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籁俱寂。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病房被晨光映照的温暖了许多,伴着薄薄的雾,风轻轻吹过,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单人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男生。
同一时间,沙发上的人缓缓动了动身,双眼一时被这阳光刺痛。他抬手遮挡光线,片刻之后,才渐渐适应,随后坐直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而后低垂下了眼帘,看不清表情。
他起身给床上的人清理口腔。而后接来温水,细致地擦拭他的身体。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休息,而是摇高了床头,给病床上的人喂食。
这一系列动作娴熟流畅,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夏末的风夹带着炎热的躁意,病房里气氛出奇得安静,安静到连窗棂上麻雀扇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来到病床旁,拉开身后的椅子坐下,干净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昨天兜兜生了两个小崽,一只是通身白色的,另一只是黑色的。”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如过往任何时候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伸出手落在少年的头顶,拨弄着病床上那人的头发,声音轻得仿佛要消散在空中。
“你快点醒过来吧,它们还等着你给取名字呢。”
回应他的,只是拂过这座城市的风。
-
五点三十分,闹钟在寂静中炸响。
宋之珩前一秒正睡的死沉,却在听到闹铃声后的下一秒猛然惊醒。
他一跃而起,脸上掀起一层冷汗,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拿起手机,锁屏界面显示:2029年2月25日
倏忽间,他表情空茫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第二遍闹铃声响起,他的思绪才拉了回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急匆匆地换上了校服跑去洗漱。
“小珩,快点来吃早饭了。”
刚收拾完那摞成山的作业,就听到了自家母亲大人的呼唤。宋之珩喊了一声这就来,放下书包快步跑出去,像一阵风般移到餐桌前。
吴今禾放下一杯牛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笑了笑:“晚不了,不用这么急。”
宋之珩含混不清地嗯了声,余光瞥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便停下了动作,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眼睛都粘在我身上了。”
吴今禾笑了笑,看了他半晌,还是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有件小事,你还记得你苏阿姨吗?”
宋之珩眸光微动,眼底悄然划过一抹异样。
“当然,她儿子和我小学的时候还是一个班的,怎么了?”
吴今禾摇了摇头,笑容温柔和蔼。
“他们一家前阵子回加维了,带着小澈转学来了一中,现在已经搬到咱们小区了。”
“我想着这样一来,你俩就又可以一起去上学了。”
宋之珩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下,他抬手端起牛奶喝了口,掩饰住内心的波澜。
苏叶莹夫妻两人和宋之珩的父母曾经是同学,大学也都在本市上的,彼此关系不错便时常相聚。久而久之,两对男女恰好心生爱慕、两两心悦,便走到了一起。
他们曾经打算,如果一家生了男孩一家生了女孩,就让两个孩子从小培养感情,幻想着一对青梅竹马的诞生。
如果两家生的都是男孩或女孩,也是彼此最知心的朋友。
宋之珩和他母亲口中的程澈出生后,形影不离,整日黏在一起。
在他们还不知道相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的年纪,就本能地想要让对方脸上的笑容持续得更久一些。
他们一起上了六年小学,后来程澈一家因家事搬出了加维,两人只好匆匆地在小学毕业季相告而别。
时隔三年多,又能再次相见。
宋之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杯子的手颤了颤,牛奶争相溢了出来,染湿了校服衣袖。
他这才回过神,拿纸擦了擦桌上的牛奶渍。
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吴今禾担忧地问:“怎么了?”
宋之珩抬眸,扬起唇角冲她笑了笑:“激动,有点不太现实。”
吴今禾听后了然的点点头,有些感慨地托着腮。
“是啊,我也觉得不真实,当时苏苏跟我说他们明明是已经没有回来的打算了,可现实就是让咱两家再走一块了。”
她看着他,笑着打趣道:“我记得你和小澈关系可是很不错的,当年你们分开时你还哭了好久呢。”
宋之珩刚喝了一口牛奶,听后猛地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吴今禾见状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又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慢点儿啊,急什么。”
宋之珩赶忙拿纸巾擦了擦,脸被呛得发红:“我哪有哭...”
