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云蓉睁开眼睛，出乎意料的是秦砚不在，甚至连煤球雪球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云蓉起身往外面走去，碰到了刚赶过来的杏儿。

杏儿眉心拧起，拉着她就往里走，担忧道：“公主，怎么不多穿点？”

云蓉看着给她穿衣服的人，随口问道：“习惯了，他人呢？”

杏儿回道：“驸马可能有事吧。”

不然伺候云蓉的差事怎么可能又交给她。

云蓉刚穿好衣服，就听见煤球求救的叫声。她连忙跑了出去。

就看见煤球悬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雪球在下面急得团团转，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云蓉站在树下想要把它抱下来，但树太高了。煤球缩着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竟朝着云蓉的方向掉了下来。

杏儿生怕云蓉受伤，一时心急，“嗖”的一个飞身，煤球完好无损的被她接住了。

云蓉一脸诧异，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姑姑，你会武功？”

其实当时杏儿不出手，她也可以接住煤球，秦砚曾教过她一些防身术。

甚至于秦砚安排的护卫都还没出来，杏儿就已经接住煤球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杏儿会武功，十几年来她以为杏儿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杏儿平日隐藏的好，如今却因为害怕她受伤心急暴露了。

杏儿一脸淡定的把煤球交给她，解释道：“嗯，娘娘选我，就是因为我会一些武功。”

云蓉紧盯着她，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没有，杏儿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是她想多了吗？

杏儿从她还没出生就来了，母亲留下的人，她怎么能随便怀疑她呢？

雪球见煤球下来了，讨好似的舔了舔煤球，随后低着头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它只是听说猫可以上树，便把煤球赶到树上去了，没想到煤球竟然恐高。

云蓉瞧着它们的举动，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煤球哪里舍得对雪球生气，摸了摸它的脑袋，两个小东西又和好了。

秦砚恰好在这时回来了。

*

转眼间就到了宫宴这天。

杏儿就那天早上来替她穿了个衣服就匆匆离开了。有秦砚在，也不需要她。

他算是彻底取代了杏儿的位置，伺候她这件事，他甚至比所有下人都要到位。

她想问杏儿一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怀疑一旦产生，就会无穷无尽。

她记得当年在栖梧宫的宫女太监全莫名其妙死了，可杏儿却什么事都没有。

十几年，她能看出杏儿是真心对她好的，可她好奇的是杏儿瞒了她什么，又为何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秦砚早就看出了身边人的心不在焉，问道：“阿蓉在想什么？”

云蓉收回思绪，望着铜镜中给她梳头发的男人，转移话题：“成熟点吧。”

秦砚手上动作一顿，不赞同道：“那样你会累。”

闻言云蓉剜了他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秦砚只好乖乖改口：“好，听阿蓉的。”

他动作轻柔又缓慢，女子一头青丝被挽成了朝天髻，越发衬得她美艳绝伦。仿佛旁物只是锦上添花，她从骨子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不寒而栗，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秋波流转间，悄无声息勾着人却又使人不敢靠近。

随后秦砚打开了那几个装首饰的盒子，里面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每个都镶嵌着各色宝石，肉眼可见的精美奢华，尽显高贵。

云蓉看到这一幕有些好笑，思绪也跟着飘远。这里的还是小部分，明明她有很多，偏偏他就是要送。

不止京城的，无论哪里的，他都第一时间送过来。

就因为她随口一句喜欢精美的东西，他便把世间所有的宝贝都搜罗过来送给她。

不知不觉就慢慢堆成山了，秦砚为此还专门在云蓉的公主府旁边买了一间大府邸用来放她的首饰。

她就一颗脑袋，哪里戴的过来，试图让他别送了。

少年俊美的脸在光的照耀下透着丝丝暖意，那双凤眸凝视着她，目光温柔似水。他认真说道：“阿蓉金枝玉叶，这些自然都是你的。”

到后面他似乎是不满意这些首饰品，觉得单单好看精细不够，更要别出心裁。

于是开始吩咐他人打造出既好看又要独特的东西，直到他自己觉得满意再转头送给她。

再精美的东西也总会有看腻的时候，可他送的东西永远都是与众不同的。

秦砚当时总是忙得不见踪影，结果是盯着工匠替她打造首饰去了。

想到这，云蓉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砚疑惑道：“阿蓉笑什么？”

