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个二舅姥爷!快吃吧你!”
两人相差十二岁,叫“爸”还真不至于。
沈则休瞅着他的反应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觉得他哥总是一个人单着也不是事,她同学不是当小姨就是当小姑的,觉得新鲜自己要是有嫂子生出个侄子或是侄女都不错,那时候家里一定很热闹。
“我说真的,咱们市场里批发香料的檀姐已经离婚两年了,人长得漂亮,又没有孩子,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你就没有追她的想法?”
沈沉书一听这话差点急眼,用筷子敲粥碗:“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有这八卦的心思不如想想论文怎么写,或者找个人谈恋爱,你同学那个谁?不是已经订婚了吗?你也快点带个男人回来让我看看。”
“孔娜,人家那是从高中到大学,青梅竹马,我也羡慕啊!”
一提论文沈则休就蔫了,唉声叹气道:“不过我还年轻,论文和男人的事先等等,我现再另有别的事安排。”
“什么事?”
沈则休:“我待会先去凤栖楼,再回来搞论文。”
去凤栖楼是沈则休每次回来必备项目,沈沉书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提醒道:“我听说凤栖楼要拆了,你要去看就赶快去。”
手里的饭不香了,沈则休惊讶道:“什么?要拆了?”
沈沉书静静道:“只是听说。”
沈则休狼吞虎咽的吃下鸡蛋和粥:“你怎么不早说?不跟你说了,我现再就去。”
“着什么急?叫你赶快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算你现在过去又有什么用?”
“······”
两人愣在原地,这时沈沉书的手机闹钟响起,正好七点钟,这是他去市场店铺的时间。
他拿起手机道:“我先走了,中午我要是不回来冰箱里有排骨汤,洗碗的事就交给你了。”
“······”
沈沉书走后沈则休又在餐桌前坐了半小时,别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们还在执着于过去的时光。
沈则休换了一身连衣裙,画了个淡妆。
家里的那辆车即可以坐人又能拉货,已经被沈沉书开走,沈则休只好叫了网约车,十几分钟就到。
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在凤栖楼附近,随着时代的进步大多数人已经般走,后来政/府出资修建,那里已经成为老城风景区,梧桐树沿着梧桐大道种了一路历史久远,而凤栖楼就在梧桐大道上,从沈则休记事起它们就在。
阳光明媚,路上树荫斑驳,风一吹摇摇晃晃,像是在抚慰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越是靠近凤栖楼沈则休的心情就越激动,平时都是平静的过来看一圈,坐一会然后回家。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心砰砰的跳着快提到嗓子眼。
下了车沈则休就看见平时大门紧闭的凤栖楼外边已经围上铁皮,工人们正在给凤栖楼后面的房子外围搭建脚架,应该是前几天就开始动工。
有破败的地方就直接拆毁,房梁旧木滚落到地上,不经摔,碎成木渣。
看着这些陈年腐木的掉落,像是要把沈则休的童年回忆全部摔碎,就连她也跟着碎了一地,眼泪不自觉的流出,姚夕落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留住的,她无法阻止别人砸碎那些儿时的回忆,只好无力的看着它们消失。
工人讨生活无法顾及她的感受,看她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只好说:“小姑娘,这里灰尘大,你快到外面去。”
“······”
他们手里的活没停下来抬着钢架过去,沈则休心情低落,尴尬的擦了下眼睛。
她甚至不敢往凤栖楼那边过去,怕那里也会像这边一样被拆得七零八碎。
可是心里又迫切的想要过去,那是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
沈则休缓缓往凤栖楼走去,青砖红瓦,房梁上雕刻的是描金云纹。屋内刷过红漆的山柱褪去它原本的色彩变得暗淡,房梁上挂着蛛网,只能从建筑工艺中窥探它曾经的辉煌。
空旷的舞台上一袭白色身影格外醒目,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沈家兄妹俩饿肚子的时候是她一次次的给他们吃的,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们。
那时候沈则休还小,不太明白夕落姐姐明明自己瘦的很厉害,为什么还给他们拿吃的。
沈沉书一开始是拒绝她的好意的,但是架不住沈则休说饿,这丫头嘴又馋,没办法只好接受姚夕落的好意,条件就是弹钢琴给她听。
这下沈沉书心里舒服了,大家也都开心了,每当有演出的时候姚夕落就领着沈则休在最后面的一个桌位上吃茶点,听音乐,有时候没听尽兴,一出戏结束后沈沉书还会再给他们弹上几曲新学的曲子。
曾是戏楼的独特设计,屋顶呈拱形,舞台高过台下观众的位置,而最后面的位子正好与舞台齐平,每个桌位之间都有屏风隔断,既不嘈杂又保证了**,在那里看或听都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室内窗户关着显得有些暗淡,沈则休眼眶再次湿润,心酸如潮涌般袭来。透过白衣她看见了久违的思念,仿佛姚夕落站在那里,给暗室都照的明亮起来。
她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想过去拥抱她,说想她,又怕惊扰旧魂。
说来奇怪自从知道姚夕落去世后沈则休从来就没有梦到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看见故人的影子,她想自己可能是大白天做梦,真实又离谱。
她上前几步泪眼模糊:“你好,请问你是谁?”
