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画魂烧旧屏

“大师兄深夜拜访,有事?”

凌寒烟打开房门,又是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整个人斜歪在门框上,眯着一双凤眼,提不起什么精神。

沈流尘抬手扶着门板,轻轻一推,侧身进入屋内,“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刚刚咱们不是一起商议明日去向吗?我是怕有什么准备不足的地方,提前同师弟讨教一二。”

这蹩脚的借口,凌寒烟听了都懒得戳穿他的心思。

“还有什么要商议的,之前林青山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明日从白蛇谷后山潜入谷口村。你有什么可担忧的。”

“话虽如此,但,我主要是担心明雾曦,你也知道她三脚猫的功夫,真遇上事了,肯定敌不过的。”

沈流尘之前还劝林青山别忧心文祺,现在他自己倒担心起明雾曦了。

“我劝你放一百个心吧,三个剑修还护不住一个丹师?”

凌寒烟坐在木椅上假装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懒得听沈流尘在这熬心费力。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太子殿下您身边最安全,所以……”

“哼,原来是将主意打到了孤身上,怎么,想让我护着她?天底下想和幽冥殿做交易的人可不少,你付得起吗。”

凌寒烟手撑着头皱眉蹙眼,前世的沈流尘可从不会求他办事。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明雾曦的结局,一个早死的丹师,除了出身明家,实在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

“我还以为你同她投缘。”

沈流尘用清澈的眸子盯着眼前人,有几分出神,平日里在宗门中看凌寒烟与师弟师妹的相处,还以为他真的是祥和仁爱之人,差点忘了他是心狠手辣的魔修。

“缘?我和你门中所有人都投缘。”

凌寒烟此言非虚,他来天衍宗本就是为了在暗中做些手脚,可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就有人先替他操办了。

“既然如此,夜色已深,是我打扰殿下了。”

沈流尘站在一旁,嘴角微绷,不想再多谈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内心就像着了魔一般,本来在自己房中待得好好的,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他早已不需要依靠睡眠休息,但明日入谷,看起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习惯用睡觉来放松心神。

横竖睡不着,他便想坐起来打坐,但迟迟未能入定。

他的心思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春水所搅动。

凌寒烟默不作声,抬眼看他,嘴角扯出一丝轻蔑。沈流尘这番倒是有前世那股子傲骨嶙峋的劲头了,惹人生厌得很。

“沈流尘,别忘了当初在灵泉峰你是怎么求我的。孤可不是那种分毫不取的善人。你想好怎么回报本座了么。”

沈流尘眼中一沉,他就知道眼前魔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任凭殿下处置。你想要什么,直接取便是。”

凌寒烟手中聚集了一团黑红色的魔气,指尖一动,那魔气如游丝一般缠上了沈流尘的脖颈。他食指轻轻一勾,沈流尘就被带到凌寒烟的面前。

那人紧闭双眸,眉间凝成一片愁云,双唇微抖,心跳如鼓。

一缕魔气从脖颈攀附到沈流尘的耳廓,轻抚他的下巴和薄唇。

“看来你很害怕啊。”

凌寒烟操纵魔气缠绕在沈流尘双眼之上。这蒙眼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的初见。

沈流尘突然觉得眼皮一沉,一股寒冷之感顺着睫毛传递到他的心神,令他的神魂为之一颤,忍不住地想要贴近凌寒烟。仿佛这魔头身上有某种自己所熟悉的气息正在牵引着他,诱导着他,走入黑暗的深渊。

于是他伸出手,主动地用指腹小心翼翼的试探脖颈间的那丝魔气。

“殿下,我……”

“沈流尘,你知道孤最讨厌你什么吗。”

凌寒烟暗暗收紧缠绕在对方双眼上的魔气,令沈流尘发痛冷汗直流。

而他自己手心中的咒印又不合时宜的闪起红光。

“本座最恨你这双眼睛。”

那双永远盛满风雪,永远清高孤傲,永远薄情寡义的眼眸。

静若云尘,动如流水。

前世凌寒烟在幽冥殿挖下了沈流尘的眼睛,一双琥珀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如同灼烧的飞星,梵天浴火仿佛能烧尽所有青灯黄卷,藏着怨恨,藏着屈辱,藏着不甘,令凌寒烟欣喜若狂。

毁之,摧之,扬尘如雪,满襟染血。

沈流尘手中蓄满雷电,在凌寒烟窒息的控制下不断呼唤灵台中的系统。

“系统,你,你在不在啊,这魔头快,快,快要把我杀死了。”

“你不是斩魔系统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装死啊!”

“系统!”

凌寒烟暗自发笑,手中收紧红雾,掐着沈流尘的脖子,逼迫他不得不双脚离地。

那猩红如血的魔气勒得沈流尘不能呼吸,眼睛酸胀似乎真的要痛失光明。

果然,此前在山门和仁心堂的一切都是这魔头的惺惺作态,沈流尘痛恨自己又被这人骗去了,幽冥的魔修哪有这么好心呢。

沈流尘抬手,掌心紫色雷电顺势飞出,顺着雾气一路直上,噼里啪啦擦出一阵细小的火光,直至缠绕在凌寒烟的指尖,箍着对方的手腕,划出一道血痕。

不痛不痒的雷力,凌寒烟轻轻甩手,横眉怒目,他望向沈流尘,嘴角露出一丝凛冽的寒风。装好人装得太久,凌寒烟觉得自己快要被天衍宗的牢笼压得透不过气了。

颈间雾气瞬间消散,沈流尘跌落在地,他紧闭双眼,努力克服眼中酸涩,缓慢地睁开一条缝,渐渐适应了屋中的月光。

再睁眼,目光所及一片红色,凌寒烟浑身散发着猩红的魔气,侧靠在椅子上。正随意摆弄着手中的香囊,他说:“凡间的金石俗物,还真当本座愿意陪你演正道弟子的把戏了。沈流尘,别得寸进尺。出了天衍宗,谁还把你当掌门首徒。”

