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巨力推开云夙雪的肩膀,就像什么扎进她骨头,她浑身一颤,下一秒,就被人用手掌扼住了喉咙。
是上官宴,他果然还是提前醒了,比她预计的快了半个时辰,他面色阴怖,咬牙切齿:“废物,你这个废物!”
终于还是晚了一步,她不该贪婪的,如果及时抽身,她现在该是安然无恙。
现在一切都晚了。
云夙雪仿佛灰了心,这一次,他一定不会留她命。
她被他再次送到了不雪山,这是深夜的不雪山,比白天更冷,她已经冻得浑身打颤,刚才在半空飞掠,她就已然脱了一身皮。
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红纱布在她的身上,如若无物,那是上官宴怜惜她是一个女人,从床帏上撕下来的。
可他却一瞬间穿上了那件喜服,再次成了一个冷漠禁欲的恶魔。
她趴在雪地上,刚刚过了元婴修为,她用法力不断在御寒,但是御寒的速度却抵不上风雪摧残的速度。
冷风将她轻薄的纱布吹动起来,从上官宴冰冷的凤目看过去,就像是一团火焰在她身上燃烧,甚至有几片火舌在极力地舔舐他。
不知道上官宴会对她做出什么,如果突然封住她法力,她一定活不了,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她了。
她决定绝地一击,将全身法力都聚集起来,她有了元婴修为,已经是仙界的高手了,她只要将上官宴打个措手不及,她就可以趁机而逃。
她偷偷蓄力,猛然伸手奋力推了出去,地上的雪成片成片被掀了起来,风雪漫天,瞬间就将他包围住。
法力太强,甚至将她反噬,她被吹起来的雪沙拍打得浑身刺痛。
只要上官宴躲闪,她就马上趁机逃走。
在她摔得爬不起来时,她急切看了眼前方。
上官宴依旧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乌发迎风吹拂,喜服飞舞,如张扬的旌旗,宣示着他的威严,他眉眼清冷,傲睨自若。
刚才那阵劲风就像一片树叶无声无息打在他身上。
她真的……
他是什么可怕疯狂的存在!
她含垢忍辱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今天在他面前蚍蜉撼树,出一次糗么?
无尽的绝望侵袭着她,让她忘记了身上的冰寒和耳边的风鸣。
五百年前,她面对强大的王朝,铁骑的大军,也从未那般失去信心,可在今日,她整个人都像被绝望的沙漠包裹。
她绝望地低笑起来。
他却好像生气了,脸色极其晦暗复杂,在风沙过后,他半蹲下,眼睛里含着锐利的亮光。
他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又无比兴奋般:“你想杀我?你想杀我?”
云夙雪绝望的笑意慢慢落下,她勾着无神的眼望向他,像望着不可高攀的魔鬼。
她是想杀他,可是他的表情也不必这样反常吧。
难道是看到蝼蚁反抗的可悲、蚍蜉撼树的卑微后,他越发兴奋。
他突然嘴角上扬,就像是野兽添到了血腥味:“你告诉我,是不是想杀我?”
要她到底怎么解释,如若还有一丝求生的机会,她也不该错过,她趴在雪上,凄冷地笑道:“大人,你觉得我杀得了你?”
“那你做什么?刚才做什么?”他在质问她,又像在确认什么,确认她是不是野兽眼中可怜的猎物。
“我,我恨世道不公,明明你醉酒后不适,我见你嘴唇干裂,我湿润你,你却要这样对我!”
她咬牙切齿,用漠视的姿态朝他冷笑,然而说的话却是这样委曲求全的。
上官宴怔怔地看了她几秒,突然脸面下沉:“我就知道!你这个废物,你真的该死!”
他突然又掐住她的喉咙,阴狠地说:“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他用了力,指骨扎在她的喉咙间,如冰冷的铁扎进去,使得她又一次陷入绝境,魂体沿着她呼吸通道一点点往上扩散,被他一点点捏爆。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他却猛地将她推开了。
她滚在冰凉的雪地里,努力蜷缩起身体,拼命舒缓疼痛的喉咙去苟且呼吸,那块身上仅存的红纱布也被吹走了。
他冷漠得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身前走过,喜服不染,踏雪无痕。
忽然他的衣角被苍白的手指掠过,她想抓住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但他停住了,他冷漠地低头在她手腕扫了一眼,冷霜已经在她皮肤表面凝固,这娇嫩的肌肤撑不过半个时辰。
少女抬起无神的眼,那眼中的光也是冷的。
他依稀有种错觉,她还是她,心中突然就像被什么刺疼一般。
少女勾起沉重的头,乌发纠缠着雪花在飞,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以为她会说,我死了也会杀了你!
