鹰跨步而出,垂下眸扫视了一眼楼中慌乱的人群。

“慌什么,给他们开门,老娘这三组雕花门可花了四千两银子,被他们给毁了找谁赔?”

梦溪楼的大门被打开,门外的官兵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是个身形胖乎乎的年轻人,挺着肥硕的独子走了进来,他笑眯眯的扫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姑娘们,眼中冒着精光。

他抬头望向楼上,扬声道:“吴老板得罪,有人报官称你们杀害了方二爷方启岚,我等奉命搜查。”

他抬了抬手,一列列的官兵手持长刀登上楼梯,一路朝楼上而去。

吴妈妈望向她,瞳孔一紧:“范廖杰,那个混不吝的……”

苏繁鹰只站在四楼垂眸看着,一语不发。

不消片刻,他们便在二楼找到了死去多时的方启岚。

但范廖杰并没有阻止手下的人继续往楼上搜查,他抬眼瞧着楼顶的苏繁鹰,神色是势在必得的倨傲。

苏繁鹰扯了扯嘴角,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不等官兵跑上三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伙人,拔出长刀直接将人挡在了楼梯口。

为首之人面色微变,怒斥道:“你们竟敢私藏兵械!将他们通通都抓起来!”

“你怕是没这个资格吧。”苏繁鹰垂眸俯视着对方。

这时,楼顶的万宝穹顶中央落下一根红绸,这是平日里梦溪楼的姑娘公子们表演时用的东西。

只见苏繁鹰一脚踩在栏杆上,用力一蹬,一手抓住红绸,双腿微弯,平衡住身体顺着红绸速降到最底方的木质台子上。

苏繁鹰上前一步,目光沉沉的看向范廖杰,寒声道:“大梁律,未经查实只可问询不可捉拿,你单凭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人,还有几柄未开刃的长刀便要定我梦溪楼的罪,未免太不将大梁律法放在眼里了吧?”

范廖杰不屑一顾,道:“庆阳府这地界自有自己的律法,我爹可是西北布政使!你们就别想着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但凡有几张娇俏的脸蛋受了伤,就别怪老子不怜香惜玉。”

布政使?范友荣?

苏繁鹰忽得笑了起来。

“那就更不能让你们拿人了。”苏繁鹰的目光森然,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天下谁不知道靖国公范秀的独子范友荣是个色胆包天的畜生。”

“你!大胆!快!将他们通通都抓起来!”

苏繁鹰轻嗤一声:“靖国公府平日里用度铺张,范太妃因着育有八皇子总于太后互别苗头,如今秦州王登基,你们范氏门人依旧做事不知收敛,就不怕言官在朝廷上参你们一本?”

范廖杰转了转眼底泛黄的眼珠子,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州王登基,对于范氏一门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也听父亲说过,自从丢了和元郡的营生之后,程渃那个老匹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根本不在乎他们手中握着的把柄,天天抓着靖国公府不放。今日弹劾他们花钱买了几个婢女是欺霸百姓,明日参奏他们在金楼吃了一顿烤鸭是铺张浪费,总之不管做什么,只要踏出靖国公府的大门,总能被程渃说出个错来。

如今若是他强行抓了人,会不会传出去?

往日他自是不怕的,但如今庆阳府多了一位长公主,到的第二日便斩杀了一名县官,连郑布都敢杀了,后来又在和元郡搅弄风雨,搞掉程宰辅的表妹夫,把凉州官场捅到了文武百官面前,让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这个栽,逼得程氏一派将薛和昌推出来顶锅。

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顺眼又拿他开刀?

见范廖杰因着自己的三言两语便面露犹豫,苏繁鹰便有了主意。

四楼的厢房里,一扇窗户半开,隐约可见一片藏青色衣料,袖口的位置还绣着银色云纹。

这道身影的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名护卫,身姿笔挺宛若青竹,其中的男子腰间别着环首刀,双臂环于胸前。

望向范廖杰的视线充满了兴味。

“范廖杰,范方荣唯一的嫡子,以前在大理寺倒是见过他不少次,每次都是因着强抢民女进来的,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倒是比之任兆元还是差了点。不过此人运道倒是颇为强横,靖国公府名下的产业有四五十家,但唯独他手中的茶楼、赌场、妓.院年年盈利,京城有半数的赌场都在他的庇护下,但就地头的保护费每月就得近万两银子。”

晏清姝依靠着高背大椅,饶有兴趣的看着正与苏繁鹰对峙的人,道:“运道强横?不见得吧。”

