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紧跟在刘盈身后亦步亦趋,刘盈回头时,他们吓得纷纷往后退步,而当刘盈前行时,他们则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时刻与刘盈保持着十步的安全距离。他们生怕这个年轻的君王盛怒之下,让他们去陪伴惨死的戚夫人。
同时,他们也担心刘盈惊吓过度,生出什么岔子来。
毕竟,戚夫人的死状,见者瞠目,闻者结舌。
一阵窸窣之声从帷幕之后传来,宫人们纷纷警醒,挡在刘盈身侧,但是身上的颤抖却掩盖不了他们的惊恐。侍卫则纷纷拔剑,小心翼翼地走向帷幕。
“谁?谁在那里?”侍卫壮胆向前。
戚夫人生前的寝殿破败不堪,蛛网绕梁,霉尘遍布,阴湿不堪,加之殿前蜿蜒着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任谁看了都不寒而栗。
“垂杨殿宫女,妙仪。”一语既比,一个少女举着双手从帷幔中钻出来,慢慢跪下。明明是寂静无比、凄清惨淡的场景,那一刻,她的耳边却倏地闪过鸟的叫声,清河一带的歌谣《林雀》,歌者模仿山鸟啼鸣。这个场景在她脑海里演练过数遍,她比想象中镇定得多。
刘盈见是个宫娥,挥手屏退左右。“你是近身伺候戚夫人的宫女吗?”
“回禀陛下,正是。”
众人默默退出殿外。
“你都看见了吗?”
妙仪点点头:“嗯。”
刘盈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亲眼见到戚夫人的惨死,也不知这人为何如此镇静,简直冷静、冷血得可怕。他本来想问,当时的情形是怎样,可是话到嘴边,却问不下去了。
惨绝人寰而已。那个恶妇根本就不是人。
妙仪见他浑身止不住轻颤,“殿下想听听吗?”
“你说吧。”
妙仪呈上一册书简,“我先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讲故事?也罢,倘若讲得不好,你就随你故主去吧。”他望向书简,只见上面都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看着让人说不出的诡异。他自小读圣贤书,性格十分温润,乍一看到这些远古图腾、庞然大物和茹毛饮血的场景,不由得汗毛倒竖。
“如此奇物,你们是怎么带进宫里的?”
“陛下莫怪,这是先贤编撰的《远古拾遗志》,上面记录了远古洞穴中的壁画,以及民间口耳相传的轶事。”
“这些怪人是怎么回事?这些四脚兽又是何方怪物?”
“回陛下,据说在许多年以前,后稷不曾教我们农耕,嫘祖不曾叫我们织布,我们的祖先以叶蔽体,茹毛饮血。那时,地上遍布野兽巨怪,它们残暴无比,很多人都成为它们的口粮。我们的祖先集结成群,持长枪,掷巨石,终日与野兽搏斗。千百年后,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抗争,我们的祖先终于杀死了这些怪兽,从此休养生息。”
“你跟我讲这个做什么?”
“陛下,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自古以来,弱肉强食,强者为刀俎,弱者无鱼肉。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倘若生存在远古时代,谁能保护我们免受尖爪利牙?”
“大胆!你敢为那个恶妇开脱!”
妙仪将书简扔到一旁,长伏于地,“倘若陛下深陷泥潭,陛下仁慈,不愿他人踩着鲜血拯救陛下。可是,陛下也不能责怪祖先们嗜血残暴,毕竟,是他们赋予了我们繁衍生息的机会。倘若人人都像陛下一样仁慈,我们又是否能安居此隅,着华裳,食佳肴?”
“大胆宫女,你觉得恶妇是救世主,你也想做人彘吗?”刘盈气得拂袖而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