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卡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干的那些事没一件光彩的,所以她从来不和少殊筠说自己去干什么了,这些是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过今天的事和那些事不一样,今天的事很光彩,少殊筠可以知道,也应该知道。
少殊筠惊讶地说:“你知道那黑衣人是谁?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那黑衣人只说能带着自己离开这个金丝牢笼,可她并没有说自己是谁,而且那黑衣人确实厉害,竟然能把南卡和院里的暗卫都支走。
要不是那黑衣人使了些手段,别说她少殊筠了,就算是一只苍蝇,恐怕都离不开这个院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宫只怕都没有这个院子安全。
南卡说:“以后被人卖了,记得别帮人数钱。”
以前南卡跟着师傅南春生学习的时候,少殊筠就总偷懒,虽然两个人都每天一起上下学,但少殊筠只能说得上是认得字,会一点拳脚强身健体,其余的东西,她是一概没学会。
南卡把少殊筠安排在这个小院儿里,就是怕她遇到危险,毕竟现在宁桑城乱的不得了,大战连小战不说,朝廷内部各党派间也是斗的鸡飞狗跳的。
少殊筠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重重把守之下,还能让人给拐走,要是不看着,说不定少殊筠现在坟头的草都有四尺高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读书少,我知道我脑子不聪明,这一点你就不用再强调了,我还没傻到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程度,你快说说那黑衣人是谁,我都要好奇死了。”
少殊筠的语气,颇有一种腻歪死人不偿命的感觉,倒也不是她不想好好说话,主要是南卡这人软硬不吃,就吃腻歪死人不偿命这一套。
“真想知道啊?”南卡指着自己的手,“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她今天心情委实不错,还有闲心和少殊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活动。
“亲你个大头鬼。”少殊筠狠狠勒了下绷带,南卡她不是感觉不到疼吗,那温柔还是凶残,对她来说也没太大区别,“脱衣服。”
南卡意味深长的笑道:“怎么?你想当禽兽,要对我这个少女做一些,禽兽对少女做的事?”她翻了个身,张开双臂,平躺在床,“那就来吧。”
“你不是说我不配吗?”
“你不配,但我配。”
虽然她现在这疼那疼,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而且还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阵阵发黑,但南卡很享受少殊筠难得的深情时刻。
少殊筠懒得和她纠缠,直接伸手去解她的腰带,“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尹鹤的人。”南卡一伸手,把少殊筠拽到自己怀里,胳膊环着她的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收点情报费。”
“诶,绷带还没打结。”少殊筠贴到南卡身上的那一瞬间,腰间和背部的衣服就湿了一大块,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血腥气也更重了。
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压到南卡的伤口了,这人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死,这简直就是胡闹。
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不仅不治,还一直在乱动,而且现在这么压着,只会让衣服和伤口粘的更紧,到时候更不好分离。
“南卡,你身上在流血。”少殊筠努力抬着自己的腰,生怕自己再压到她的伤口,要保持这个姿势还挺累的,她觉得说话都变得吃力了,“流血流多了会死的。”
南卡稍微活动了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少殊筠抱得更紧了,“睡觉,困着呢。”
少殊筠劝不动南卡,只好换个方式,“元生,元生你在吗?你家将军…”
元生唰的一下就出现在了少殊筠面前,给少殊筠吓一跳,她都没看清,元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家将军胳膊上,有一条巴掌长的伤口,身上也受伤了,一直在流血,你闻到了吧?血腥气很重,而且她身上很烫。”
元生毫无表情地问:“所以?”
“你能不能让她放开我?”
元生很干脆的回绝了她,“不能。”
少殊筠被元生的话给噎住了,这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她们主仆二人,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少殊筠丝毫不气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看啊,她这样抱着我,我就会压到她身上的伤口,衣服也会沾到伤口上,衣服和伤口分离的过程特别疼。
不仅特别疼,还会一直流血,流血流多了她就会死,就算不流血流死,也会发烧烧死,你不想你家将军死吧?”
