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护驾!”
“保护太子殿下!”
“在亭子那边!放箭!快放箭!”
无数道充满杀气的目光如箭矢,瞬间聚焦在我凌空扑下的身影上!
几支反应最快的弩箭,从下方禁军阵列中激射而出,直扑我的面门和胸膛!
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拧转!
分筋手凝聚的指力,在生命即将受到威胁下,本能地引动腰腹核心力量,带动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支擦着肋下飞过的弩箭!
但第三支角度刁钻,直射心口!
避无可避!
瞳孔骤缩!
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际,侧后方,听风亭那飞檐翘角的阴影深处。
一道灰影,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超越了思维的运转,骤然射出!
目标不是我射出的那根致命食指!
而是……我的后背心!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变招!甚至连恐惧都来不及升起!
身体的本能在同心环疯狂震颤的征兆和那灭顶杀意的双重刺激下,做出了唯一可能的反应!
凝聚在食指即将洞穿轿顶的“破甲锥锋”之力,在刹那间被强行逆转,如狂暴的江河猛地倒卷!
凝聚的力量瞬间冲回手臂经脉!
剧痛如同万针攒刺!
借着这股倒卷的巨力,身体在半空中再次强行扭转!
右臂如同折断的翅膀,带着凝聚未散的力量回护胸前!
“砰!”得一声,那道灰影的手掌,那裹挟着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道攻击,狠狠印在了我仓促回护的右臂之上!
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般!
“咔嚓!”
我好似听到了右臂深处传来的骨裂声。
凝聚的指力瞬间被冲垮!
整条右臂剧痛麻木!
身体随之狠狠砸飞出去!
喉头一甜,再也无法压制!
“噗!”
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弧线!
剧痛和眩晕瞬间吞没了所有意识!
那道灰影一击得手后,再次融入黑暗。
完了……
裴寂……这就是你要的“蛇”么……
好快……好狠……
就在这时,下方混乱的禁军阵列中,一道隐蔽却快如闪电的黑影猛地弹射而起!
他并非冲向坠落的我,而是冲向那顶在混乱中微微摇晃的明黄轿辇!
动作迅捷!时机刁钻!
趁着所有禁军注意力都被空中坠落的刺客吸引,被那惊鸿一现的灰影震慑的刹那!
他手中一抹幽蓝的寒光,悄无声息地刺向轿辇侧面一处帘幕的缝隙!
目标,赫然是轿中太子萧琰的腰腹要害!
真正的杀招!
“噗嗤!”利器入肉声!
紧接着,是轿中人充满了痛苦和惊骇的闷哼!
“还有刺客!保护殿下!”
“殿下受伤了!快!快护住轿辇!”
“抓活的!别让他跑了!”
所有禁军的注意力被那轿辇旁一击得手,正试图遁入混乱人群的黑影刺客所吸引!
呼喊声、怒骂声、兵刃碰撞声、受伤的闷哼声……彻底淹没了宫道!
而此刻,我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宫墙根下的一堆废弃杂物的阴影里!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带着铁锈的腥甜糊住了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
裴寂……
风口……
蛇出洞……
原来……我只是一颗……用来吸引目光……掩护真正杀招的……弃子……
呵……
最后一丝意识陷入黑暗前,我似乎看到,那道一击将我重创,又瞬间消失的灰影再次出现在混乱的宫道上空。
他毫无感情的冷冽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这堆毫无生气的“破败杂物”上。
那目光里……带着……确认猎物已死的……冷漠?
还有……胸口。
那里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冰冷的液体似乎不断从那个空洞里涌出,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和生命力。
要死了么……
就这样……像个破布口袋一样……死在冰冷的宫墙根下……
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到令人绝望的虚无……
一股炽热的气流猛地从后背心处强行灌入!
这股气流是如此狂暴,如此蛮横!
“噗!”
身体如同被贯穿,再次狂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但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之后,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强的暖意,竟奇迹般地在胸口那冰冷的空洞深处悄然滋生!
仿佛被强行打入了一颗燃烧的种子!
紧接着,是第二股!第三股!
一股接一股的气流,源源不断地从后背心涌入,强行冲刷着濒临枯竭的经脉,冲击着破碎的脏腑!
每一次剧痛之后,那胸口空洞深处滋生的暖意,就顽强地壮大一分!
意识在这狂暴的冲刷和毁灭性的剧痛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沉沉浮浮,却始终未曾彻底倾覆。
是谁……
是谁在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强行吊住我这条烂命……
裴寂?不……他不会……他只需要一颗好用的棋子,而不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
青鸾?她没有这种功力……
药老?他救人的手段不会如此暴烈……
混乱的念头如同碎片,在剧痛中一闪而逝。
不知过了多久。
那狂暴灌入的气流终于停了下来。
后背心处那持续不断得如同被烧红铁钎刺入的剧痛感,也缓缓消退。
身体依旧像散了架,左臂和右臂的剧痛依旧清晰,胸口的灼痛和空洞感也并未消失。
但那顽强滋生的暖意,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异常固执地在胸口跳动,支撑着一丝摇摇欲坠的生机。
冰冷的触感从唇边传来。
有什么东西撬开了牙关被强行灌了进来!
