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乔若照常唤上贝之桃,开车出门。
两女子出客厅前,坐在沙发上的廖春华扬声说:“晚饭前记得回来,街道办的人要跟我们一家谈谈。早晚要接受一下批评教育,躲不过的。”
乔若边走边捣鼓着手里一块电子表,“听到了。”
片刻后,听着发动引擎的声音,薛盼脸色很难看。
哪有不爱车的男人?
买车之前,廖春华是反对的,因为开销太大,薛盼以明年再买大哥大作为条件,才得到允许,现在却让出了爱车的五年使用权,每每想到就恨得脑壳儿疼。
“她晚上会回来吧?”薛盼问母亲。
廖春华倒是迅速摸清楚了如今的乔若一些心性,“没拒绝就会回来。”
“那就行。”薛盼眼中闪着精光。
廖春华先打发掉了两名护工,让她们明天再来上班,之后对儿子说:“把她收拾了,找找新人,我可不要个婊.子每天在跟前儿晃。”
“找新人?找什么新人?”薛盼皱眉。
廖春华剜他一眼,“你以为胡建月对你还跟以前似的?你半死不活这么久,她照顾了几天?早晚得吵着闹着跟你吹,我要是你,就趁她吹你之前,先把她甩了。”
“好几年的感情了……”
“你要是不跟她掰,我只能找你爸了,看他是不是赞成你这么胡闹。”
薛盼敢怒不敢言。
“没他给你投资,你开什么工厂?暴发户名声不好,可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廖春华摆出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找个跟乔若——跟你结婚之前的乔若一样的人,不老实的人,别想做我的儿媳妇。你想让我这么着不死不活几回?”
薛盼身形佝偻起来,手掌捂住面颊,反复揉搓。
“没钱没事业,谁会看得起你?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你有钱有事业,乔若跟胡建月有哪个真把你当回事儿了?乔若就不用说了,胡建月凭什么在你住院的时候躲掉?她有心么她?……”
“别说了!我想想。”
廖春华怎么可能罢休,竭尽全力在短时间内给儿子洗脑:“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想?乔若抽疯前几个小时还挺正常呢,她给你时间让你想了?胡建月走之前有什么反常的?她跟你打招呼了没有?……”
渐渐地,薛盼被她一串串的话砸晕了,未见得被说服,心中的天平却已明显有所倾斜,并因为母亲对胡建月的控诉,生出切实的怨怼,想着不管怎么着,得先让她吃些苦头、让她再不敢跟自己任性。
也正基于他这种心绪的转变,导致既定的计划出现干扰因素时,他的效用只是让昔日恋人义无返顾地站到他的对立面。
下午五点钟,耿大军缩在一辆轿车的后座椅上,由薛盼一名保镖开车送进薛家。
这是薛家母子为了以防万一坚持要耿大军履行的。
耿大军从没这种前例,本身是抗拒的,只因今非昔比,他只想赚一票立马跑路,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至于廖春华和薛盼,不过是再没耐心、勇气与乔若明打明叫板,再分出输赢,结果又跟上次一样,那他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于预谋的要施行的是否违法,他们根本没考虑过——根本没有那个概念。
这对乔若来说堪称神奇,但他们就是法盲到了那种地步:根深蒂固地相信,现今的执法部门与古代的衙门一样,谁要是没钱没势,告状等于死路一条,所以没人会有那种胆子,起码他们不会遇到,就像他们不会相信自己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噎死一样。
乔若不会让他们被撞死噎死。
她没那么仁慈。
.
下午六点一刻,乔若独自回到薛家。
蒋老太太和蒋奕要出席一个什么圈子的聚会,有两名女保镖随行。贝之安、贝之桃得了乔若送的特级电影院的甲级座票,去看电影了。
绝不是乔若事先安排的,但这情形也正合乎她期许。
她基本上是完全不适合团伙作战的人,遇事自己解决的效率会更高。
车子停下,透过降下的车窗,她已觉出氛围有些不同寻常。
关上车窗,取出两块电子表,放进衣袋,再挎上帆布袋,乔若熄掉引擎下车。
在这同时,薛盼那两个保镖动作迅速地关上、反锁大门。
乔若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步调悠然地去往室内。
走进客厅,两名保镖迅速奔入,锁了房门。
乔若笔直地望向这宅子里多出来的那个人:耿大军。他形象正如她所听到的信息、见过的录像中的样子,个子高,块头大,蓄着小胡子,留长发,有明显的一颗黑痣。
见到乔若的耿大军,初刻诧异,下一刻便是惊艳。
如果说他以前只凭借五官衡量异性,到此刻,真正意识到了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对容颜的影响。
他在此刻之前,对此次委托还保有两份迟疑,在这一刻,已是势在必得。
他不懂得何为色令智昏,他只确信,那个美得令人心颤又冷艳得光芒四射的女孩,不论如何都要得手。
不自觉的,他露出淫邪的笑。
乔若似是毫无所觉,只看他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薛盼面上,“唱哪出呢?”