听柚叶说现在外面形式很紧张,南卡这个主将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仗还能正常打了吗?仗要是大不了了,当地的百姓怎么办啊?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南卡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尤其不能因为她出事,不然她可真是没脸见那些街坊邻居了。
元生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少殊筠觉得自己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那你能不能把我弄出去,或者让你家将军把我放开?我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抱歉,恕在下难以从命,在下只听从将军一人的命令。”元生的语气,比冰块还冷。
“可是你家将军在寻死诶!”有伤不处理,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少殊筠觉得,在南卡流血流死,发烧烧死之前,自己大概会先被气死,现在还没被气死,只能说明自己气量好。
和这主仆二人在一起,自己得折十年寿,不,二十年。
“在下不能替将军做决定,更无权干涉将军的选择。”元生拱手行了一礼,“如果将军没什么吩咐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
少殊筠被元生气得七窍生烟,她觉得,如果南卡让元生把自己杀了,元生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南卡杀了。
这都是一窝子什么人这是,这能叫人吗?这简直是一窝子木头橛子。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这还真是物以类聚,木头橛子和木头橛子举一块儿了。
少殊筠小幅度挣扎着,靠人不如靠己,关键时候还得自救,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这伤治了,要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好好一少归将军,愣是让自己给压死了,她指定得被大家拿豆腐砸死。
南卡掐着少殊筠的胳膊,不让她乱动,“我当着尹鹤的面,把尹鹤的父亲宰了,算是给少伯伯报仇雪恨了,这些伤治不治的也就那么回事,你放心吧,我这个祸害死不了。”
南卡说的少伯伯,指的是少殊筠的父亲。
那年宁桑城沦陷,敌人抓了不少人去做壮丁,少殊筠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少归将军带着大军赶来,打跑了敌人,被抓去做壮丁的百姓,一个不少的被救了回来,唯独少殊筠的父亲,死在了少归将军的手下。
少殊筠看得清清楚楚,那少归将军和南卡长得一模一样,她手里的剑也和南卡的剑一模一样。
南卡说过,杀死少伯伯的人不是自己,她们只是长得一样,又恰好有一样的剑,但那个人真的不是自己。
少殊筠一把抽出南卡的春生剑,剑尖只指南卡的心脏,“我看得清清楚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巧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好骗。”
南卡迎着剑尖的方向,一点点走过去,直到琵琶骨被春生剑贯穿,血一股一股流出来,“那你就把我杀了,替少伯伯偿命吧。”
南卡的语气,就像她以前说“喜欢就买吧”时一样平淡,仿佛被贯穿的琵琶骨不是她的一样,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
尹鹤是她的双生子姐姐,虽然少伯伯不是她杀的,但少伯伯确实是因她而死,说她是凶手倒也没错,“杀了我,为你全家报仇。”
先是少殊筠的父亲被尹鹤杀害,后是少殊筠的母亲悲痛过度,也跟着去了,她害死了两条人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惜她只有一条命,偿还不了两条命,另外一条只能欠着了。
大仇即将得报,可看到血顺着春生剑往外流的少殊筠,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南卡从未骗过她,她相信这次南卡也不会骗她,可她又担心,南卡唯一一次骗她就是现在,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僵持着,直到大雨倾盆而下。
“你想报仇可以随时来杀我。”南卡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春生剑的剑柄,贴在她的衣服上,整把剑都在她的身后,“但是今天,你还是先回吧,二老看到你在淋雨会心疼的。”
南卡本来想把少殊筠凌乱的头发归整一下,就像以前一样,手抬到半空中才想起,现在自己是最没资格替少殊筠整理头发的人。
她们两个人,再也回不去年少的时光了,她们俩人之间隔着两条人命,隔着血海深仇。
尹鹤那一剑,彻底断送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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