云蓉随便应付了一句：“想到一些事。”

她视线锁定在铜镜上，只见秦砚时而拿这个步摇在她头上比划一下，时而拿那个发钗在她头上比划一下，好似在做什么重大的抉择。

她什么时候见过秦砚如此犹豫不决的模样，笑意不自觉加深。

秦砚长叹了一口气，“阿蓉戴什么都好看，我都选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云蓉随便选了几个才解决这件事。

秦砚替她把珠钗插好，又拿过一旁早就选好的簪子。

云蓉连忙拉住了他：“换一个吧。”

秦砚不死心问道：“阿蓉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簪子？”

云蓉眼里满是愕然：“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她还不是皇帝，光明正大使用龙的元素，是真当云荆死了不成。

听到这话，他捏了下她的脸，低沉的声音带着力量：“放心没人敢说什么。”

云蓉从一旁拿过另一个簪子，语气不容拒绝：“这个吧。”

秦砚妥协的替她戴上，想到什么连忙道：“阿蓉再等等，很快了。”

他可以现在就捧她上位，但现在很多事都没有处理，会很忙。

一是怕她太累，其实还有一点是害怕云蓉陪他的时间少了。

云蓉没搭话，眼见穿戴好了就准备起身。

秦砚把她死死按住，情不自禁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阿蓉真好看。”

随后牵过她的手走了出去。

雪球和煤球不舍的叫了几声，云蓉蹲下摸了摸它们的头，“乖乖的，娘亲很快就回来。”

云蓉还想摸，就被秦砚无情拉走了：“阿蓉怎么不摸摸我？”

云蓉：“……”

他们到的时候，宫殿内早就坐满了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还未上菜明显是在等人。

云蓉和秦砚进来的那一刻，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仿佛世间万物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一时之间所有人竟忘了说话。

见状秦砚把云蓉护得更紧了，眼底泛着寒，充满阴鸷的声音透着危险的气息：“再看眼睛挖了。”

他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云蓉。

此话一出，殿内谁还敢看他们，生怕下一秒就命丧黄泉。

秦砚牵着她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云蓉将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并不是来得最晚的，但也不算早。

本来可以早些来的，他非说她摸了雪球煤球，没有摸他。于是一直缠着她要她给补偿。

想到这，云蓉剜了身旁人一眼。秦砚看着她，嘴上挂着无辜的笑。

殿内还剩四个座位，最上面的位置是留给云荆的，至于还有一个便是留给朔月公主的。

今日举办的宴席是为了欢迎朔月国来的公主，所以格外隆重，每位大臣可以带一名女伴。

不一会云衡凑了过来，“阿姐可算来了。”

不等云蓉说话，洛缪也凑了上来，“蓉蓉我等你好久了。”

闻言云蓉含在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咳嗽了起来。

秦砚眉心拧起，一只手替她轻轻拍着背，一只手替她擦干净水渍。

云蓉刚缓过来准备说什么，乔鹤安和乔姝棠也凑了过来，随即她被团团围住。

一旁秦砚神色越来越冰冷，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的更紧了，长长睫毛掩盖了他眸中的杀意，翻涌而出的戾气笼罩全身。

他就这么静静盯着云蓉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那抹笑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又好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云蓉紧紧握住秦砚的手安抚他，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都凑过来干什么？”

云衡：“我好久都没看见阿姐了。”

洛缪：“蓉蓉不记得了吗？我是来还你银子的。”

乔鹤安：“上次一别，微臣许久未见殿下，是我莽撞了。”

云蓉死死咬着唇，不知道先回谁的，而且等下她还要哄秦砚。好烦啊。

秦砚冷眸微眯，脸上毫不掩饰的满是厌恶，嗓音压抑着怒气：“滚远点。”

乔姝棠想把乔鹤安扯走，但他偏偏铁了心要留在这气秦砚。乔姝棠瞟了一眼云衡，独自走了。

洛缪当然不会走，云衡也没走。他们不过仗着有云蓉在，他不会发火罢了。

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云蓉蹙眉催促道：“没听见吗？他让你们走。”

听到这话秦砚脸色得到片刻缓和。

洛缪还记得上次断腿的仇，不冷不热讽刺道：“一个男子怎可如此善妒。”

