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悲歌

下午,云夙雪挺着虚弱的身子,起了床,换上一身素衣后,就见到了周炜,周炜这次的表情很淡漠,也能看出几分沉重,他说:“容剑侍,大人说了,该付你的薪水一分也不会少的,你收拾完到外院找我吧。”

“我知晓了。”她点了点头,努力弯了弯嘴角,试着缓解周炜的沉重,其实她能欣然离开,带着一份不菲的薪水离开,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她的笑看起来就很假意,明明就有些牵强,周炜深谙官场,通晓人性,遂尴尬一笑:“容剑侍也别那么坚强,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我想,以后也难保还有比你更好的。”

他安慰了她一番,又捡起官腔说:“申时前你务必来找我,别让本官为难。”

周炜走后,她收拾行囊的时候,却停住了手,不知道为何,她的不甘让她倍受煎熬,那是她骨子里的习性,她很难轻易改变,不然,她的前生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由这份不甘,她的身影很快就落在归燕殿的屏风后面,她再次面对着那扇神秘的石门。

平常,她有意无意都会留意这个密室,她对里面的一切充满着好奇。

上官宴有个习惯,常常申时之后回到住处,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不少时间打探这里面的一切,这里或许藏着上官宴最肮脏的秘密。

只要找到它,公布于世,上官宴一定身败名裂,虽然她不能亲手要他死,可是她亦然可以叫全天下的人背叛他。

她用手拍打着石门周边的墙壁,希图其中一处是空的,或许藏着什么机关,可是拍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那么是不是藏在这归燕殿的某处内,这归燕殿这么大,恐怕要找到就太难了。

她一阵失望之余,往后退去,一只脚碰到了坚硬的物体,低头一看,那是屏风的座脚,她沿着座脚向上望去,这屏风上的图画颜色鲜艳,像是高人所画,她仿佛知道了答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整座屏风映入眼帘,是百鸟朝凤图,并不稀奇的百鸟朝凤图,可是颜色鲜艳得令人窒息,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副图那样鲜艳,不就是因为大片的红色吗,这画上的凤凰是火红的,就像正在燃烧的火凤。

而那火凤的眼睛红得如血,只消看一眼,就像被它啄了眼珠,她激动地飞到半空,用手摸了它的眼睛。

刚等她落地,背后轰隆一声,石门开了,一阵寒气从门内向外扑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然而内心的激动叫她忘却了短暂的寒冷,只觉浑身热烫,她快步向内走去。

里面冰雾缭绕,遮蔽了视线,根本看不见更里的境况。

地面又全结了冰,走上去就像在滑冰,她一步一顿,用手撇开雾气,蹒跚了一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只是里面更冷了,她感觉到冷,那种刺骨的冷。

本来她的魂体是不怕冷的,再冷的温度她都能承受,可这副娇弱的身躯却不行,它好像极其怕寒,再加上一天前被上官宴折磨了一番,身体本就虚弱,她只得抱着臂膀,忍受巨寒,一步一挪地朝里面走去。

偶然,她从这迷雾重重里,却望见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那是漫漫的,连绵起伏的山峦;也是激烈的,波涛汹涌的河川。

它们并非真的山峦和河川,而是一具具石像堆砌起来的山和川。

那些石像有大有小,大的如苍松高,小的也有小树高,有坐有卧,有立有跃,身姿动作各不相同,形态妖娆。

发型的姿态、面孔的神态也不尽相同,但是看得出是同一个女人。

能想象出,这个雕刻者,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件事,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它们,毅力匪浅。

而让她最震惊的是,这些石像都没有刻上衣服,她们是一具具**。

只是薄薄的冰霜包裹着面容和关键部位,因此看得并不清晰。

真是个变态!