她曾经,一直是那般固执,固执得叫人心里滴血。
她从不爱惜自己的命!
可是此刻,她没有,又在他心口撒下刺痛的盐,她孱弱不堪地说:“……带我回去!”
想到她在他身上肆意妄为的样子,从来没有一人恬不知耻如她,那么如狼似虎地侵占他的身体。
他的一切都该属于尊上!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她想毁了他,不择手段!
她真的是该死啊!
他嗤笑道:“让你死真是便宜你了!”
他已走远,那句话犹如一片冰冷的雪,飘入云夙雪的耳膜,将她冻得耳鸣了。
她方才输出巨大的法力,一时间全然没有法力再来御寒了,她突然觉得身体的体温急转直下。
甚至冻到了骨头里,她不断地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风又一遍一遍吹在她的身上,在她寸缕不着的肌肤上肆意地切割。
死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却低低地笑了,躺在雪地上,雪白的肌肤和雪地融为一体,她被裹起来,穿上了新衣,只是冰冷的新衣。
她冻死在这里,也是干干净净的,被风吹,被雪洗,干干净净的死去。
她的魂体渐渐残破,慢慢从身体的任一孔径往外侵袭,不过它们又好像留恋这副躯体,在躯体周围萦绕不去,即便风吹来,也会藕断丝连地在身体上纠缠。
在她就快死去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不是冰冷的风,甚至有些暖意,以至于她回光返照似地打了个寒噤。她的周身形成了一团气罩,很快,她裸露的**就像初生婴儿被裹在胚胎里。
这气罩,她模模糊糊意识到,是上官宴的飞车,只是这一次,这飞车没那么激烈,或者,是她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觉得她飘浮在胚胎里,时间是无比的漫长。
*
清晨,野渡守在星雨轩门口,亲眼看见大宗主从房间里出来,他的脸黑得可怕,甚至冷漠得让人可怜,他只说了一句话:“叫周炜赶她走!”
容小小昨夜被送回了星雨轩,大宗主一早就来看她了,只是野渡没有想到,大宗主会在“新婚”后的第二天就那么厌弃一个人。
他原以为,大宗主找到了他要的替身。
跟随他的一百年来,他从未见大宗主那么无原则做一件事,只有这一回。
他对大宗主很了解,他不会为了捉妖弄出这一场闹戏,他以前的手段都是直来直去,甚至有些专横,而这一次,他竟做了许多委曲求全的筹备。
还主动过问喜服的制式。
他记得大宗主屈身和凌逍和叶谂之商议他们子女婚礼之事,并且承诺要为一对痴儿找到病因,替他们治病,还主动提出成为他们的婚礼排面。
他一度以为,是大宗主找到了他的灵魂归属替代品,不管是南楚兮还是容小小,总之那是他可能喜欢的人,不过今日看来,大宗主的心中没有任何替代品。
他觉得,大宗主的孤独,是那种他永远都不理解的孤独。他无法替他分忧。
昨夜那件事,他也没敢和大宗主提起,一团黑雾飞向洞房,在窗户前窥探,他拔剑去阻止,黑雾却带着挑衅般,在他眼前化出一身漂亮的人形。
她看起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乌黑裙袂,只是被黑雾裹着,他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她对他鬼魅一笑,就飞上了天空,野渡追到半空,就飞了回去,因为大宗主醉了,他担心会出事,就又飞了回去。
她是谁,他不得而知,但绝非善类。
*
云夙雪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小灵站在面前,小灵说:“姐姐,你醒了真是好。”
呵!她心中冷笑,上官宴还是带回了她。
他说过,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想见到她,他的话势必会说到做到,只是她没想到,他还是把她救了回来,想来,他依旧把她当成那个可怜可厌的南楚兮了。
小灵又说:“周大人一直在等你。他说有事找你。”
还是急不可耐让周炜来赶她走了。
他一刻也不会将她留在这儿。
其实她现在已经有些想放弃了,她杀不死上官宴,她杀不了他,她也不用轻贱自己。
她费劲心力,委曲求全,却连上官宴的指头都动不了。
她该离开这里,将来,她可以再回来,亲手要了他的命,只是这一天或许很遥远,但总比现在这样,轻贱自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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