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凤栖市有一家名为凤栖楼的梨园,新中、国成立前是旧时代大地主的庄园,因历史原因空置了许多年,动荡时期庄园大部分的房屋被人霸占拆毁建房,仅剩一座地主看戏的戏台,因四面通风不能当成房子住没人要,这才免遭破坏被保留了下来,本来上千亩的庄园现在只剩这座占地面积不到三亩地的戏台和后面的破旧房屋。
从外观风格来看似乎为清/朝时期的建筑,是一座权贵的府邸,主人姓名不详,庄园里面阁楼林立,而凤栖楼只是府里一个听戏的地方。
现在的府邸外墙已被拆除,大家可以随便的进去,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飘摇后它还屹立在那,使得现在的人在茶余饭后时常感叹老物件算是没败坏在那些人手上。
而谁又能想到多年后它已经破败不堪,屋顶上长出杂草,蜘蛛网挂满房梁,院内的野草足有成人高,残败感扑面而来,但是这里的人们又习以为常。
仿佛又成为当地人茶余饭后新的谈资,在经过这里时又是另一种感叹,又或许是惋惜、疑惑。
凤栖楼是后来的一位外来的商人从政/府那里买来的产业,经过几番打点成为一家梨园。
自从梨园姚老板携家眷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凤栖楼就一直空着,政/府不让动,旁人不敢动。
因为总有人在夜晚经过这里的时候听见楼里传来歌声,童声清脆宛如黄鹂······这不,就给这座凤栖楼又渲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沈则休每次回来就会到凤栖楼看两眼,从读小学到大学毕业,这是她十几年来的习惯。
那时她才五岁,只要一有时间就跑过来看看这个人走楼空的戏园子。
小小的她不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要搬走,大伙没了听戏的地方不要紧。
要紧的事,她谁也没说过,凤栖楼里有一位温柔好看的姐姐,每次见到她就跟吃上糖果一样的开心,实际上姐姐会给她糖,会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看戏。
当时她在心里祈求姚老板快回来,最重要的是把她女儿也带回来。
沈则休不记得这位姚老板叫什么,但是她女儿却记得清楚,她总是听哥哥叫她夕落,大家都知道夕落是姚老板的女儿。
姚夕落生的漂亮,在沈则休的记忆力她大概十几岁,一头长发总是散着,大眼睛里藏着一汪清泉,消瘦的身材穿上连衣裙,看上去总是一副病态。
沈则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一名医生,整个学生时代都在努力着,终于不负心中所望,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凤栖市医科大学。中西医临床医学,到现在即将硕士毕业。
这几年国内在医疗领域取得巨大成果,将在康华市举行一次临床上的学术交流,为期一个星期。
凤栖市医科大学市区附属医院的朱院长,也就是她的老师,带了十几名学生一起去康华市国内著名外科康复医院参观学习临床心外科移植手术,就连首都医院的十位顶级专家都来探访进行学术交流,可见这次的学术交流的重要性。
朱老师很重视,也很重视他手下的学生,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加这次学习,最好能与专家们交流以及请教。
沈则休自然不会违背老师的意愿,她很乐意前去。
医者救死扶伤,这是她选则从医以来一直坚信的信念,从未动摇过。从拿起第一本医书的时候她就秉承着这样的一个信念,不断地探索学习,走到今天才让她在面对旁人看来束手无策的疾病时不那么慌张。
病人询问的时候她在老师身边,心里已经把病人的病情做了大致的总结,在听到老师说到需要病人和家属配合治疗的时候,她心里很开心,因为她觉得病人的病能治,而且她心里的治疗方案和老师说的不谋而合。
这次交流回来不论是她还是朱老师都获得了不小的收获,老师沉浸在医学进步的喜悦里,同学们似乎也在为医学的进步感到无比的荣耀。
水满则溢,有些事总有不完美的地方,就像这次的学术交流,医者的仁心与道德再一次狠狠抨击了年轻且柔软的心。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沈则休与另一位女同学孔娜头对头肩对肩的靠着,望着车窗外的车流、人群,她们想不明白这么矛盾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而他们呢?医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救人?是啊!把快要死的人从阎王手里夺回来,是多么伟大的事!
