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往年的习惯，吴今禾总是会在六月五日这天为宋之珩的生日精心准备一系列活动，包括预订多个包间作为聚会场所。但今年的情形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寿星本人无法亲临现场。吴今禾多次与医院沟通无果，只好去蛋糕店买了蛋糕来到宋之珩奶奶家，等到所有人都聚齐后简简单单地庆祝了这个生日，并录下了视频作为留念。
可这天正好遇上一中的月考，程澈自从返校后就忙得焦头烂额，成堆的试卷和练习题需要补，他在书山题海里熬到了宋之珩生日这一天。
他精心筹备的生日礼物，在距离那个特别的日子还有两周之时便已悄然成形，并在前天交给了吴今禾——两本倾注了他心血的手工台历。这份心意的酝酿，实则远早于那一刻的定案，只是长久以来，他都在寻觅那份独一无二的创意，却似乎总差那么一点火候。
直至四月中旬的一个平凡午后，当他依循旧习浏览某书寻找美食灵感时，一条意外的视频推送悄然跃入眼帘，内容是如何自制个性化台历的教程。那一刻，仿佛灵光乍现，他找到了那份生日礼物的灵感之源，这便造就了第一本再生纸做的台历。
提及另一件礼物，是一本满载着宋之珩照片的拼贴式台历。说来遗憾，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如此漫长，但捕捉下来的瞬间却显得如此稀少，尤其是两人的合照，简直可以用寥寥无几来形容。
不过，对于这本台历的最终成果，程澈却是十分满意的。他亲自挑选了十六张六寸的照片，每张都经过精心裁剪、拼贴。制作完成后，在阳光下轻轻翻动，照片中的少年仿佛随着光影的流转而生动起来。
一中表面上禁止携带手机，但每月都有固定的检查时间，而且每个年级中总有些学生能找到藏手机的“安全地带”。简而言之，只要你能带来手机并巧妙地隐藏起来保证安全，不被发现就行。因此，程澈还是带上了手机，并按照周栩闻传授的方法，将其塞进了桌子背面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小澈，你怎么打来电话啦？宿舍没查手机吗？”电话那边的吴今禾问道。
程澈嗯了一声，“平时查手机有固定时间，所以我就带上了。阿姨，你明天去看宋之珩吗？”
“对，我明天会给他带蛋糕和礼物。你的那份我也准备好了，你是想让我转交给他，还是留在家里？”
程澈略作思考后回答：“阿姨，麻烦你把那个白色的拼贴台历给他吧，上面有我们的合照。其他的就帮我放在他房间吧。”
“噢好，那行，剩下的阿姨给他放好了。”吴今禾笑着夸起他来，“这台历做得真漂亮。”
“你挑的这些照片太好看了，多数都是小时候呢，那最后两张是什么时候拍的呀？”
程澈闻言弯了弯眼睛，深黑色的眼眸里飘飘荡荡起一层光：“一张是运动会的时候，另一张是我生日那天宋之珩在江边拍的。”
“哎我记起来了，你俩那天还说要单独走呢对吧？这照片拍的真好看，能发我一下吧？我想拿来填充相册。”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把这两张照片发过去。时间不早了，阿姨你记得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学校熄灯了就尽量不要再学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拜拜～”
“好，阿姨再见。”
程澈离开卫生间，将手机关闭并放在安全的位置后回到书桌前，悠然坐下。
他俯身向前，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桌上摆放的小相框，相框里藏着一张宋之珩的拍立得。
程澈清晰地记得，那几天的天空呈现着湛蓝色，白云层层叠叠，边缘被遮掩之处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是一节临近运动会前的体育课，宋之珩刚跑完步，一个人在绿茵场上抬头仰望白云，侧脸轮廓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尤为清晰，每一缕光线似乎都在为他加冕。
在那一刻，宋之珩至少成为了程澈眼中的唯一焦点，周身环绕着温柔耀眼的光芒，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更不必说的是，这样耀眼夺目的人，后来拉着他的手陪他看流星，陪他看电影，陪他在朦胧月色下接吻。
所以每一次看似胜券在握的相处，程澈都会在心里打很多遍草稿。比如这句话这样说好不好，这样笑是不是更温柔一点，总是这样嗯嗯嗯好好好的回复会不会让他觉得敷衍……
日复一日的恋爱相处中，似乎总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慢慢改变，平时没什么察觉，可分别一个月之后再回看最初的起点，才恍然自己和对方都和那时候大不一样了。
程澈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温馨的画面，宋之珩枕着他的胸口，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和沉沉心跳，他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教育部长，假设未来的三年，甚至更久，我们都过着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你会不会觉得无聊或者厌烦呢？”
程澈闻言，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将问题回抛给宋之珩：“那你呢？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天里你有觉得厌烦吗？”
“没有。”宋之珩都不需要犹豫，“和你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
程澈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即便他试图压制也徒劳无功。他将宋之珩额前的头发别在耳后，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道：
“我的答案也是不会，没有遇见你的时候，等待多久都没有觉得厌烦，距离相遇的日子越近就越期待，而现在我确定，我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幸福。”
