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魂落

第四十六章魂落

少女躺在地上,冰霜逐渐包裹她的身体,很快她的躯体上就结了一层冰,她已经无任何生气。

然而,即便她死了,上官宴也不会放过她,他走到近前,举起了剑,抵住她的胸口,刺了下去。

剑尖与皮肤之间发出一丝切割的快感,让上官宴的嘴角染上一丝惬意。

少女没有任何痛苦的回应,她早已死得干净利落。

他不屑杀她,但却对冰地上的尸体,反常地表现出一丝愤恨。

她一次次狎戏他,哪怕将他衣服剥光,他也可以饶恕她,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破坏这片圣洁之地,亵渎神祗。

她死前的那句话却像诅咒在上官宴耳边挥之不去,似一把把毒针扎他。

他更愤恨了,他要将她胸膛刺穿、腐蚀!

剑尖抵达一寸的地方,上官宴突然停住了,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口竟隐隐地作疼起来,手指也无由地失去握剑的力量,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他以为是她的诅咒起了反应,他本是不信鬼神的。

剑上的血和少女的血融在一起,在她心窝之处形成一团血色的花蔓。

忽地,上官宴的眼睛一晃,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冰棺里的红色布块急速地飞出,几百枚红布,旋转飞舞,极其壮观。

那是上官宴为她收集的一块块破碎的衣袂,是她在战场上遗落的一片片被敌人切下的衣袂,他一块块地收藏起来,竟有几百片。

然而,这几百片碎布块忽地飞了出来,就像被风吹过的一阵火红的树叶,它们汇成一团,蜂蛹地扑向冰地上的尸体。

一片片红叶在她身上疯狂弥漫,渐渐在她身上织成一袭火红的长裙。

那火烈的战衣,曾在千万利剑中飘然而过,是许多人的光芒,亦是许多人的信仰!

她胜利时,红衣高高地在天空展翼,犹如火凤翱翔,她受伤时,红衣就像鲜血流出一条河流,河岸生出无数沧澜的彼岸之花。

他猛地抽回剑,向后退去。

红裙生成的那一刻,整个“冰天”里,狂风大作,那风极是疯狂,瞬间将少女吹拂起来。

她落在风里,身体笔直立于半空,被风展开了手臂,高昂着头颅,只是她依旧闭着眼,好像无视世界的一切。

风将她的黑发吹向一侧,飞舞扬动,红色的衣袂,逆着风展动,猎猎作响。

如天神临世!

天空响起她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呼唤,“献玉——”

回音不息……

献玉!

献玉!

献玉!

火红的剑从上官宴的手中跌落,在冰面上立即发出嘶嘶的溶解声,冰瞬间融化成一片血水,那剑一直往下坠落。

坠落到深渊,心底罪孽的深渊!

“不,不……”

上官宴全身都在发抖,本来冷漠而无情的瞳孔,竟渐渐睁得差点脱出。

那里面犹如被毒虫浸染,慢慢生出血丝,在他眼白之地,生出震惊而罪恶的血丝花。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百个不相信,她的战衣,怎么会选择这副没用的身躯。

她的话又一遍遍在震撞他的耳膜,我死后,替我收尸!

收尸!

收尸!

收尸!

他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一幅想要逃走的可悲神态,但一种无形之力却像敲碎他的髌骨般,他被迫跪了下去,在她的面前猛然跪落。

倏然,他惨烈地笑了起来,笑得这冰天在不断震动。

紧接着,他就趴在了冰面上,笑转化成为了悲戚的哭声,一滴滴血泪从他的面孔往下滴落,在冰面上呲呲作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变得轻了,他抬头一望,她正摇摇欲坠,他向前爬去,极力而卑微地向前爬去,匍匐到她的身下。

直到她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怀里,他缓缓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她脸色苍白,唇角发乌,甚至睫羽上都沾满了冰霜。

血泪又滴落在她脸上,散开成一朵朵小红花,慢慢地就弥漫了她的半张脸。

“怎么会这样,这样啊……”他又哭又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然而这件错事到底有多严重,仿佛他感受不到,他低语道,“尊上,你怎么会,碰我这样的废物……”

“你想要我的贱躯,我给你就是了……”

“这次不能怪我,我誓死守护您的棺椁,我没有做错……”

“这不是我的错,对不对,这一次你该表扬我的……”

可她什么也没听见,他轻轻摇她的肩膀,然而却是她那颗无力回应的头颅摇摆了一下。

一颗颗滚烫的血泪在她脖颈处生根发芽,快要渗进她的皮肉里。

“都是我不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欲哭无泪地跪在她的面前,将心门关上,感受着**凡胎的痛苦。

一把把由冰化成的利剑,从他胸膛穿过去。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冰剑,他的胸口已然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窟窿。

他嘴里吐着大片的血,跪在她身前的身体跌向了一旁。

他的脸正好落在她寂静的面容旁,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她,那血泪还在沿着眼角往外溢,流出一条长长的赤练蛇。

他竟然有胆子对她说,让你死真是便宜你了!