云夙雪移开目光,沿着这些石像的阴影往前走,她不信这密室全是装的这些破烂。

一步一步,她也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瞧不见那些破烂玩意。

终于这寒冷也到达了承受的极限,她的舌头不断打颤,手心里的汗也冻成了冰霜。

她大概觉得,她还没有找到上官宴的罪证,恐怕就冻死在这鬼地方了。

这到底是哪,她并不知道,冰雾弥漫,比起不雪山,这里没有那种刺骨的风,也没有视野,是“温水煮青蛙”般令人渐渐蚀骨的寒冷。

而她根本找不到方向,连回去的路也分不清了。

好在这里面的光线是亮的,只要她继续朝着光亮的地方走,走向不那么寒冷的地方,大概就是出路。

她按照这样的思路往前探了几步,终于就见一片最亮的光芒,她几乎是一鼓作气向那光走去,只是因为地面太滑,她不敢走得太快,不一会,她就像到达了亮光的中心。

她摸开冰雾,终于看见了一个巨物,那是坐落在冰面上的巨大方形冰石,不,那是一座冰棺,用冰做成的棺椁。

冰棺通体晶莹,却并不透亮,里面看不透,但又隐隐约约看得出什么,那里面是红色的。

穿着红色衣服的尸体?这是云夙雪的第一念头,然而这念头一出,她就彻底明白了,这神秘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而是上官宴最心爱之人的葬身之所。

周炜说,上官宴这辈子最心爱的师父已经死了,所以他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甚至都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好,所以他才变得冰冷病态。

她想通这一切,体内的寒冷也减弱了几分,她带着几分探视打量着这副冰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让上官宴这样挚爱,她产生了好奇,也产生了一种破坏的**。

又有一种侥幸升上心头,这里面或许藏着上官宴的弱点,只要找到它,上官宴一定会死在她的手里。

她扶住冰棺的盖子,想推开它,这棺盖沉重,她用了巨力也没有移动一分。

于是她启用了体内尚存的法力,因为法力一直在御寒,所以如果动用法力,这后果大概她也能猜到,就算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可能随时都会冻死在这里。

不过,好死歹死,反正也出不去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她还是决定这样做。

在巨**力的推动下,棺盖终于动了,她嘴角挂着欣喜,又一用力,那棺盖轰隆一声移开了一半。

她双手扒在棺沿,正想朝里面望去,背后一阵刺目的光袭来。

瞬间就像刺瞎她的眼睛,她用袖子抚着眼睛朝后望去,那站在白光里的,还能是谁!

上官宴就站在她三米之远,依旧是那身白如冰雪的衣袂,在这冰窟里竟像是融入了一体。

只是他的眼睛冰冷得可怕,白色部分带着狰狞的血丝,而黑色部分就像是尖锐的利器,随时都会刺死她。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又加刚才动用了法力,身上更寒了,被上官宴这样一瞪,她彻底地陷入冰海里一般,那种急剧的寒冷包裹着她,她浑身哆嗦,好似他不动手,她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但她依旧□□着,甚或像是开一句玩笑似地说:“大人,我知道你想念你师父,那日我见你嗜酒成伤……我就想,能不能替你解忧!”她说得一颤一颤,明明知道这句话无足轻重,今日就是不冻死也会被他杀死,可是她又不甘心地解释了一回。

可上官宴并没有回应她,只见他手指一捻,一枚手串杏核被他轻轻拨动了一枚。

紧接着,一阵劲风猛地推倒了云夙雪,她向后撞去,也是巧之又巧,她正撞在推开一半的棺盖上,那棺盖的角顿时就像钉入她的后背,她一口血喷了出来,跌向了地面。

而那副棺盖也缓缓地滑向了地面,摔在地上跌得四分五裂。

她吐着血,鲜秾的血沿着下巴和脖子向下流动,就像几条火红的赤练蛇在她肌肤上游动。但就游了一会儿,赤练蛇就变成了冰雕。

她抬眸,嘴角又发出一丝冷笑。然而上官宴这次真的是再也不会手软了,他的手里倏然生出一把火红的剑,那剑竟和她的赤练蛇一样,流着血,血从剑刃上一滴滴地垂落,但竟没有冻固,滴在冰面上,烫出了窟窿。

他的眼睛也变得奇异,黑瞳失去墨黑,变成血红,如沸腾的烙铁,如烈焰向她灼烧。

他迈了一步,提剑向她走来,那眼里的气焰,分明在说,他要亲手解决她,将她碎尸万段。

死之前,云夙雪又冷笑了一声,她双手撑起地面想爬起来,地上的冰片瞬间刺进了她的掌心,她没有一点点感觉,因为那血才流出一瞬就冻成了冰。

她终于沿着冰棺爬起了半边身子,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倒靠在冰棺侧壁,望向他的眼渐渐抬不起,苍白的笑也慢慢凝固。

她在死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凄冷的笑意断断续续:“失去……最心爱人的痛苦,会伴随你……永生……永……”

然后他没来得及动手,她就气绝了,滚落在地上,魂慢慢从身体内往外倾泻……

她死了,死得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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