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仙人本相

朱玄真指尖微紧。

她们未必真的暴露了,这世间被一句话诈出来的蠢货还少么?

敌明我暗,这本是绝佳的优势......

"妙玄,被威胁的滋味不好受吧。"天机子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既然听了我与龙族的交易,就该明白我对她们同样深恶痛绝。"

他修长的手把玩着罗盘,语气蛊惑:"我所求不过一死物,于你无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朱玄真心底蓦地窜起一股寒意。

天机子那副将众生如棋子般摆布的姿态,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厌恶,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你不想知道......"天机子突然压低声音,呢喃道,"怎么复活那个——让你连咬丝镯都舍得给的小丫头?"

朱玄真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黄泉魔君,六道轮回司,皆非易与之辈。"天机子指尖罗盘轻转,"但我天机门少主,算术无双,自能算得九幽冥府主的下落,你可想知?"

朱玄真猛地起身,却突然一个踉跄,尖锐的疼痛从小腿炸开,绝美的面容微微扭曲,纤白手指死死按住突然痉挛的小腿。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

她这位身具神道权柄的仙师,居然腿抽筋了?!

青云子瞪圆了眼,传音都带着颤:"前、前辈,一入道便己脱凡,这要么是遭了瘟灾大司命的暗算,要么是.….."

他咽了咽口水:"是仙躯承载不住神魂,您得的,怕不是普通的雷使权柄吧?"

朱玄真眸光微闪,确实无需再隐瞒,道域空间神权大都由名门正派把持,她的情况怕是早已广传开来。

五雷令使,掌五行神雷,司春夏秋冬四时之天罚。

掌雷使,司风雨,掌雷印,可调十方雷道令使,莫敢不从!

以及回收的风雨令使,掌风司雨,泽润万物生机。

这三方权柄加身,让她的神魂不断壮大,对雷道真意的领悟也愈发深刻。

只是没想到...…

朱玄真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入道级的仙躯,要承载这三方权柄,还是太过勉强了。

但想到水府空间里,那十几位对她百般打压的神灵。

朱玄真眸中雷光乍现,青丝无风自动。

她目光扫过身旁满脸担忧的青云子,暗自揣度,眼下唯有三条路:要么入道筑基,要么寻一门顶级炼体功法,要么培养心腹,分掌权柄!

"我的底细你已知晓,失忆之人,空有两道令使神位。无门人弟子,更无至交好友......"

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而今唯一介散修,拜在我门下。至于另一道权柄,我还不信你。"

青云子浑身一颤,不可置信道:“权柄那可是被各大仙门视若禁脔,您当真舍得分出?”

朱玄真忽的轻笑,青莲剑嗡鸣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雷痕。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雷光映照下,她眉眼如刀,"我自有我的道,自入道域,便遭上位百般打压。"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似雷霆炸响,"这些权柄既是我夺来的,便是我的,日后还会抢来更多。

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自不会过于贪心,我不会收割他人道果,亦不愿被我培养的心腹背刺,你可以明白?”

“好,但是今时您不愿收割门下弟子,不代表来日,我只愿为属神,从此奉您为主,但若有朝一日您变了,我会与您了结因果,从此天涯陌路。”

青云子战战兢兢道。

“你确定?”

“……不自由,宁毋死!”

“好,还不跟上。”

朱玄真蓦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已掠出山谷。素手轻扬,一根根避雷针精准刺入每株桃树根部。

青云子怔愣片刻,急忙追上:"道主,这些锁事,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让我来......"

话音未落,天际雷云骤沉三寸,天地间一片肃杀。

朱玄真凌空而立,俯瞰下方桃林。

但见万千桃树排列如八卦阵势,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各居其位。

灼灼桃花在雷光映照下愈发妖艳,唯有那株红梅傲然独立,与树下月白身影彷如遗世独立,与世间格格不入。

朱玄真神情恍惚,忽得眸中雷光闪烁,"这世道,仙师个个皮相俊美,但谁知那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轰一一

电光火弧噼里啪啦,落入桃木,如风助火,刹那间逼亮了梅花,树下那一月白身影,已然焦黑如炭。

"哈哈哈......"

天机子突然仰天大笑,眉间疏离尽褪,只剩癫狂,他抚过焦黑的衣袖,声音温柔得可怕。

雨,忽然就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花被打落枝头,片片花花瓣随风而起,天机子广袖翻飞,浑身焦黑却依旧挺立,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他......在说什么?"青云子茫然道。

朱玄真凝视雨中那道狼狈身影,唇角微勾:"许是在骂我们这两人混账?"