谢巽风:“若不是运道强横,一个纨绔又怎么会挣那么多的钱?京中凡事被他横插一脚的生意,都仗着靖国公府的势起来了,无人敢得罪。”

晏清姝转了转手中的铁扇,挑眉道:“你知道有什么生意一本万利?便是这妓.院和赌场。这天下的男人皆能三妻四妾,自然有的是色心,端看这个人能不能把控住自己。”

“京中遍地都是豪门权贵,这些人除了正妻需要门当户对外,妾室、外室等等都无需有权有势,只需要一张漂亮的脸,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捏扁搓圆,说一不二的低贱身份,因而妓.院是他们最常光顾的地方。”

“酒足饭饱、软玉温香,只要常去的人哪个不贪恋这些诱人的美色?十个里面但凡有八个能被迷的五迷三道,何愁探听不出想要的消息?”

谢巽风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些,如今细思起来只觉恐怖:“这京都最大的红袖楼也有他的入股。”

晏清姝转扇的手顿了顿,问道:“你还记得很早之前,我还未被封太子的时候,我让你去城外埋葬的那名宫女?我记得你说过,她是被慧贵妃从红袖楼赎出来的?”

这时间有些久远,巽风想了想才道:“是,当时拿宫女是被薛谨害死的,殿下让属下去查的时候,属下无意间查到一份卖身契,那份卖身契对应的籍契便是在红袖楼妈妈的手里。”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晏清姝喃喃道,“范秀是岭南东道节度使,掌军十万人,范方荣因着得罪程氏被发配去西北做布政使,但实际上这里有一个超品的平威王在,他半点权柄也无。但范廖杰却掌握着钱袋子,还有数不清的情报消息。”

她原以为程氏是靠着把柄拉拢范氏,亦或者是要挟,毕竟范秀驻守的地方可挨着吐蕃。吐蕃是西番三十六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家,据说范秀在吐蕃还买了块地,专门请吐蕃的驯马师养马。

所以范家军一直兵强马壮,对西羌、吐蕃、南诏三国的威胁力极强。

可如果范家有这么一个钱篓子,程氏先前的忍让打得便不是拉拢的意思,而是在寻求机会,伺机而动。

“怪不得范太妃和老八能这么安稳的待在京城,程氏也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只是弹劾弹劾做做表面文章,原因竟是在这儿啊。”

手中的扇子重新转了起来,且越转越快,晏清姝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前脚我才拒了方哲康,后脚就有人谋这么一出拙劣的局,方哲康看来早就摸清平威王府的底,他这是想要我跟范家斗起来,他好一石二鸟。”

她垂眸看向楼下,面上笑意吟吟:“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梦溪楼到底是谁的产业。”

苏繁鹰着人摆了一张桌子和两把太师椅。

“范少爷不如坐下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范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楼中的姑娘公子,想必是因着长公主殿下来了之后,方哲康得罪了这位煞神,被好一通收拾,心里气不过,便想着让你们父子出头。正好你们也因着长公主殿下威仪,不敢像往常那般荒淫无度,旷了许久,借此机会是来苏某这儿搂人吧?”

此话一出,范廖杰吊着他的三白眼道:“既然知道,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苏繁鹰笑了笑,推出一盏茶在范廖杰的面前:“苏某这可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想要苦心劝告范少爷,别被其他人当了探路的石子。”

范廖杰挑眉:“你当我傻子?方哲康有几斤几两本少爷还是知道的,就凭他那点小伎俩,本少爷十二三岁便用过了,可骗不到本少爷!”

苏繁鹰笑了笑,不置可否:“范少爷应当知道长公主刚到庆阳,便要收回佃权,因此杀鸡儆猴,连砍两名县令,而这两人中有一人乃是当今尚书右仆射的侄女婿。和元郡一案虽然并未罢免了你父亲的官,却罚了他三年的俸禄,还派了两名新的参事,明显是来盯着他的。你爹都在长公主殿下身上吃了两回亏了,你们父子俩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此话正中范廖杰心中的痛处,他向来不甘于人前示弱,更何况一位女子。

范廖杰翘着二郎腿,斜眼睨着苏繁鹰:“苏姑娘,别拿长公主威胁本少爷,她晏清姝就算想要本少爷的命,也得问问靖国公府愿不愿意!她一个被驱逐出京的丧家之犬,连自己的三百属官都救不了,还能救谁呢?也就是庆阳府底下的官员对她不了解,否则怎么救会被她两刀唬住,乱了阵脚。”

“可虎落平阳依旧是虎,再过三日便是平威王世子裴凛的生辰,届时长公主成为了平威王的儿媳,平威王世子成了长公主的驸马,一个有钱一个有兵,到时候范家还能有好日子?”

