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端端躺在司法阁灵柩室里的尸身,这才一天的工夫,说不见就不见了?”
事情比沈流尘想象的更加棘手,近日凌云峰无辜惨死的这三位弟子,一个外出采买死于非命,一个敦厚老实死得蹊跷,一个死而复苏不翼而飞,天底下的诡异之事难道全让他赶上了?
明雾曦沉思片刻,李超的死本就让人摸不清头脑,如今怎么三个人之中偏偏他的尸首不见了。
更何况司法阁内戒备森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掩人耳目直接从灵柩室内盗取李超的尸身,她不禁由衷发问,“难道这世上真有诈尸还魂一说?”
沈流尘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人死不能复生,有违天道。哪有什么诈尸,不过是弄虚作假的把戏。”
凌寒烟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看沈流尘说得信誓旦旦,内心生出一种怅然若失。因果报应,六道轮回,怎可轻易扰之。但凌寒烟偏要颠倒阴阳逆天悖理,沈流尘不信起死回生之说,可知你自己便是这样枯骨生肉之人,简直可笑至极。
一旁的林青山手握弟子令,他心中十分急迫,一方面担忧文祺独自一人在门中根本处理不好这样的局面。另一方面又担心谷口村的妖孽伤害黎民百姓,两边都非常焦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天衍宗内,掌门瑶霜仙尊闭关,凌云峰的峰主瑶岩道长如今在外办事尚未归来,虽然宗门还有其他长老可以主事,但李超一事牵连甚广兹事体大,暂时还是不要把这消息外传的好。
林青山怕师妹在门中会遭奸人所害,所以他立刻暗中给文祺传讯:在师尊没有回来之前,凌云峰内谁人都不可信。我相信宫晚华师姐的为人,你且去玄天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向她托出,问一问她的意见,在门中切记要保护自身,如有任何情况随时与我联系。
宫晚华的修为以至金丹境,旁的不说,在门中定能护文祺周全。更何况隐息灵宝一事本就与她有关,在宫师姐身边倒是也能更方便文师妹查案,只是追踪李超尸身一事,却没那么容易。
林青山放下弟子令,眉宇间一片愁云惨雾,转而同沈流尘说,“情况瞬息万变,如今李超的尸首不见了,我担心师妹她一人在门中处理不了这样的案件,我想我不得不回趟宗门了,沈师弟。”
沈流尘放下手中地图,他黑眸划过一丝诧异,先是看了明雾曦一眼,心中有所犹豫,但还是开口道,
“林师兄,文师妹已进入司法阁多年了,她平时就跟在你身后耳濡目染,如今定也学会了一些断案之术,师兄何必如此忧虑。我想李超这件事情,文师妹肯定是能处理好的。我知道你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你能护她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世吗?她不可能永远不遇到危险,不然又该如何成长呢?林师兄应当相信文祺师妹,她已经不再是多年前,只知道站在你身后得你庇佑的小女孩儿了。她是天衍宗的真传弟子,是凌云峰司法阁的刑罚侍从。”
林青山是关心则乱,但是沈流尘却比他看得更清楚,以文祺的能力既然能拜入瑶岩道长坐下,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林青山只是习惯了肩上所承担的那些如巍峨山岳般的责任,其实只要他放手,就会知道早在不知不觉中文祺就已经能够用她的长鞭独当一面了。
其实沈流尘很清楚,林青山比自己更有一副师兄的模样。林青山从不会被那些沉重得不可动摇的责任所压垮,那人眉宇间也总是盛满横枕鳌峰。这是沈流尘做不到的,他无法说服自己去背负那些厚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山峦。
这让沈流尘又想起自己和师尊的对话,在玉清峰,在永远飞雪凝霜的山顶,那场关于剑关于情的论道。无剑非无往,无心非无情。沈流尘如今还是不明白他手中之剑所要去往的方向,更不明白无情道的心该归于何处。
……
此刻的林青山双眸中还是一团尚未散清的雾霭,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明雾曦拦住。
她自幼同文琪交好,也知道文师妹是怎样的性子,更知道她有怎样的本事,“林师兄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但此刻谷口村的情况也很严重。与其你现在返回宗门,不如选择相信文师妹。”
凌寒烟冷眼观之。
倒是难得,沈流尘竟能和明雾曦想到一块儿去。不过就他自己而言,可不是一个会劝人的性格,所以他在旁边一言不发,仔细端详着临江郡的地图。
沈流尘站起来,扶着林青山的肩头示意对方先坐下,“林师兄你切放宽心,宗门中无人会蠢到直接伤害文师妹的。李超尸首的遗失,足以证明你们司法阁内部出现了叛变之人。你和瑶岩师叔都不在门中才好让那群人露出狐狸尾巴。让咱们看看这些逆贼究竟意欲何为。”
……
这边沈流尘几人正在探讨明日入谷的计划,而文祺却已动身前往了玄天峰。
她心中比谁都更清楚这件事的利害之处。司法者内部的灵柩室内竟然会平白无故消失一具尸体,可见作案之人定是阁中弟子,并且是有瑶岩道长信物的人。
整个司法阁除了二处弟子能随意进出灵柩室,再无旁人了。
玄天峰-翠筠居
竹影横斜,曲径通幽。
宫晚华的洞府坐落于玄天峰山脚处的一片竹林之中,她借着地形之便在林中布满大小阵法,因此平日里鲜少有人登门拜访。
但是今日不同,竟然有那不怕死的熊心豹胆之辈敢闯阵。
文琪全力运功飞至玄天峰,眼前翠绿如烟,片片竹叶如刀似剑,幽篁摇动,风响交拂。她身陷阵中正欲甩出长鞭一扫障碍。还没等她出手,一股强风将她卷起,穿入竹林,将文祺丢在院中。
她趴在地上,眼睛被灰尘迷得睁不开眼,文祺睫羽颤动努力地睁开一条缝,只见眼前院中摆着一辆竹制的轮椅,一袭蓝衣的宫晚华正手握一本古籍,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