这句话才该是对自己说的,他真是这天底下最该死的废物!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活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哪把利剑扎错了位置,将他的心门打开了。

他浑身颤抖,勾起了头,眼神里出现了惊恐,她的面容上结上了一层晶莹的薄冰,但也阻挡不住魂魄从七孔倾泻。

和那日在苍秀家院子的血阳里一模一样,她的魂魄化成了流光,从身躯上剥离、游荡!

他拼命爬起来,两只膝盖在她身旁的冰地上死劲磨动,手忙脚乱地去捧那些萤火虫一般的流光,可是无论怎么小心翼翼,它们都像和他作怪般从手指缝里溜走。

他歇斯底里地,双手紧紧握住了一只萤火虫。

“你不会走……”

他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惨烈,笑得牙齿发出滋滋的凄惨碰撞。

那只萤火虫还是溜走了!飞到天空散成一缕轻风。

他无力地张开双手,颤抖不停地剥她面容上的薄冰,俯在她脸上呵出暖气,直到脸上光洁如新。

他以为这样,她就活了,他笑着说:“我带你回家……”

抱起她冰凉的尸体,他站立在原地,走动不得,沉重得就像全身都被绑上笨重的铁链、枷锁,他闭了眼睑,沉默不前。

在他怀里,她头颅垂倒,乌发散开,红衣被风吹拂,像一团快要燃尽的火,火苗慢慢在熄灭。

三千盏招魂灯从他的万宝链里飞出,顷刻间将整个冰天的上空铺满,它们化成一道银河,绽放出莲花状的盛世之花。

雾蒙蒙、黑阴阴的冰天,顿时被三千招魂灯照得如晴日白昼。

地上的冰在融化,山间的雪在倾塌!

招魂的咒语响彻云端:“魂魄归来!无远遥只。魂乎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千招魂灯在空中燃烧了起来,冰天里火光冲天。

上官宴从火光里走出,银发飞舞,浑身浴血。

她的魂体回归了身体。

他以为没事了。

他轻轻将她放在石床上,手掌抚在她的丹田,给她运气,法力在她躯体内游走,他向来以此法救回濒死之人。

他以为没事了。

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血色,皮肤也渐渐娇嫩。

他以为没事了。

他的嘴角无端上扬。

可是她为什么一动不动,她的鼻孔连呼吸的影子也没有,心脏也如死水冰山。

他又花了百年修为,不断在她身上施法,可还是没有复活她。

他到底要怎么办啊!

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躺在她的身边,大颗的血泪往外面流淌。

*

野渡一直找不到人,好几天了,直到在卧红居看见大宗主抱着那个容小小,他顿时僵住,眼睛也滞住了。

他发现大宗主的行为极其异常,他穿着喜服,卧在石床上,抱着一动不动的容小小,朝她癫狂发笑。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我!”

“五百年了,你连尸体都没有留给我!”

“今天,你还以为留不下来!”

野渡只得默默退了出去,第五天,他实在无法,因为惩戒院都在问他,大宗主去了哪。

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回到卧红居,无论如何,他也要唤醒大宗主,容小小应该已经死了。

他不必为了她这样,她不过是一个替身。何况他以前也并不在乎她。

这一次,大宗主匍匐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但背脊轻轻在浮动,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从不见大宗主这样脆弱,这仿佛不应该是他,如果再不将他从泥沼里拉回来,他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大宗主向来处事冷静,无论遇到什么意外,他总能冷静面对。

他小心翼翼地道:“大宗主,几位大人上奏,这几日有些重要政事……”

他刚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大宗主抬起了头,他朝他望了过来,这一眼就把他骇住了。

大宗主的眼睛是血红的,脸颊还流着血,就像被人剜了眼球一样。那血和他喜服的颜色一样刺眼。

他吓得不敢吱声,连呼吸也停滞了。

“滚!”大宗主只是低低地道出了一个字。

但却比尸山骨海的鬼还要让人毛骨悚然,野渡吓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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