······好像也不对,这个问题超出了道德审判的范围。如果法/律绝对的公平,就不那么为难了。
朱老师把这次学术交流作为一个他们毕业的关键课题,并提醒他们可以准本毕业论文了。
老师看出他们情绪低落,又坐了一路车,肯定累了,回去之后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家休息,千万别忘了论文的事。
沈则休心中郁闷,她现在连小学生歌颂医学伟大的八百字习作都写不出来,更别说医学论文了。
她本来就是晕车体质,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一回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她哥沈沉书敲了三次门都没叫醒她,倒是大橘猫在她关上门的时候一直蹲在门外守着。
看着沈沉书来回三趟,夜里小声的叫了几声,示意沈沉书:“大哥,你没事就去睡觉吧,这有我看着呢,姐睡得香着呢,她心情不好,别来打扰她。”
“······”
沈沉书蹲下轻笑一声,大手在橘猫头顶抚了几下,那猫就乖乖躺到地上半闭着眼任由他抚摸。
中午的时候收到沈则休的信息说是下午会回来,沈沉书就赶忙与店里的小伙送完一天的货物,回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他给沈则休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结果手机在她房间里响了。
这会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他本来是过来看看沈则休睡醒了没有,手机里门锁监控提示这丫头下午四点多回来,就没再出过门。
他过来敲沈则休的房门,敲了几下没回应,厨房也没有做饭的迹象,那一定是没吃饭就睡觉了。
没想到她还没醒过来,准备的宵夜看来又要放冰箱里了。
沈则休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不用怀疑就是她哥,这个时候的她恶心与头晕还没有完全消失,心里刚打上的绳结牢牢的拴着她,难受至极,没有完全解开她谁都不想见。
自从长大后她从来就没有睡过那么久的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醒来。
群组里朱老师昨天就发来几条论文写作方案,大家都回复的言简意赅,收到。
沈则休揉着眼睛回过去一个“收到”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她睡足了觉,这会精神着,想了想决定起床。
于是她打开门就看见橘猫起身“喵~~~”的叫了几声,顺便在她裤脚上蹭蹭。
沈则休蹲下握着橘猫的两只前爪,凑到猫头上:“辛苦啦,大橘子,还得是你呀这么守着我,待会给你做好吃,吃饱喝足,万事不愁。”
橘猫:“喵~~~~”
看来心情又好了,橘猫从沈则休的怀里下来,跟着她去洗漱。
洗漱完毕沈则休拿出猫粮喂大橘子,又给他做了几条冷冻的小鱼加餐。发现冰箱里一小盆排骨汤用保鲜膜裹着,看样子是没动过的,一定是她哥给做的,只不过自己没吃上。
早上就吃排骨汤不太合适,会增加肠胃负担。于是她决定先熬粥,煮鸡蛋,等她哥起来刚好就能吃上热乎的饭了。
兄妹俩这些年靠沈沉书经营副食生意为生,沈沉书习惯早起,一大早到市场先把店门打开,过一会沈则休过去给他带早餐,吃完一个送货,一个去上学。中午沈则休放学回来她哥已经在店里把午饭做好,晚上市场里早早的就关门,沈沉书回去做饭,俩兄妹就这么过了很多年。
自从沈则休读大学,沈沉书就更加的省事,只有在妹妹放假回来的时候才会在家里做饭。
所以沈则休很少下厨,至于不会不会做饭,那得吃了她做的饭才知道。
沈则休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做饭和给人看病一样,掌握火候与把握病人病情,酌情诊治,合理开药,药到病除。
直到砂锅里的米被熬成黏糊状,她把火关了,鸡蛋煮了八分钟,又摊了两张饼,炒了一小碟素菜。
时间差不多沈沉书已经起床洗漱完坐下来看着餐桌上的早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
沈则休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坐到他哥对面,沈沉书俨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癔症了,这小妮子从来不做饭,还能指望她做早餐?
他半信半疑的敲鸡蛋壳,确定没有鸡蛋液流出来这才大胆的剥壳,在吃到嘴里才确定鸡蛋的确煮熟的,再看看粥,煮的还不错,那两张饼也还行,菜吧,就是一盘土豆丝,总之就是能吃。
沈沉书从来不挑食,把土豆丝卷到饼里吃,再喝一口粥,早餐还算过得去。
“合格,对了你们院里学术交流的这么样了?”
沈沉书边喝粥边问道。
沈则休看他哥对早餐的评价不错,这才开心的自己盛粥剥鸡蛋吃,对于学术交流这事兴趣不大。
“就那样。”
沈沉书疑道:“没了?”
“嗯,康华医院是国内一流的心外科医院,对于心/脏/移/植手术技术非常成功,而且得到首都专家的一致认可,进而受到国家级的表彰,你上网查就能看到。”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专业新闻主播报道新闻,就好像她对此事无可奈何,但又不得不跟着大伙去做。
沈沉书点点头,继续吃饭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放几天假?”
沈则休:“一个星期,朱老师让我们开始准备毕业论文,我想在这几天先写一点东西。”
“嗯。”
沈则休吃了口鸡蛋:“哥,我问你个问题呗?”
“什么问题?”
沈则休怕这个问题说出来她要挨打,掂量着道:“就是······哥,你什么时候结婚?”
沈沉书一愣,不知道他这个捡来的便宜妹子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问题她跟唐僧念经一样念了十几年,总是拿她没辙。
筷子已经抬起来就要去敲打沈则休的头,愣是停在半空,他咬着后牙槽道:“上你的学,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都快毕业了怎么还没个正形?”
沈则休作抱头状:“哥,你知道吗?你再不结婚我都想叫你‘爸’了。”
“!?”
沈沉书着实被噎了一下,小时候这小丫头就被惯的无法无天,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么无法无天,竟让他一时无语。
那是沈沉书年少时在凤栖城外河边玩耍,捡到沈则休时她还在襁褓里。他把孩子抱回去,父母看见了也很喜欢,就留下来养着。没几年沈沉书的父母病逝,留下兄妹俩,那个时候人们都很穷,自己家里的钱花完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沈沉书就从高中辍学来到了凤栖楼,因为他会弹钢琴,姚老板就把他留下让他学古筝和二胡。学会了这两样乐器在凤栖楼算是有口饭吃,兄妹俩终于不用饿肚子。
因为年纪相仿于是他们就结识凤栖楼老板的女儿姚夕落,姚夕落知道他们家只剩兄妹俩相依为命,就格外的照顾这个会弹钢琴又带着妹妹的小哥,经常给他们一些好吃的东西。
凤栖楼里戏开唱的时候,沈沉书坐在一旁不是拉二胡就是弹古筝,她们就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给他最热烈的掌声。
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下去,但命运总是不给人抓住幸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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