薛盼目光冷森森的,“你说呢?打完我就算完了?”
乔若似是这才有所察觉,瞥过两名已经避开三两步的保镖,脚步也似下意识地移开一步。
“今天你是怎么都得不着好了,要是识相,就乖乖照我说的做。”不知何故,薛盼的语气有些许纠结。
实际上,在他语声未落的时候,乔若就听到从书房传来的低呼声——人被堵住嘴时才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那声音是女性发出。
乔若抬起右手腕,“这才几点,你就急着做恶鬼了?”说话间,左手自然而然地抬起,落到右手腕上的电子表两侧,“难道我的时间跟你们的不一样?”语毕,抬头望向墙壁上的电子挂钟,面露讶然。
“少他妈装蒜。就算想唱戏,你都没那个贱命。”廖春华仰着下巴颏儿,轻蔑地望着乔若,“小月回来了,不管你之前跟她是真好还是假好,这会儿都应该为了她做点儿什么。”
“胡建月怎么了?”乔若双手又抄回到黑色开襟外套,步伐更自然亦更从缓地走向说话的人。
廖春华逸出张狂的笑,“你本来就是破鞋,现在要变成我们家里名符其实的婊.子,她知道了,还老大不愿意呢,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儿。无所谓,跟你一起好了,反正军哥也不会嫌到手的人多。”
耿大军呵呵地笑出声。
乔若看也没看他。
她只是对廖春华点一点头,“很好。但愿有一天你会记起,你也是女人。”
廖春华不明所以,看看儿子,又看看耿大军。
也就在这期间,她余光瞥见乔若忽地拔足狂奔向厨房的方向,几乎是飞扑进门后,死死地关拢了房门。
说来不过是三两秒之内的事,廖春华嘴巴张大,抬手指一指乔若,脑筋也如醍醐灌顶,念及女儿曾被不明液体伤到眼睛的事,本能地也飞速地扯起本来罩在腰间的薄毯,罩住头脸。
然后,廖春华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近似于爆炸、声势又远低于爆炸的声响。
总体而言,她听到的这种声响,比街头爆米花的动静要小不少。
饶是如此,因着强烈震动的切身感受,她也吓蒙了,只傻呆呆地死死攥着薄毯,盖住头脸。
没出三秒,又一声类似的爆炸声响起,声量比之前的更小,更不足以引人注意。
廖春华又等了几秒,耳畔相继传来的是耿大军、薛盼和两名保镖无力的呻.吟,又迅速没有声息。
她急着看儿子的情况,让身形倒在沙发上装死的同时,将薄毯下拉到眼睛下方。
薛盼和其他人一样,应该都是第一时间想对抗或逃离,结果也和其他人一样,无力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同时映照入眼的,还有一道迅捷的身影移向书房。
而就在身影抵达书房之前,书房门已经被人撞得砰砰作响。
廖春华想看得更清楚更多一些,奈何视力渐渐模糊,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胡建月已经醒来,自救的同时还向乔若示警。
她儿子身边的两个女人,实打实勾结到了一起。
她和儿子花天价雇的耿大军,在今天完全是个摆设,还是早该让人一拳头砸烂的摆设!
.
听到书房门被撞得声声作响同时,乔若实在顾不上检查客厅几人的情形,极速到了书房门前。
门锁了。
幸好她带了钥匙和开锁工具。
试了钥匙,打开了。
门是向里开的,乔若开门前不得不说一句:“胡建月,是我。”
“哦。……”
乔若尽量小心又迅速地开了门。
门里的胡建月,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
这怂货刚刚居然是用头撞门的,拼命似的卯足了劲儿。
“是不是乔若?你是不是乔若?”胡建月明显被客厅蔓延进来的气体伤到了视力和体力,徒劳无功地挥舞着手,语速特别快,声息与动作却又乏力,“快跑,乔若!快跑!他们要耿大军害你,要把你给那畜生祸害,快跑!……”
那片刻,乔若看着她,心绪复杂到难以附加。
她料到了很多种意外,包括胡建月回来,却没想到她会不声不响地还赶这么巧地回来。
回来也算了,还算成了半个人质。
成了人质也算了,还把自己弄这么惨。
该死不死的混蛋女人。
乔若磨着牙的时候,已捉住那双挥舞着的手,再把手的主人轻轻揽入臂弯,“我是乔若。好了,小月,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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