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缝尸痛悼

云烟弥漫,凝黛欲雨。

沈流尘抬头观云,似有降水之兆,心中暗道不好,恐是那河底的恶蛟在拨弄风雨。

此刻他正同林青山和宁馨儿一起御剑,行至半路,他暗中给两位宗门道友传音。

“小师妹,林师兄,有劳你二人走一趟望东镇了。”

一旁的宁馨儿有些不解,刚刚在丹水县不是说好了吗,他们三人同去,怎么临时变卦,“那师兄你去哪?”

“我去合欢宗传信。”

沈流尘调转剑身,改换方向,确实是要奔着合欢宗的朝向,临走前特意嘱托了一句林青山:

劳烦林师兄此行护小师妹周全,在望东镇一切安全为上,切勿冒险,先让宗门驻扎修士控制住仁心堂。

说罢就立刻飞驰而去。

林青山转头看了一眼那穿梭于云层中的赤色飞剑,眉头紧锁,心中忧虑,只觉得头顶的乌云又浓了几分,就连空中的水灵气也加重了不少,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调转方向的沈流尘,并没有丝毫想去合欢宗的意思。

李超尸身被盗一事,事关宗门司法阁,谷口村的蹊跷怕是和宗门内部脱不了干系。如此贸然前往合欢宗传讯,说出在天衍宗地界中弟子成鬼,恶蛟伤人,凡人村庄被屠杀。这种事要是传开了,只怕会在仙门之中毁了宗门的声誉。

孰轻孰重,沈流尘分得清楚,临江郡的这些事情,绝对没表面那么简单。

他现在也不敢轻易动用弟子令,就怕被司法阁的奸人察觉到自己的动向。

丹水县那边是指望不上两个魔修了,要想遏制谷口水祸,只得在源头以绝后患。

所以他运功北上,孤身一人折返白蛇谷。

沈流尘是修道之人,学道修心,存神炼性。师尊曾经教给他的道理,他记得清楚,也不会忘记。

…………

丹水县

无论是凌寒烟还是楼越,俩人都没有土灵根,所以只能自行转化灵气,施展土系法术,但好在加固长堤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用多么的费时费力。

凌寒烟抬头,遥望了一眼那藏匿在远处云层中的化神修士,此人的神识笼罩在丹水一带,并没有随着沈流尘的离去而转移半分。

他心中明白,估计这暗中的修士,就是瑶霜掌门派来保护沈流尘的。

凌寒烟自知做戏要做全套,故而十分卖力,手中灵气不断,可一旁的楼越却没有这个觉悟,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殿下,您可真是对天衍宗的剑修,情真意切啊。”楼越慢悠悠的掐诀,时不时地靠近凌寒烟,暗中传音。

凌寒烟运转步法,刻意和他拉开距离,“孤一向心善,所以也善意地提醒你,要想活命,就别靠本座那么近。”

楼越拿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浅浅挥了几下,魔气渐出,长堤转瞬就加高了不少,“是是是,殿下在幽冥是最为心善的,那能否行行好,把幽冥殿让给我?”

“少宫主,你切记得,今日可是欠了本座人情了,孤劝你快点逃命吧。”

凌寒烟说完,手中就幻化出湛蓝冰凌,直冲楼越门面而去。

楼越手握折扇,冰棱擦过扇面,凌寒烟筑基期的法术没能擦破这件价格不菲的魔宝。

对面的楼越还没反应过来,究竟为什么凌寒烟要突然对自己动武,只见远处云层中的化神修士已经出手,一道疾风直冲他而来。

楼越只是一个元婴期的魔修,哪里敌得过高他一个大境界的道修。

刹那间风起云涌,高阶修士斗法必定会殃及池鱼,所以凌寒烟趁乱给自己胸口打了一掌,呕出一口鲜血,顺势潜入丹湖,装出一副受伤不浅的样子。

他隔着水雾看着被化神修士追着打的楼越,一向风流倜傥的血迷宫少宫主,此刻显得颇为狼狈。

凌寒烟知道楼越手段多的是,肯定死不了。

就算不幸被打死了,对自己而言也是好事。

他拿不准楼越到底有没有在谷口村设置邪阵,但落在天衍宗眼里,不管怎样,谷口这顶大锅,楼越是背定了。

凌寒烟浮在水中,他修为要远远高于这个化神长老,因此也早就察觉出对方一直潜在沈流尘身侧,天衍宗一向对自己的核心弟子很是重视,这也让凌寒烟歇了绞杀新一代亲传的心思。

故而此番下山,他同沈流尘单独相处之时都是特意设了结界和迷障的,别说是化神修士,就是炼虚境来了,也洞悉不了什么。

此刻他潜在湖水里,看着岸边的修士斗法,一时之间有些无聊,他正想着要不要暗中帮衬一把,万一楼越真的不幸亡故,血迷宫的老宫主少不了要在魔域闹事,等到时候搅得幽冥十八郡鸡飞狗跳,他还得回元洲党同伐异,攘除作难之人。

正当他犹豫不定之时,突然身下的湖水渐渐流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不过几息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口漩涡,转瞬间就把凌寒烟吞没。

现在的凌寒烟修为压制在筑基,还来不及反应,河水裹着他,几乎要碾压他的肺腑,此地距离岸边不远,他怕贸然出手,魔气会惊动岸上的化神修士。只能顺着水流,看看这股漩涡要把他带向何处。

红衣消失不见,丹水重归安宁。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

嘀嗒——嘀嗒——

空旷的洞穴内,有水滴之声,一滴一滴落下,滴滴答答,彰显着时间的流逝。平淡无波的机械节拍,毫无韵律,听起来十分迷幻,好似魔音一般侵占人的灵台,以此制造一种时间飞快流去,世界正在衰亡的错觉。

嘶,好痛。

沈流尘缓缓睁开眼,他揉着太阳穴,神魂被流水之声撕扯着,像是要四分五裂,痛得他恨不得砸碎自己的头骨,或者割下自己的耳朵,以避那恼人的水声。

他是怎么到这儿的?