云衡毫不犹豫赞同道：“阿姐我觉得洛大人这番话太对了。”

乔鹤安也在一旁附和似的点了点头。

秦砚握紧拳头，极力忍住想杀人的念头，骇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看他们联合起来教训秦砚，云蓉眉眼立即冷了下来，声调陡然拔高，没了平日的温和：“我就喜欢他这样，无论怎样我都喜欢，用的着你们管？”

秦砚看着她袒护自己的模样，心口一颤，暴戾的情绪稳定了几分。

他眸光微动，垂着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慷慨说着：“阿蓉没事的，他们说的不无道理。”

云衡冷哼一声，秦砚每次就喜欢在阿姐面前示弱。把他上一世的招数全学了过去，甚至更厉害。他至少做不到在众人面前示弱装可怜，这太丢脸了。

可秦砚显然不怕丢脸为了诬陷他们，好让云蓉对他们生气早就没皮没脸了。

洛缪嘴角抽了抽，显然还是第一次见秦砚这幅模样，他一个大男人还玩起这一套来了。

乔鹤安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可伶博取云蓉的同情心。

见秦砚这幅模样，云蓉更生气了，丝毫没意识到他是装的。

她望向三人，语气不善：“滚回你们自己位置上去，他只有我可以欺负，谁准你们欺负他的。”

三人一脸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好吧他这幅委屈的模样，倒真显得他们咄咄逼人了。

云衡清楚云蓉是真动怒了，只好溜了。

乔鹤安和洛缪还是没动，云蓉不耐烦又强调了一句：“离开，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秦砚望着他们挑衅的笑了笑，方才的委屈荡然无存，就这么静静看着云蓉赶人。

连乔鹤安都走了，洛缪还是不动，问道：“蓉蓉那日回府之后，为何迟迟不见我？”

云蓉瞟了秦砚一眼，不用猜就知肯定是他拦下的。秦砚不悦的扫了洛缪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缪接着说：“蓉蓉是不想要银子了？”

云蓉心不在焉道：“你走，反正我也不缺。”言罢，她用手指了指示意洛缪离开。

洛缪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

洛缪刚回到位置坐好，就见皇帝抱着高美人走进了殿内，二人衣衫不整，傻子都能猜出他们来迟的原因。

一旁的女眷低着头不去看这荒唐的一幕，云蓉还没看到什么，就被秦砚蒙住了双眼，等他们落坐才松开。

一旁的郑贵妃脸色无比难看，云荆没有皇后，后宫之中就她最大。

如今一个美人与她平起平坐，还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她只能坐在另一边。

云蓉看了眼那个一直没人的位置，好奇起了这位朔月公主。

她想到什么收回目光，肯定道：“是你拦着不让洛缪见我的吧。”

秦砚勾了勾她的手指，慢条斯理道：“我不是正宫吗，阿蓉总不会连这点权利都不给我吧。”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让她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终点了点头默许了。

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会逼她同意的。

秦砚俯身慢慢逼近，附在她耳边厮磨：“替殿下处理烂桃花，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云蓉有些不自在，悄悄拉开距离，便听见眼前人接着道：“来一朵掐十朵，阿蓉身边只能有我一人。谁敢觊觎你，我就杀了谁。”

他的声音慢慢传进她耳畔，云蓉狡黠一笑，故意气他：“那要是我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办？”

闻言秦砚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嗓音隐隐带着怒气：“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云蓉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望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他抿唇轻笑一声，语气毫无波澜：“我不会怎么样，我只会把勾引你的那个人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然后再把你关起来，就只有我们两个待着。在你想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见任何人的。毕竟阿蓉身边有我一人就够了，我会伺候好你。作为你变心的代价，我想亲你就亲你，想亲多久就亲多久。就算把你亲死在床上，那也是你活该，阿蓉说对不对？”

如果她真喜欢上别人，千刀万剐怎么可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的话一半警告，一半威胁。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假话，他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凶。

云蓉撅着嘴，佯装委屈道：“秦砚你好凶啊。”

秦砚重重弹了下她的脑门，不吃她这套，眸中暗流涌动，声音不自觉放轻：“阿蓉要是下次再说这种胡话，就不单单只是凶了。”

“我看你是脑子昏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应该要好好清醒清醒才是。”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下次再敢说这种话，他就要把她关起来让她自个好好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