范廖杰倒也不在乎她这几句威吓:“说到底那也是我范家与长公主的事,她是要拿捏范氏也好,拉拢范氏也罢,与你们这梦溪楼也没甚关系,她总不能因着本少爷收了几个歌姬就问罪于本少爷吧?”

苏繁鹰笑了笑,一双柳叶眉弯如明月,清透的眸子泛着狡黠的光:“范少爷说得是,可若是本楼的姑娘公子们并未卖身楼中,仍是普通百姓呢?”

“没卖身?”范廖杰腾得站起身,有些失态的咆哮道,“怎么可能!你们这是花楼,青楼!怎么可能不卖身!”

“苏某做事自有苏某规矩,有没有卖身契范少爷去官府一查便知。”

苏繁鹰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碗悠然的饮了一口。

她笑意吟吟的看向范廖杰:“范少爷当真敢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欺男霸女吗?平头百姓或许不知,但范少爷应当清楚,长公主正因着被扣留在宫里,被迫成为新帝后妃的三百属官而恼恨呢,若是您再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她的霉头,难保长公主殿下不会拿您开刀啊。”

范廖杰的三白眼了冒出重重血丝,一直伴在他身侧的扈从有些胆战心惊。

他家这位可不是个好气性的主,眼前这位女子竟然敢如此威胁他们家少爷,当真是不要命了!

正当扈从以为自家主子要发怒的时候,范廖杰忽然合掌大笑:“好好好!苏姑娘当真是有胆有谋,只可惜方家二爷的尸首还在二楼的屋子里放着,就算这整楼的人本少爷带不走,但那屋子里的女子,本少爷还是能带走的!”

“可若是她的籍契在长公主手里呢?”苏繁鹰稳若泰山,“范少爷,按大梁律法,你确实可以带走她,但你可要掂量掂量,这长公主的人你有没有命动得。”

范廖杰脸色铁青,看向苏繁鹰的目光犹如尖刀:“好啊好啊,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只是籍契又不是卖身契,她算哪门子长公主的人!”

扈从附耳苦苦相劝。

一来是此番事情的起因皆是方哲康的一句话,范家如今因着和元郡之事陷入被动,难以打开局面,少不得要方氏的帮助。

可如今方氏自身不保,方氏家主又只是口头上承诺,要是范家人能在梦溪楼中搜出他要的东西,便将庆阳府半数的赌场赠予范家。这口说无凭,成了方哲康可以赖账,不成的话,到时候范氏父子连推诿的余地都没。

二来是最近程家屡次在朝堂针对靖国公府,虽然后来都没什么音讯,但难保程氏会不会有其他后手。

如今正是新皇分封的时候,太妃一直想要谋求安阳一带的富庶之地,主要是为了暗中拉拢白氏,别平白为了几个姑娘反倒连累了太妃和八皇子。

可范廖杰气性高,往日在京城都是横着走,只有他欺负别人,哪儿有别人给他添堵的份!

如今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妓.女.都敢威胁他,若是被传出去他的脸要往哪儿放?

这般想着,他眸中的血色更深,看起来就像是恼羞成怒的罗刹一般。

坐于厢房的晏清姝打量了一番范廖杰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是不是……服用了五石散?”

巽风也凑到窗边的缝隙仔细看了看,惊疑道:“不像是五石散,倒是像西番高昌国那边传过来的粟石香。”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罂.粟.花的花瓣制成的香薰,可以使人镇定,医馆常用于安抚狂躁的病人,但这种药毒性很深,如果吸入过量,就会陷入一种‘仙境’,甚至会产生幻觉,极为容易上瘾。长期服用甚至会变得暴躁不安,诏狱审讯的时候,也常用这种东西给一些不肯交代的死刑犯或者敌军首领。”

晏清姝若有所思道:“我记得,自我被当殿削去太子之位,八皇子便处处为难于我,甚至还在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题诗讽刺于我,被晏清玄知道后,便找了个理由鞭挞八皇子,至使其重伤,靖国公夫人为此病急,又被晏清玄拖着太医不让去医治,我离京之时已然发丧了吧?”

