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俍一行人簇拥着叶泺,步伐急促,匆匆没入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小巷深处一个散发着腐朽霉味的角落,堆积在乱七八糟的杂物,在幽暗中影影绰绰,轮廓模糊,犹如蛰伏着、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狰狞怪物,给这压抑氛围更添几分惊悚。
秦俍伸出手,用力推了推叶泺,压低的声音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快点走!”
叶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中的不安如被点燃的火药,“轰”地一下炸开,他缓缓抬眼,望向这条仿若通往无尽深渊、不见尽头的黑暗小巷,恐惧仿若汹涌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秦俍不紧不慢地掏出烟,动作娴熟地点燃,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一团朦胧烟雾,像是要借此驱散周身紧绷的气息:“说说吧。”
叶泺后背紧紧贴靠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叶泺一个劲的颤抖:“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你……你们……要我说什么。”
秦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反倒让人脊背发凉:“不知道?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是自己乖乖交代,还是非得等我们动手,让你吃些苦头再开口?”
赵焱早就按捺不住,在一旁烦躁从杂物堆中找出事先藏好的短棍。
“砰——”
赵焱重重敲在旁边锈迹斑斑的垃圾桶上,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瞬间划破寂静,在小巷里来回回荡:“少废话,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这巷子,就是你噩梦的开端!”
叶泺心里比谁都明白,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一顿毒打怕是在所难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秦俍似乎是他们的“老大”,不知和他聊聊能否放自己一马
叶泺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鼓起勇气,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小心开口询问:“我……我……我能和秦俍,单……单……单独聊聊吗?”
叶泺目光闪躲,眼中满是哀求与忐忑。
秦俍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他弹了弹烟灰,眯着眼打量叶泺,像是在琢磨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哦?单独聊聊?”
秦俍拖长了音调,声音在昏暗的小巷里回荡。
庞戈皱起眉头,满脸不悦,上前一步说:“秦哥,别听他的,说不定是这小子的诡计。”
秦俍抬手示意庞戈闭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泺,片刻后,他把烟头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行,咱俩聊聊。”
秦俍朝赵焱庞戈使了个眼色,二人虽心有不甘,但还是退到了巷子另一头,警惕地盯着这边。
叶泺长舒一口气,可紧张的情绪并未因此消散,他的双手依旧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秦俍双手抱胸,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叶泺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你……你回家反省,石磊,讲……讲……讲了,刚才……那个人,我……我……我不认识。只是说,你……你……你身上,有……有……有一个秘密,和我有关。”
东一句西一句的,像是胡言乱语时从喉咙里漏出来的气音。
秦俍挑了挑眉,兴味似被勾起,语调轻扬:“什么秘密?”
叶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可声音依旧打着颤:“他说,你……你……你很快,就……就……就要死了。头发,变白,是……是……是死亡的,开端。”
秦俍听到这话,神色骤变,上前一步,揪住叶泺的衣领,把他狠狠抵在墙上,恶狠狠地说:“吓唬我呢!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吓大的吗?敢骗我?骗我人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叶泺脸涨得通红,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我没骗你。”
秦俍的手因盛怒与惊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他将叶泺猛地死死抵在墙上,墙面的粗糙硌得叶泺后背生疼。
“说清楚!”秦俍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叶泺双手下意识地、徒劳无功地掰着秦俍的手,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这禁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困兽:“他……他……他就这么,告……告……告诉我的。不……不……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秦俍松开手,眼中满是急切与不耐,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似乎随时准备再次揪住叶泺。
叶泺大口猛然呼吸,胸膛剧烈起伏,他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他……他说,你是,为……为……为了我,才……才……才变成,现……现……现在这样的。”叶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每挤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秦俍眉头拧成了个死结,往前跨了一大步,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几乎是贴着叶泺的脸,追问道:“为了你?你算哪根葱?我跟你很熟吗?”
叶泺下意识往后缩,后背紧紧贴在潮湿的墙壁上,咽了咽口水,眼神慌乱地四处闪躲,“我……我……我……不知道,我……我……我真的,什么,都……都……都不知道。”
秦俍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转身在小巷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又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尘土飞扬。脑海里像有台疯狂运转的机器,飞速思索着这一连串毫无头绪的线索。那些话就像一团乱麻,缠得他脑袋生疼。
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又浮现出那些不停闪烁的幻影……
“我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秦俍低声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中满是困惑与挣扎。
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巷子另一头的庞戈听到这边的激烈动静,神色一紧,赶忙抄起短棍,脚下生风,匆匆跑来。待看清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他满脸写满了疑惑,开口问道:“秦哥,怎么回事?问出什么了吗?”
