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唐回过神来。

“嗯？你叫我什么？”

“唐医生啊。”

楚于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白唐眨了眨眼睛，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嗯，说说你的家庭吧……”

……

11:30

白唐吃完饭，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个小时的咨询结束，他依然没有从楚于身上问出什么来。每到关键时刻，他就会突然岔开话题，或者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昨天那个“小明”，也是在他询问近况的时候说出来的。

结果就是白白耽误了咨询时间，所以白唐不得不提议楚于增加咨询频率，尽管这一次也几乎没有收获。

而这样一来，他一周的咨询安排就几乎满了。

白唐看着面前的碗，突然感到了一阵疲惫感。

可能是因为昨晚拍了大半夜的戏，所以今天有点睡眠不足吧。

下午的咨询在一点钟开始。白唐决定先去午睡一下。

***

- 心理咨询室 -

“新治疗手段实施以后，027号病人的症状似乎有所减轻。”

“楚医生果然经验老道，居然自己扮演成病人去接受咨询，用魔法打败魔法。”

一群穿白大褂的实习生在办公桌前站成一排，手上拿着笔记本，几脸崇拜地看着办公桌后的身影。

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医生半躺在摇椅上，露出了谜样的微笑。

“这个病人的妄想症非常不一样，一旦他认定某种想法，就会把所有的事实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合理化，然后在他的世界里生活。”

“当然，对这类精神病患者来说，这是非常普遍的症状。不过027号病人不一样，他的妄想可以进行多维嵌套，并且互不干扰。”

“很有意思。”

“请楚医生详细说说。”

胖医生“哼”了一声。

“他的想象力十分丰富，可能给自己幻想出上百个身份，对应着上百个剧情。随着剧情的改变，我们每个人在他眼里的身份也在改变。他入院这几个月，把我们折腾得苦不堪言。”

“直到不久前，他开始以为自己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这才稳定下来。”

“通过每天规律的‘上下班’，我们发现他可以一直沉浸在这个身份里。不过一旦他闲下来，可能又会去幻想其他剧情。”

“于是我们开始实行新的治疗方案：每天派人假装病人去找他咨询，占满他的时间和思绪，让他没有精力做其他幻想。”

实习生们纷纷点头，不时地在本子上做记录。

“百闻不如一见，你们都可以亲自扮演病人去见见他。”

“现在027号病人每天的‘咨询安排’有三场，我和其他几个老护士都演过了，你们几个生面孔来了正好。”

“那……我们要演什么病？”

“自由发挥吧，不要太容易被‘治愈’就行，尽量延长在他面前的扮演时间。”

“越难以捉摸越能激发出病人的其他反应，这样我们写论文也有更多素材嘛。”

楚于笑了笑，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我们医院刚好多了个心理治疗师的空缺，说不定你们之中有机会转正呢。”

“！！！”

“谢谢楚医生指点！”

……

***

13:00

白唐准时坐在了咨询窗口。

睡眠可以帮人整理思绪。午睡过后，白唐的思路也清晰了不少。

昨晚的戏里有一处非常奇怪，就是时间。

戏的场景发生在古代，并且出现了“打更人”这一职业，但是打更人敲了梆，却没有报时。

而在“打更人”经过之后，没有多久天就亮了。

难道说，那时候出现的“打更人”是假的？那个时间根本就不是整点？

正想着，咨询窗口前的光线一暗。

一个人坐了下来。

“……”

“！！！”

来人穿着古时候的官服，手上还拿着一本线装古籍，一本正经地坐在窗口外的小凳子上。

白唐恍惚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不是戏，而是现实。

“你好，我是巡抚大人。”

来人说道。

“你们这的太守在哪里？”

白唐：……

“请问您是在角色扮演吗？”

他礼貌地问道。

“巡抚大人”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马上又做好了，脸上十分愤怒。

“大胆！竟然敢如此对巡抚说话！”

“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

“咳，巡抚和太守不是一个朝代的。”

白唐提醒道。

“……”

“而且他们不会自称‘大人’。”

“……”

对方的表情十分精彩，但最后还是稳住了心神，正色道：

“那本官……应该叫什么？”

白唐对这类病人见怪不怪，和蔼地打量了他一番。

“看阁下的装束，应该是刺史。”

“……哦。”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

“刺史”把一只手伸到白唐面前，做了一个“比心”的动作。

白唐的眼皮一跳。

“阁下可否说普通话呢？”

“连这都看不懂？”

“刺史”哼了一声。

“毕。”

白唐又看了他的手一眼，原来不是“比心”，是“比十”。

“……”

“好的，毕大人。”