那味道……像是浓缩了无数毒虫猛兽的血液和胆汁!
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灼痛,随即在胃里翻涌,席卷四肢百骸!
“呃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如同被投入滚油之中!
新生的暖意在这狂暴药力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几乎要彻底熄灭!
“撑住!”
是药老!
紧接着,无数根金针刺入我头顶、心口、四肢各处大穴!
针尖刺入的瞬间,一股带着强大引导力量的奇异暖流顺着金针涌入,如无数条坚韧的丝线,强行收束和梳理着体内那狂暴肆虐得,几乎要将我彻底撕碎的灼热药力!
“引气归元!守心如一!”药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剧痛依旧在肆虐,但在那无数金针引导的暖流束缚下,体内狂暴的药力终于被强行压制归拢,艰难地一寸寸融入那濒临熄灭的胸口暖意之中……
意识在剧痛和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再次沉入了更深的黑暗。
这一次的黑暗,不再是冰冷和绝望。
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熔炉,身体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反复炙烤和锻打。
时而如同置身冰窟,寒彻骨髓。
时而又如同坠入岩浆,焚身蚀骨。
破碎的骨头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捏合,又寸寸碾碎,再重新接续。
撕裂的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线贯穿缝合。
濒临枯竭的血气被那霸道的药力强行催生燃烧……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轮回。
终于,那熔炉般的煎熬感缓缓退去。
意识如同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长河,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水。
带着浓郁的药草苦涩和奇异腥甜味道的水。
身体浸泡其中,只露出头和肩膀。
温水包裹着身体,带来一种舒适感,仿佛在抚慰着每一寸饱受摧残的筋骨皮肉。
左臂和右臂深处的痛,被温水中的药力大大缓解,只剩下深沉的酸胀和麻痒。
胸口处的空洞感也减轻了许多,虽然每一次呼吸依旧带着隐隐的灼痛,但至少能顺畅呼吸了。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
这是一个浴池,由某种深黑色玉石整体雕琢而成。
池水呈现一种近乎粘稠的暗红色,表面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药材:干枯扭曲的藤蔓、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形状狰狞的兽骨、还有几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植物……
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浴池位于一个石洞深处。
洞顶垂挂着无数闪烁着幽蓝或莹白微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幽暗奇幻。
洞壁是天然的粗糙岩石,上面开凿出许多壁龛,里面摆放着各种形态狰狞的兽首雕像。
兽口之中,正缓缓流淌出颜色各异的,散发着不同药香的粘稠液体,汇入池中。
这里……似乎……还是寒潭别院?
只是更深更隐秘的地方。
“醒了?”一个浓浓疲惫的声音响起。
药老佝偂着背,坐在浴池旁边一个光滑的石墩上。
他身上的灰色麻袍沾满了暗红色的药渍和汗渍,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比之前更加苍老憔悴。
他手里拿着一个玉碗,碗里是同样暗红色的粘稠药汁。
看到我睁眼,他也没太多反应,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道:“能动就自己把这‘百劫浴火汤’的精华喝了,省得老头子我再费力气灌。”
他的语气依旧是熟悉的嫌弃,但那份疲惫和虚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右臂依旧沉重麻木,但至少能微微抬起。
左臂的酸胀感更重,动作也滞涩得多。
我艰难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接过那只沉重的玉碗。
碗中药汁粘稠如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苦。
没有犹豫。
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那熟悉的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随即化作更猛烈的热流,再次冲向了四肢百骸!
与池水中渗透的药力内外交攻,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冲击!
“唔……”我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
药老看着我扭曲的表情,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疲惫的漠然。
“算你命硬。”他嘟囔着,接过空碗,“阎王爷那儿溜达一圈,又被老头子我硬拽回来了。‘金乌髓’强行催发你心脉残存的生机,‘百劫浴火汤’重塑筋骨,加上老头子我压箱底的‘九转还魂针’……你这条命,现在是捡回来了。不过……”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点向我胸口。
“心脉被那灰衣人阴毒的掌力震裂,又被强行灌入的霸道内力冲击,虽然暂时被药力粘合,但根基已损。日后动武,若再引动心脉旧伤……神仙难救。”
他又指向我软软垂在池水中的右臂。
“右臂臂骨粉碎性断裂,经脉寸寸撕裂。虽以‘断续膏’强行接续,又以‘百劫汤’药力温养,但能否恢复如初,甚至能否保住不废,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那只包裹着薄薄软皮、浸在药水中的右手食指上。
“‘指透金石’的反噬,加上被那灰衣人掌力硬撼……指骨碎裂,筋脉扭曲……就算好了,这根指头……也未必能再像从前那般如臂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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