红玉点头应是。

晏清姝叹到:“晏清玄因此被百官弹劾,间接给了程氏架空他的机会。哎,是我这些年光顾着跟父皇探讨国事,反而疏忽了对他的教导,令他养成如今这种不将人命当回事的性子。”

见殿下面露失落,红玉思来想去,安慰道:“陛下一直亲近太后,即便殿下说什么,陛下也是明面上应和,私底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陛下的性子受太后影响颇深,即便殿下时时关注引导,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必自责。”

理是这么个理,但晏清姝对于这位弟弟,总是存着一份期待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晏清姝一合掌,话题又回到了范氏父子身上。

“那范氏父子如今应当在孝期啊,这哪里是因着我才旷得久了,而是要守孝才不得不断掉。这黄.赌.毒.只要沾上其中一样便是不守孝,乃是大罪,要鞭五十的。”

“派人告诉方哲康一声,本宫既已跟程氏撕破脸,便不在乎他拿本宫的身世做椽子。大不了不做这个公主,做个世子妃,照样能把这庆阳三州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他若继续拿本宫身边的人做要挟,惹本宫不高兴,他这小命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说完,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手中的铁扇,无趣道:“也不知道宫里派来的礼官什么时候到,你们说会不会是许嬷嬷,当日我被逐出东宫之时她说什么来着?哦,说我性子狠厉得让夫家好生磋磨一番才能改了性子,学得温柔贤淑,像个女子。哎,若是她来,可得让她瞧瞧如今我是如何的温柔贤淑呢,连杀个人都不用自己提刀了。”

范廖杰无功而返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方哲康的耳朵。

回报的人跪在地上,头冒冷汗。

方哲康恻隐隐的盯着他半晌,直将人盯得两股战战,才冷声斥问:“靖国公夫人死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知道!”

回报之人猛得磕了两个头,哀求道:“靖国公夫人是死在新帝登基前夜,靖国公怕触怒了太后就秘不发丧,直到过了头七才悄无声息的下葬,甚至都没埋进范家的祖坟。属下的人确实有看到府里小厮抬着一个架子从后门出来,登上了马车。但谁会想到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会被靖国公潦草的丢在乱葬岗里烧了啊!”

哗——

茶碗擦着回报之人的脸颊,砸碎在了他的脚后。

室内一片寂静,只余方哲康沉重而恼怒的呼吸声。

方哲康也明白,这种事怨不得别人,他也没料到靖国公对他的夫人能这么狠。

靖国公当年只是个一名无闻的庶子,上头还有个文武双全二十岁便掌管刑部的状元嫡兄,谁都觉得这靖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定然会落在嫡长子的头上。

谁承想当时还是淮王之女的靖国公夫人会看上范秀,还请已故的太皇太后为他们赐婚。

当时的皇帝是元狩帝的兄长,身子羸弱,于朝政上多有依赖太皇太后的母族程氏,而程氏于范氏不对付,便使太皇太后劝诫皇帝,让范秀做了世子。

一开始老靖国公并不愿意,但谁承想没出两日嫡长子就猝死在了刑部,皇帝还感念其案牍劳形,尽忠职守,赐下一块‘勤’字金匾。

老靖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没多久便也去了,范秀便顺理成章的集成了靖国公的爵位。

好在范秀虽然不通文墨,但在领兵上确实有些天赋,镇压了几次蠢蠢欲动的西南番兵,无功无过,也算是稳住了靖国公府的门楣。

只是无论怎么看,靖国公府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待回报之人连滚带爬的跑走后,方哲康坐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焦躁之气。

“你太心急了。”屏风后传来程凤朝敲冰戛玉般的声音,“你既查到了梦溪楼与平威王府的关系,就当利用这层关系查一查狼川铁骑的来历,这可是灵卫军中声名赫赫的铁骑。自元后身故后,灵卫军消失匿迹,狼川铁骑不知所踪。若是你能查明苏繁鹰是如何得到的狼川铁骑兵符,又交给裴凛的,便足以让程渃重新重视你。”

方哲康冷笑:“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

程凤朝微微一笑,一手揽着衣袖,一手为自己再斟了一杯茶。

“有我在,程氏又能耐你何?我那大哥是个脑子塞满稻草的蠢货,二哥是个只懂打仗的武夫,太后倒是够聪明,年长我近三十岁,也确实比程家的男人们都要精于心机。只可惜一辈子都被关在皇城里,眼界有限。”

“这只是三爷的一面之词,虱子多了不怕痒,但太多了也能咬死人,方某没有九条命,且知道的秘密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添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程凤朝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方老板既然不想知道那么多秘密,那不如程某为方老板支个招?这天下人近半数皆知清姝是因着一条谶言才来到庆阳,这流言啊最为伤人,方老板何不利用这一点?毕竟这世界上的人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没人在乎真相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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