今日宫晚华在外门无课,独自在洞府钻研阵法。文祺闯阵之时,她正在翻阅上古阵法的典籍,却听见洞府外的竹林禁制有所波动。
说实话,宫晚华不是一个脾气特别好的人,在外门授课时,因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把弟子关进杀阵历练,落下一个“大魔头”的名号。又或许是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体内经脉淤堵的缘故,虽然已经练至金丹,但双腿筋脉仍然狭窄闭塞,故此不能起身行走,更不能随意来去自如。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缺憾导致她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在外门上阵法基础的时候,也时常疯疯癫癫,非常严厉冷酷。但就是这样一个身上有先天不足之症的废物,却在阵道上有着非凡的天赋,也是这样一个不可捉摸的狠厉之人,能在宗门危急时刻得到了林青山的信任。
见到文祺,宫晚华仍安然地坐在那张由方思远给她打造的轮椅上。
她正纳闷,文祺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突然来到玄天峰了。她记得上次已经和林青山说得够清楚了。那隐息灵宝她刻过数十个,单凭丹室里一个微弱的阵法痕迹,她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究竟是哪件宝物,又卖给了谁呢。断案是司法阁的分内之事,和她一个阵修有什么关系。
文祺收起长鞭,如今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她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向宫晚华拱手行礼道,“此番多有打扰,还望师姐恕罪。只是事发突然,我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宫晚华有几分不耐烦,她心中还惦记着刚才从典籍中看到的上古阵法,但是碍于师姐情面也不好直接开口送客,于是挑了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她还以为对方又是为那隐息灵宝而来,神色中有些许的不耐烦,一下一下轻捶自己的双腿,言下之意是:倘若不是什么要紧急事就别劳烦我一个残疾之人。
文琪握紧了腰间的长鞭,有几分难为情面,她自然看出宫晚华的意思,但如果不是事出意外猝不及防,她是断断不会来叨扰宫晚华的,现在门中实在没有几个靠得住的可信之人,林师兄又不在身边,她没办法,于是略带哭腔的开口,“师姐,我能信任你吗。”
宫晚华不知道这素来泼辣火爆的师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眸对上那双弥漫着恐惧与惊惶的眼眸,写满了重重水雾与不知所措。她心中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院中翠叶浮沉,林深如海。文祺在她对面,身穿司法阁的玄袍,缓缓开口,“师姐,门中藏有奸邪谗佞欺负之徒。还望师姐助我扫除邪祟。”
篆香烧尽,日影西沉。宫晚华看着手中罗盘,箭头所指正是凌云峰的方向。
看来宗门确实需要刀刃向内,剜肉医疮,刮骨疗毒。
……
是夜,月似银钩。
江上月之所以是望东镇极富盛名的一家客栈,是因为在客房之中就能看见浮生河的美丽江景,尤其是在晚上,明月高悬,寒江动夜。银色丝带贯穿其中,逝水东流,淘尽九州。
林青山最终还是没有返回宗门,他心中其实已经听进去了沈流尘的话,文祺需要经历一番磨难才好成长。如今他们几个都不在门中,正好也可以看看那歹人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的凌寒烟合衣躺在床榻上,以他的修为早已无须睡眠,但是漫漫长夜他还是不免想起了前世在拍卖会初见沈流尘的光景。
那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拐走了天衍宗的掌门首徒,更不会在意被他囚禁在幽冥殿的是怎样的一个正派修士。他与沈流尘的相遇难道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赐良缘吗?
凌寒烟并不这么觉得,什么天赐良缘,倒是天选宿敌更贴切一些。
他回忆起沈流尘在幽冥殿中委身侍君的那副男宠模样,实在是讨人欢喜。沈流尘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狠角色。但凡对他有利的,他便能忍则忍。但凡对他无利的,他就置之不理。这般虚伪自私的人,自己却还深爱他,真是可笑。
活着的沈流尘,凌寒烟深恶痛绝,死了的沈流尘,才真正的让凌寒烟看清了自己的心。
凌寒烟正想着从前沈流尘的模样,却听见有人叩响了自己的房门,他起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慢悠悠地行至门口,不用想都知道来者何人。
除了沈流尘,还能是谁。
小凌:沈流尘这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小沈:老婆,你一个人是不是怕黑怕冷啊,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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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提刀力破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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