有点不记得了,在昏迷之前,他正落入白蛇谷,刚收起剑,就见那片枯萎的天音树林中有一条墨色的小蛇,沈流尘本想绕过它快速行至谷口村,结果刚经过黑蛇,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身处在这水下洞穴了。

“你醒了,沈流尘?”

沈流尘握着手中之剑,十分戒备的转过头去,眼前之人浑身青黑,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蛇,沈流尘定神观之,神识一动才明白那不是蛇,而是之前河底的恶蛟。

这女鬼散着头发叫人看不出曾经的面容,但是能感受到她身上聚集的怨气和鬼力,此时的李娇正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长针,周身环着一堆骸骨,她用银针在这些骨头上戳来戳去,以鬼力化为黑线,将这些散落的枯骨拼成一具完整的女尸。

沈流尘放眼望去,这洞穴中还有数十具尸骸。

“你看到的那些是我缝好了的,哝,这里还有很多没拼好的。加起来得有百具了吧。”

李娇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捏着银针,缝着手里的骨头。她全然不将沈流尘放在眼里,从前的她也在门中遇到过这位大师兄,那时她是外门的杂役四灵根,对方是内门的天之骄子。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天赋鸿沟,在修真界,灵根代表了一切。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人的命运,由天注定。这就是仙门教的道。

如今呢?

她是鬼,他是人。

她是活在天地间的鬼,他是被困在吃人宗门里的人。

她看不起沈流尘,也看不起天衍宗,更看不起所有仙门道修。

他们穿的鹤骨松姿,看起来超尘出俗,实际上同魑魅魍魉又有什么区别。

“李娇?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沈流尘没有说出来,王村长家里的邪阵,墙上的宗门求救符,锁链上的银针,似乎早已说明了一切。沈流尘问不出来,眼前女子看起来已经疯癫至极,他不想再出口伤人,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混乱。

李娇抬眼,那双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流尘,她藏不住恨意也藏不住杀气,“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是变了,变得彻彻底底,她不再相信所谓的仙门子弟,更不相信世间男儿。

她恨这些人,她想让所有人死。

“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不管怎样,谷口村里的都只是凡人。是谁害了你,我会帮你的,宗门会为你做主。”

沈流尘现在也不敢高声,只能尽量语气温和先安抚住对方的情绪,可是李娇身上的怨气反而却越来越深。

她说得很慢,甚至连声音都很微弱,指尖抚摸那条恶蛟,洞穴外面已经惊涛骇浪洪水滔天,

“凡人?宗门?你?哦,对了,忘了你看不见我们,你猜现在你周围飘着多少鬼,想要把你一口撕碎。这其中都是你曾经的同门,他们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你难道不明白吗,大!师!兄!”

沈流尘此时已经收起剑,无奈之下,任何的行为都会被对方视为挑衅,稍有不慎就会进一步激怒李娇,现在整个流域之内的安危全系于他一人,压力之下,他急得发慌,一时之间说话也有几分颠三倒四,口不择言,

“李娇,不管怎么说,先冷静好么,我站在这里,能代表玉清峰。我肯定会为你报仇雪恨,将那个欺辱你们的畜生,千刀万剐。你不要冲动,别把无辜之人卷进来了,浮生河所流甚广,倘若……”

“说来说去,还是想劝我。”

李娇低着头,将手腕上的黑蛟放出去,她自己仍然坐在原地,捧着一颗头颅,碎碎念道:“李娇?娇娇?王娇,赵娇,周娇,沈娇,刘娇。千娇百媚,娇嗔满面,作娇作痴,江山多娇,金屋藏娇。为何要用一个娇字困住女子的一生呢,这人世间的规训教诲,哪一条不是捆在我们身上的枷锁,又有哪一句不是故意欺瞒我们的谎言。”

沈流尘见她周身气息不对,那恶蛟又被放出洞穴,眼下局势非但没有好转,甚至更加恶化。

他下意识地想拔剑,手按在腰侧,还没出手就听对面的李娇轻声细语,难得露出一丝温婉,与刚刚判若两人,她怒瞪了沈流尘一眼,转身开口道,

“凌师兄,你来这里,也是要劝我吗。”

沈流尘猛然望去,只见那黝黑深蓝的洞口,站着一袭红衣。

来者背着一把七弦琴,嘴角挂着一串血珠,面色苍白,莞尔一笑,如同破碎的圣洁瓷像,妖风吹散了他的发,使他整张脸都在水里燃烧起来,变得狰狞而嗜血,好似鬼魅,犹如煞神。

沈流尘心下焦急,想止住对方的脚步,如此危险之地,千万不要涉险进来。

他刚欲开口,却听见了凌寒烟那道冷峻无情的声音,

“看来千苍说得没错,你确实很适合鬼道。”

【目前已公开线索】

1、杨峰大大滴好人,死的冤枉啊。

2、赵芙设局,和李超联手杀了王润,这是三个好人捏。

3、关于邪阵:宗门怀疑行风长老,凌寒烟怀疑楼越,沈流尘怀疑凌寒烟。

好大一口锅啊!

整个临江郡乱成一锅粥了,读者小天使们趁热喝了吧。

最后,以上,有一句是谎言(嘻嘻,已老实,求放过)

ps:正文里应该不会再写百合了,因为怕影响大家阅读观感,后面会单独开一本写她俩。放专栏预收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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