"道主......"青云子望着雨幕中那道狼狈身影,迟疑道:"我怎么觉得,他方才那话......像是认识您?"

朱玄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或许吧。"她指尖轻抚青莲剑柄,轻叹:"这种能窥天机的人,才最是防不胜防。"

忽然转身,眸中雷光微闪:"青云子,你可知何处能寻到术道功法?"

说着说着,他面露难色:"只是各派都将功法视若珍宝,绝不外传。"

忽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不过有位折梅真人,倒是广布妙法。传闻皇朝有位贵人,就是得了他的易数真传,术算超绝。"

话到此处,青云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头:"只是这等机缘,可遇不可求啊,不过道主既然需要炼体功法,我倒知道一处......"

"何处?"

"还需再等等。"青云子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时机未到。"

*

万魂山阴雨绵绵,暮色如墨般晕染开来。

朱玄真跟着青云子沿山径而行,越走越偏,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恍若两道游魂。

咔嚓——

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寒鸦阵阵。

"道主,应是这儿了!"

青云子突然神神叨叨地左右作揖。只见他手掐法诀,朵朵青莲虚影绽放,八十一柱檀香无风自燃。

青烟缭绕间,他口中念念有词。

待最后一缕青烟散尽,这位方才还仙气飘飘的修士,突然一撩衣摆蹲下,左手执青铜刷,右手持玄铁铲,哼哧哼哧地挖起土来。

朱玄真眼角微抽:"你这是......?"

"向前辈借道。"青云子头也不抬,"道主有所不知,多少修士入道后才发现,修行就是个天坑。"

铁锹铛地碰到硬物,他顿时眉开眼笑。

可惜就一石头,顿时垮了张脸:"晦气!"

"那些个功法啊,多半要熔炼魂魄入道。"

他边挖边叹,凡人死后魂魄完全,方可化鬼入六道轮回走一遭。

可修士,三魂七魄不全,修的大都是跟六道轮回平起平坐的大道,千百年来当牛做马,吸的气跟残魂早就融炼成了真灵。

真灵入不了轮回,只能在仙台枯坐,等着岁月磨尽最后一点执念......

至直世间再无此人!

"所以前辈们在等死时,就爱留点墓志铭,结个善缘。"

朱玄真若有所思:"那为何凡人求道无门?"

"因为在某些前辈眼里——"青云子突然压低声音,"引凡人入道不是结缘,是结仇!”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当然,也不是所有前辈都这么和善,有些早己真灵污浊,意图夺舍,逆活一世。”

曾听闻,有个樵夫,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就是日子清苦了些,某日入山得了仙缘,结果性情大变,抛妻弃子不说,还连娶了十七房妾室。

妻子悲痛欲绝,怒骂道:“沈老三,你发达了就忘本,不是人!”

那樵夫面露愧色,却仍执迷不悟。

后来发妻郁郁而终,灵堂内白烛摇曳,将孝服映得惨白,子女们伏地痛哭,孝带散落一地。

"喜娘。"樵夫忽然轻笑,修长如玉的指尖抚过老妻枯槁的面容,"当年茅草屋里,你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今日,百里红妆,凤冠霞帔,全城观礼,我来娶你了。”

一拜天地——

喜乐骤响,红绸翻飞。

满城哗然中,只见俊美如玉的新郎官执起老妪枯瘦的手,在漫天纸钱纷飞间,缓缓拜下。

孝服子女们泪眼婆娑,望着四十八岁高龄的母亲与五十二岁的翩然少年时向高堂牌位大拜时——

"嗤!"

无数傀儡丝从新郎官衣袖中暴射而出,瞬间穿透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爹,为什么?”

“大梦千年,今知我非我。”

沈老三仰天长笑,血泪在喜服上晕开妖异的花,脸上表情似痛苦似欢愉,“我不是沈老三,我是无情道第三真传沈长卿,尔等可称我为长卿仙师,今后亦可称吾为长卿真人!”

“夫妻对拜!”

瞬间,他自斩一刀,化为一位老叟,三进三出的沈府大院扭曲着化作洞天紫府,悬丝傀儡们僵硬转身,朝着虚空盈盈下拜:

“娘子,这厢有礼了。”

“夫君,我这一世尽托你一人,望你不负我。”

……

礼成,送入洞房!

刹那间,白发红颜,他们回到了初相遇的那刻,只是如今没有樵夫与农女,而是有三进三出大院,十七位仆从的沈老爷,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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