满树浓密的叶影悬挂在窗棂，风将碎光吹满程澈柔软的发丝，宋之珩见状忍不住伸手去捉，却被程澈又一次抱住，他只好无奈地笑着喊：“好啦我知道啦，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不管多久你都不会感到烦？而且无论我做什么，对不对对不对？”
程澈弯着眼睛朝他点头，又凑上去吻了吻他。
“宋之珩，我真的好喜欢你。”
程澈说话时低低的笑声顺着风经过耳朵，宋之珩拨开头发，发现程澈总是打理得很整齐的发丝，那时也正在风中乱舞。
他发现程澈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像黑暗里兀自亮着的一站台灯，亮久了目光也热乎乎的，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片温烫。
“……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啊。”宋之珩被他的目光烫到，突然感觉脸颊有点热，连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个情诗什么的……”
程澈却笑，他看出宋之珩的口是心非，反过来牵住宋之珩原本攥住他的手。他说：“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
略显闷热的风吹过，却带来一股酸涩又清爽的味道，像冷调的绿意，很是好闻。宋之珩在风中看着程澈的嘴唇一张一合、目光真诚地说：“无数颗风的心，在我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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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爱人是从自己身体里拆下的一根肋骨，程澈本以为短短一个月的分别对自己而言不算什么，就算再痛他也总会等到宋之珩回来。然而午夜梦回，剖开体腔便会发觉，内里空荡，成片风涌。
那是属于宋之珩的位置，唯有他能填满。
程澈早就想过，或许这一路往后，会有更多的迷障雾翳，岁月洪流，无情地捕获所有侥幸，或许他们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但他依旧渴望探寻，在爱情的海洋里，人能迷失至何种境地？当心中最珍视之人在关键时刻离开，他又将如何自处？
然而，他目前只是一个学生，尚无神通广大之能。若是十年后的他，面对这一切时，又能作出怎样明智的选择？
会不顾一切将他锁在身边，还是放手还他平静的生活？无论是什么，现在的程澈都想不到。
随着这段时间学习压力渐渐上来，他做梦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他总是会梦见蹁跹无尽的大火，自己端坐于城市之巅的摩天大楼上，凝视着下方。那火势如同双头蛇般蜿蜒蔓延，将整个城市吞噬，而他所能见到的，唯有那片被烈焰映照的幽暗与死寂。
太阳仿佛即将熄灭的烛火，微弱而无力，其周围遍布着火焰肆虐的痕迹，它们早已变成一片荒芜的灰烬之地，如同时间的锈斑，沉重地依附在身旁。
梦中，他步履艰难地走过这片废墟，每一步都伴随着灰烬的碎裂声，它们轻易地化为尘埃，随风而去。他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最终选择跃入火海，亲眼见证自己的身躯在烈焰中逐渐瓦解，直至被火焰彻底剖析、吞噬，化为虚无。
意识渐渐清明，大火不见踪影。烈火焚噬的痛感仿佛还在，它铺天盖地而下，将程澈削得更加单薄。飘飘荡荡，还好他走进了现实的光亮里。
随着十一点半宿舍熄灯铃声的准时响起，程澈的桌面便被黑暗吞噬了，清醒过来后他迅速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线再次照亮了书桌的一角。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习题而略显疲惫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练习题上。
斜对面的陈仰清见状，也毫不示弱地继续埋头苦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一幕，让原本打算上床休息的周栩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说你们俩，至于这么拼命吗？这都半个月了，我好像就没见过你们在十二点前睡过觉。咱们这才高一呢，悠着点儿啊，别把自己熬成‘国宝’了！”周栩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秦修，正专心致志地背着公式，听到周栩闻的话后，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人俩是响当当的学霸，学霸是怎么来的呀？都是拼出来的，你没那个毅力就别评价了啊，乖。”
“嘿你说就说犯什么贱呢，谁‘乖’了？你再说一遍试试。”周栩闻边说边从床上跳下来，迅速移动到秦修身边，佯装要与他打闹。
“我说你啊，别光顾着晚上背新东西，这玩意儿你现在背完，明天早晨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周栩闻认真地劝道，“你应该趁着这会儿复习一下今天学的内容，巩固一下记忆，知道吗你？”
秦修笑着给了周栩闻一脚，随口回答：“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就是喜欢晚上背东西，而且我还真有这本事，看一遍就记住了。”
“你这是**裸的炫耀，杀人诛心的东西。”
周栩闻不再自讨没趣，于是转移阵地，悄悄凑到了年级第一程澈的背后，打算偷偷观察并学习一些高效的学习方法。
然而刚一站定，他的目光就被桌上的一个相框牢牢吸引，里面竟是他最铁的哥们儿宋之珩的照片。
“不是吧程澈，你怎么把宋之珩的照片摆自己桌上啊？这操作挺迷啊！”
还是聂鲁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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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