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妙仪长跪于阶下。
“听说陛下听了你的话,才肯消停?”吕雉听说皇上被垂杨殿一个洒扫宫女劝住了,决定亲自召见。
“奴婢不敢。只是事出巧合,奴婢正在收拾垂杨殿,恰逢陛下前去为戚夫人吊唁,陛下向奴婢询问了几句,这才斗胆向陛下进言了几句。”
“巧合?”吕雉嘴角一阵抽动。
“娘娘,奴婢不敢撒谎。宫女窦姝影是奴婢的族妹,她生性胆小,便托奴婢代为洒扫垂杨殿,请太后明察。”妙仪略有些啰嗦,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看起来十分惶恐。
“是巧合,还是人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娘娘……”妙仪头埋得更低,恨不能能钻进土里,她的背脊因为受惊而拱成了一只虾形。
“你起来吧。”
妙仪缓缓起身,久跪之后,她的身子站立不稳。
吕雉使了使眼色,有宫娥递上一个蒲团。妙仪俯身大拜,跪坐其上。
“读过什么书?”
“回娘娘,奴婢出身乡野,只读过《春秋》。”
一个草莽之女,委在永巷为奴,竟然说得出那样的劝诫之言,又怎么可能只看过一册《春秋》。“那卷《远古拾遗志》呢?”
“太后赎罪,此等民间杂书,怎好污了太后尊耳。”
“看过多少?”
“太后赎罪,奴婢长居永巷,镇日无聊,只能看些闲书打发时日。自入宫三年来,约摸看过四五卷。”
“宫中戒备森严,你们这些闲书,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娘娘赎罪!”
吕雉知道,就算加大力度搜查,宫人也总有办法获取这些禁物,她也并不想在这件事身上浪费力气。“不肯说?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她凤目微眯,令人望而生畏。
妙仪重重一磕,“娘娘赎罪,是奴婢拜托曹内侍从宫外带的。前月,曹内侍感染了时疫,已经身亡。请太后看在奴婢顾念昔日旧友的份上,饶恕奴婢的罪过。”
吕雉见她虽然身量已成,但脸上的娇嫩显示她尚且稚幼。倘若是长在官宦之家,常年浸润于勾心斗角的氛围,能有这样的城府,倒也不足为奇。可永巷的总管明明说,窦妙仪家中贫寒,家人这才将她送到永巷为奴。
“几岁了?”
“回太后,奴婢生于高祖元年,今年十四。”
“家中还有何人?”
“除了族妹窦姝影,奴婢还有一兄一弟,哥哥年十九,弟弟年十一,居于清河。”
“如今时局不稳,少年郎应当心怀天下。清河乃贫瘠之地,不宜施展抱负。”吕雉见窦妙仪年纪轻轻,却有几分小聪明和胆识,竟然将算盘打到盈儿身上,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妙仪叩地再拜,“奴婢请太后凤恩,允准家兄前往步兵营参军,家兄定当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吕后握紧拳头,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能心领神会她的言外之意,召窦长君入京,一为掣肘,二为恩赏。
“以后就留在未央宫侍候吧。”
妙仪在宫娥小婵的指引下,走出未央宫。
一列侍卫从未央宫门口走过。这是长安城中最尊贵的地方,住着天下最尊贵的人,年轻的侍卫忍不住放眼偷瞧。这时,众人见一个永巷宫娥出入未央宫,不由得侧目相望。要知道,能被太后召见,那是能吹嘘一辈子的荣耀,更别提是个粗使宫娥。
小婵将要转身离去时,妙仪称赞道:“姐姐,你的耳环好漂亮,晶莹剔透,戴在你身上,显得你肌肤特别光滑细嫩,感觉像绸缎一样。”
小婵见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真诚的艳羡,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当下礼尚往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有这么漂亮的耳环!”
很快,那队侍卫中传来窸窣之声,“刘连,仔细你的狗命,你以为你现在在哪?”
被指责的侍卫忙小声道歉,“抱歉,走神了,我保证下不为例。”刘连身为清河人,方才走神的原因别无其它,他听到了清河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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