她忍俊不禁,无奈地点头道:“好好好,没哭没哭行了吧?偷偷跑来我房间哭的不是你,是你爸。”
“今天小澈就转去你们学校了,你记得打声招呼,晚上回来咱们去他们的新家一起吃顿饭,别忘了啊。”
宋之珩比了个ok给她。
“记住啦,放心就好。”
云与云之间的缝隙,闪耀着奇异的碎光。香樟树和着阳光的温柔,随清风拂过,吹起宋之珩额前的发。
明明是春天,加维的天空却总是很高,清秀辽远。
林路上,人影悠长,人来车往,像是披着阳光。
宋之珩眉头紧锁,脸上不带半分轻快,一直沉默不语地往前走着。
他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个时间段是高一下学期寒假开学,比上次,整整提前了半个学期。
走到红绿灯前,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斑驳的路面和往来的行人。
这次有这么多时间,或许能成功呢。
脑海中回荡起之前无数次最终失败的场景:沾满视野的暗红色,熙攘的人群,凄厉的惨叫,刻骨铭心的刺痛感。
垂落的手收拢成拳,指节因用力而逐渐失去血色,他深吸口气,在绿灯亮起时随人流向远方走去。
程澈,我一定能救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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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寒假放的晚,所以直接就开学了。遇到这个情况校园里往往会哀嚎一片,尤其是老师还没到的班里。
“谁英语试卷写了啊快点给我抄抄。”
“江湖救急!数学作业谁做了?我抄……哎不是借鉴一下!”
“我写英语了,你给我物理抄抄,咱俩互换。”
“啧啧啧,瞧瞧你们这慌的,不像我,已经准备好九科没完成作业的借口和检讨了。”
周栩闻淡定地开口,视线从老师没来可以明目张胆地拿到桌面上的手机移到了班里补作业的人身上。
前排的一个男生鄙夷地给他翻了个白眼:“你牛逼!”
正在收拾东西的路嫣含转过身,睨了他一眼,嘲笑道:“有检讨又怎么样?那不也还得补啊,别人多补一科就少一份罚写啊。”
周栩闻伸出手指晃了晃,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你懂什么,学校要联系方式我都填的我手机的,我赖着不交他们也叫不来我爸。关键是你们写的作业有多少是老师亲自看的?都去卖废品了!”
“真的啊?我写了一个寒假啊!他们真不看啊?”
“他就是挑几本翻翻,再象征性的点点,放心。”
宋之珩走到教室,听到的便是这些话,他抬眼冲周栩闻笑了一声:“温馨提醒一下,这周五有考试,出的题型有一部分是寒假作业中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他嘴角翘了翘。
“所以还不快补?”
周栩闻听后愣了愣,不解地往他旁边挪了挪,一双眼睛上下扫视着他。
“哎,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周五有考试的?而且还是寒假作业的检测?”
宋之珩没理会,放下书包后给他甩了个“恕我无法回答,你好自为之”的表情,接着就趴到桌子上补觉了。
脑海中猩红可怖的画面不断回荡,他抓了一把头发,烦躁地揉乱了。
本就疲惫劳累的高三在匆忙间过去,那之后,他想的是在漫天晚星之下,最好的话再有些微风,去自己喜欢的海边。
海风拥抱着他,亲吻着他,与天边的星星。
但现实却是,他一次又一次目睹程澈死在自己面前。
沾满视野的暗红色,血顺着暗巷残破的地砖缝流淌出来,漫流到他的脚底。他白着脸抬起头,颤抖着腿走向躺在黑暗中的程澈。
他双眼紧闭,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胸口处蜿蜒而下,伤口处的的匕首闪烁着冷光。
不见光的暗巷里,意气飞扬的少年悄声陨落。
宋之珩双腿颤抖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面前的人浑身是血,他大脑此刻像是宕了机,一片混沌。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到他的脸颊,触手冰凉,毫无温度。
随后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那一刹那,影视剧中的桥段仿佛穿越时空,直接映射到了他的现实之中。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未如往常那般,以旁观者的姿态去挑剔剧中人物面对突发状况时的惊慌失措,反而在同样的情境下,自己也陷入了同样的迷茫与无措之中。
他就像那些他曾在荧幕上见过的角色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程澈...程澈?”
少年紧阖的双眸没有任何反应,宋之珩的心脏骤缩,瑟索着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1、1、0
他从来没有觉得拨号器上的数字这么难找过。
按下拨通键,在响了几秒后终于有声音传来。
“我朋友被人杀了!在、在相山路...万古巷,你们能快点...”
话语尚悬于唇边,他猛地瞪大双眼,眼前的巷子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翻转颠倒,紧接着黝黯降临,最后一丝光也被泯没。
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束缚,崩塌重组,随之而来的是时间之流竟逆流而上,回溯到了某个未知的起点。
在那之后,宋之珩猛地睁开眼,手机掉到地上摔烂了。
那是他第一次回到过去,脑海中放映着方才的一幕幕,如同老电影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每一帧都触目惊心。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而迷茫,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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