沈流尘不可置信地举起双手,无论他怎么试探,眼前仍一片红雾,似乎整个世界陷入了绯红色的深潭之中。

“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

凌寒烟抬手一甩,香囊顺着半开的窗户飞出,跌入永远东流的浮生河之中,“我们魔修习惯给奴隶身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缓缓走向沈流尘,蹲下来与对方平视,抬手正欲触碰沈流尘颈间的红痕,却被对方扭着头躲开。

凌寒烟心中不满,眼中盛满凌厉的红色冰晶,他单手握上去,指尖狠狠磋磨着对方的皮肤,似乎要把沈流尘跳动的血管掐破,流出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热血,浸染长河,“这印记好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奴。”

“怎么,在我身上打下你的烙印。你们魔修跟狗一样,撒尿圈地么。”沈流尘心中不服,他懊悔自己怎么就轻信了凌寒烟,这人本性难移,在天衍宗这几年怎么可能改变得了骨子里的嗜杀成性,他果然潜藏在门中另有所图。

凌寒烟掐着他的下巴,魔气顺着皮肤刺入了沈流尘的口腔,划破内壁的血肉,流下满齿红水,“下次骂我,记得别说出来。”

沈流尘吐出一口鲜血,下一秒就被凌寒烟一掌送出客房,他抬起袖子轻抹嘴角,再抬眼却已经被关在门外。

……

这边沈流尘刚被赶走,凌寒烟站起来一整衣襟,抬手揉了揉额角,闭眼调息腹内魔气,不耐烦地开口道,“还不出来,难道要孤请你吗。”

话音刚落,身着桃夭色的楼越就从紫檀镶嵌的万花献瑞屏后走了出来。

他手中转着一把凤羽折扇,装作一脸惊吓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流露出几分玩味,

“哎呀呀,殿下对自己的男宠,下手可真狠啊。”

凌寒烟懒得搭理他,又歪在屋中的美人榻上,开口讽刺道,“下次别穿一身娇嫩的粉色了,难看得很。”

楼越配合地转了个圈,桃色下摆缓缓散开,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难看?怎么会,莲儿说我这一身人比花娇。”

“莲儿……”凌寒烟听到凌焓莲的名字,心中一顿。重回浮光,他还没见过五百年前的胞妹。

“是啊,殿下有所不知,你不在幽冥的这些时日里,咱们圣女殿可是大显神威呢。”

楼越转着扇柄在屋中踱步,一会看看床褥,一会看看窗景,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敢落在凌寒烟的身上。

“别找了,老狐狸不在。”

凌寒烟看他贼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楼越这么怕白桃的娘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早说啊,吓死了。”楼越长舒一口气,手握扇柄轻拍胸口,转身坐在桌前。

凌寒烟懒得计较楼越和涂山白狐一系的恩怨,他心中挂念着凌焓莲,忍不住询问道,“莲儿她怎么样了。”

楼越低头把玩折扇,他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和太子殿下叙旧的,“圣女如何,殿下回幽冥不就知道了,我今日前来倒是有要事向殿下禀报。”

凌寒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压下胃中翻腾的苦水,靠在榻上,慵懒地挑眉,“说,何事。”

楼越凭空变出一把断成两半的骨笛,轻置案桌,装作一副大惊失色,被害未遂的模样,“不得了的事情,有人欲刺杀我,殿下可得替我做主啊。不过,您的奴隶似乎都不怎么中用。”

凌寒烟瞥了一眼骨笛,面上没什么反应,“人在你手里,想杀便杀。”

楼越伸出一只手,金色的千年蛛丝盘绕在他掌心,“只是可惜这条脉丝。殿下信不过我,我是知道的,您想听什么消息直接传召臣下就是,怎么派这样货色的魔修来侮辱我,真叫人心寒。”

凌寒烟知道千苍不会轻易探查出什么,只是没想到楼越做事这么狠绝,去了人半条命,还腆着脸来找自己评理。

短短一天,千苍能用幽冥秘法传至元洲,这不足为奇。

他反而震惊,楼越是如何从元洲赶到临江郡的。

凌寒烟不接话,从而转移话题。

“少宫主脚程倒是快”

“殿下在道门有卧底,我亦在流洲有眼线。”

“临江郡的传送阵应当花费了血迷宫不少心思吧。让本座猜猜你和宫主把阵设在了何处。”

楼越不怕凌寒烟查,他不在乎,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他藏的秘密可没有凌寒烟多。

他那一双桃花眼泛着流光,面上点起两枚酒窝,楼越似乎看破了太子卧底道门的真相,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向凌寒烟开口讨要好处。

“殿下,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偏偏您要选天衍宗。但今天我知道了。至于血迷宫监牢里的那个奴隶,杀不杀无所谓,相比之下,我更想杀刚刚那个。”

小沈:坏了,这波冲我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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