毕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凳子上稳稳地坐正了。

两人相看无言了整整一分钟。

最后还是白唐打破了沉默。

“毕大人，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毕大人：“嗯。”

“你有何贵干？”

……又是这样的病人。

白唐的眉心一跳。

最近医院怎么老给他安排这种看起来就需要治疗好几年的病人。

处于职业素养，白唐还是礼貌地回应道：“毕大人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穿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大胆！”

“……嗯，好像是不一样。”

“那大人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没想到对面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接着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一定……一定是穿越了……呜哇哇哇哇哇……”

白唐：……

明白了，中二病。

他把诊疗记录往后翻了一页，在上面规规整整地写了起来。

【症状】

疑似小说或者电视剧中毒，误以为自己是其中的角色，而以为现实世界是幻想。

由于无法区分现实和幻想，因此陷入恐慌。

他把笔一放，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他知道该怎么切入了。

“毕大人，我非常同情您的遭遇。”

——首先，不能一味地否定和抨击病人，否则会刺激到他们敏感的神经，引起更严重的精神混乱。

“我非常希望能够帮助您。希望您相信我，告诉我必要的信息，好吗？”

——其次，让病人感到自己站在他那边，获取病人的信任。

“您在‘穿越’前的最后一件事，您还记得吗？”

——最后，巧妙地切入主题，一点一点套出诱因。

这几步都做完之后，白唐双手合十握拳，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对方的表情果然有些松动。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可以帮我，你叫——”

“白医生。”

“——白医生。那我就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

毕大人压低了身子，神神叨叨地说。

“我正在查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呢？”

“连环杀人案。”

“我怀疑我的穿越是被报复了。有人不希望我查出真相。”

白唐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您对死者的身份有头绪吗？或者说，这些案件都有什么共同点？”

“我还没找到呢。”

“目前就死了一个人。”

“……”

“那您怎么断定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呢？”

“肯定是连环杀人案。”

毕大人笃定地说。

“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白唐眉头一皱，目光缓缓落到了他一直捧着的那本书上。

封面写着：《太平京二十四时辰》

白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书名，就足以说明为什么眼前的人连巡抚和太守不是一个时代都搞不清楚。

不知道哪里来的盗版小说，肯定不是在晋江看的。

“请问这本书是……？”

毕大人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跳了起来。

“我、我知道了！”

“我不是穿越来的——”

“是穿书来的。”

白唐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从他的手中把那本小说抽了出来。

翻开以后，白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主角名：毕马温。

……这是你自己写的小说吧！

不过这里面的内容还是很快引起了白唐的兴趣。

这本书的书名叫做《太平京二十四时辰》，而太平京，就是他昨晚演过的戏的地名。

在这本书的最后，还附上了一张太平京地图。

白唐慢慢地看下去，眉头越拧越紧。

这本小说果然是在调查一桩发生在太平京的连续杀人案，而毕马温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人间官员。

因为这是本历史小说，所以里面根本就没有提到神官的故事，反倒是详细记录了毕马温的调查经历。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剧本是以此为基础改编的吗？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能卖版权的吗？！

白唐强迫自己无视掉里面一些错乱的历史常识，专注于案件的分析内容。

第一个死者是在早市的时候被人发现的，因为他死的地方是太平京里卖菜的地方，除了早市开市的时间，下午过后就几乎没有人了。

所以他的推定死亡事件范围就是午后十二点到第二天一早六点，期间没有目击者。

除此之外，这个死者的身份也是谜团。

毕马温在接案后，先让整个太平京调查是否有昨夜失踪未归的人员，结果毫无结果。

而太平京城门每晚关闭的时间是八点，因此如果是城外的人员，就是在八点前进来的。

但是太平京有规定，所有外来人员如需过夜必须在旅店或者亲友家下榻，不能露宿街头，因此这个人应该也会有旅店的下榻记录。

毕马温顺着这条线又查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到最后，毕马温依然没有查清死者身份。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来报案，说他们家有人失踪了……

书突然被收走了。

白唐抬起头，看见“毕大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整理衣物。

“一个时辰已到，本官该走了。”

白唐看了眼时间，原来是咨询时间到了。

……你这不是分得清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吗！

眼见着他就要把书带走，白唐慌忙喊了句：“毕大人！”

毕大人回过身：“何事？”

“那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不行。”

“……”

“这可是本官的命运簿，岂能这样暴露在你眼前！”

“不行，你只能当着本官的面看。”

“……好的，大人。”

毕大人满意地点点头。

“我明日再来。”

他说完转身离去了。

为什么逐渐沙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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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平京二十四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