白衣女子听见有人叫她便转过身,笑着回道:“我是负责修复凤栖楼以及这片古建筑的设计师兼工程师代孟朝······小姐,你还好吗?”
代孟朝发现这个向她发问的女孩湿了眼,有些无措,从自己口袋抽出纸巾递过去,她尽量的微笑,以免惊扰到这只迷路的小兔。
沈则休接过纸巾的手有些颤抖,在代孟朝转身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女子独特的美与坚毅、自信、阳光,她的脸上是和熙的笑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或许只是容貌不同。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擦了几下眼泪,几乎是恳求道:“不要拆它好吗?”
代孟朝皱了下眉,疑道:“你也不想它被拆掉吗?”
“嗯。”
沈则休努力点头。
代孟朝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的说:“不是要拆掉它,而是修缮,我们是市建设部文物修复单位,你······为什么不想拆这个地方?”
沈则休:“我······我从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不想它就这么没了。”
代孟朝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喜欢到这里看戏。只可惜后来······”
沈则休从来没有见过代孟朝,其实两人都在为此惋惜,心照不宣的沉默一会,也许她们擦肩而过但是都不记得对方。
片刻后沈则休开口道:“可是,我看见后院已经有屋顶被拆了。”
代孟朝:“你放心,我们对这里已经做了全面的拍摄与录像,会按照这里一比一的还原,将来你一定会看见一个一摸一样的凤栖楼。”
沈则休一下子转哭为笑:“真的吗?那太好了!”
代孟朝:“当然,我大学在古建筑工程系,参与修复过许多受损古建筑,这次受邀参与修复凤栖楼,我也很希望能把这坐古宅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
听她这么说沈则休算是放下心来,她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红着眼睛笑。
这时一位负责工人施工队的队长过来说:“代工,你看那边的一面墙柱子已经腐烂,是要拆掉还是保留?”
代孟朝回道:“我过去看一下。”
就这么走了把沈则休丢下好像不太合适,她转身对沈则休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过去了。”
沈则休回过神,看她要走,忙道:“等一下,我们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当然可以。”
代孟朝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主页二维码:“倒是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好像对这里也很熟悉,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聊聊,或许对修复这里有所帮助。”
沈则休加上代孟朝的好友:“我叫沈则休,是一名还没毕业的医学生。”
代孟朝笑道:“沈则休?还是学生,那我以后可能要多了个医生朋友。”
“嗯,不过很快就要毕业了。”
“代工!”
“呃······先走了。还有,你笑起来很好看。”
“······”
代孟朝转身离开,她的头发看起来不长头顶挽了一撮小啾啾,剩下的头发扎不住落在下面,脸颊两边碎发散着。头发散下来应该是比较长的狼尾发型,标准的桃花眼,走下舞台的时候比沈则休还要高,沈则休发现她的美很英气。
施工队长指着那片墙对代孟朝说了几句,代孟朝仔细观察了墙面与柱子,上方确实因为屋顶漏雨年久失修腐蚀了一片,只是墙面倒是没必要拆,只要把腐烂的地方拆下来再做修补就行。
代孟朝作为政/府单位属于甲方,每天都会过来监督拆建工作,她的工作仔细认真,领导给她的任务是修复古建筑,而不是直接拆除,所以能保留的地方就保留。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事先安装了摄像头,她叫人搭好脚架,与施工队长说明了不能全部拆除,只拆腐烂的地方。
这样做大大增加了工作力度和成本,工人可能觉得麻烦,但又不敢随便破坏,只好找来队长和工程师说,只要她一同意,拆起来就方便多了,没想到还是不让拆。
沈则休在远处跟着她看了好几处,庆幸她在,不然恐怕真要被拆的查无此地。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又到处都是钢架,代孟朝向施工队长要了个安全帽。
“给,把这个戴上。”
沈则休一愣,很快接住帽子:“谢谢。”
代孟朝顺便问了句:“你不用去学校或者是实习医院?”
沈则休戴上帽子:“刚参加完一次临床手术交流,老师让我们回来休息几天。”
“原来是这样。”
代孟朝侧头委婉道:“不过······我现在······。”
沈则休忙道:“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只是来这里看一下,一会就走。”
代孟朝笑道:“好吧,注意安全。”
“······”
沈则休说的一会就走,其实是跟着代孟朝来来回回察看施工情况。两人偶有对视的时候,都是笑笑之后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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