“他说我要死了,头发变白是死亡的开始。”秦俍牙关紧咬,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声音低沉沙哑,满是压抑的愤怒与恐惧。
庞戈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叶泺,语气中满是质疑与不屑:“这小子胡说八道吧?”
叶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腿软得像煮熟的面条,毫无力气。双手在空中拼命摆动,好似这样就能驱散四周那如影随形、无形的危险。
叶泺的嗓子已经因为恐惧而变得沙哑,带着哭腔,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划过他那因惊恐而扭曲的脸颊,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秦俍眉头紧紧拧成一个死结,缓缓蹲下身,动作僵硬而又充满压迫感,再次伸出手,死死揪住叶泺的衣领,用力一拽,迫使叶泺与自己对视。
此刻,秦俍的双眼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叶泺吞噬:“你还知道什么?别再给我藏着掖着!”
叶泺无助地拼命摇头,眼眶早已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他……他说,我必须,活……活……活着,否……否……否则,你……你……你就会,遭到,反噬。”
话音一落,秦俍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愤怒瞬间被疑惑与震惊所取代,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揪住叶泺衣领的手,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反噬?什么反噬?把话说清楚!”秦俍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像被点燃的炮仗,炸得巷子里空气都发颤。
此刻秦俍的内心犹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四起。
叶泺不停的颤抖,说:“我……我……我真的,不……不……不知道,他只说,我……我……我的命,和……和……和你的命,绑……绑……绑在一起了,如……如……如果,我出了事……你……你……你也,活不成。”
秦俍猛然起身,烦躁地在原地踱来踱去,脑海中思绪翻涌。
秦俍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鬼话,可叶泺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不像装的。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荒唐话竟和自己身上那些没法解释的古怪隐隐对上了。
反噬……
绑在一起……
活不成……
这几个词在秦俍脑海中疯狂碰撞,撞得他脑袋发疼。
忽然,一道念头如劈空的闪电划破混沌,他猛地转身,冲着巷口的赵焱扬声喝道:“快给四石发消息!问他最近学校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一点鸡毛蒜皮都别漏!赶紧的!”
这档子事,多半和那破学校脱不了干系。
赵焱虽满脸疑惑,但没敢多问,赶忙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
“秦哥,这小子的话哪能信?”庞戈啧了声,眼神扫过叶泺,满脸不以为然,“这故事编的挺像回事儿,可我们又不是傻子!”
“去煎饼摊买几个煎饼,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他奶奶该担心了。”秦俍头也没回,语气听不出情绪。
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清晰地报出金额:“支付宝到账100元。”
秦俍侧了侧头,眼角余光扫过去:“自己看着买,剩下的当跑腿费。”
“得嘞秦哥!保证办妥!”庞戈乐开了花,脚步轻快地往巷外走。
秦俍解决完这头,又立刻将目光转向叶泺,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冷冷吐出一句:“你,把衣服脱了。”
叶泺正蜷缩在一旁,满心都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听到这话,惊恐地瞪大双眼,往后缩了缩:“你……你……你要干什么?”
“少废话,让你脱就脱,不想死就别墨迹!”秦俍此刻心烦意乱,语气愈发暴躁。
此刻,小巷里只剩下叶泺和秦俍,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城市喧嚣声。“现在没人了,脱!”
秦俍再次催促,目光紧紧锁住叶泺,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倘若叶泺再敢拖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叶泺脱下上衣,秦俍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他。
转到后背时,秦俍愣住了,叶泺整个背部遍布淤青,新旧疤痕交错丛生,像是一幅狰狞的抽象画。在腰窝处,还有几个格外刺眼的圆形疤痕,表皮坑洼不平,颜色要比其他疤痕鲜红了许多,很明显是被烟头新烫出来的,在一片陈旧的疤痕里刺得人眼疼。
“反噬?”秦俍喃喃自语,脑海中思绪如麻,突然,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混沌的夜空,秦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叶泺所受的伤,会反噬到我的身上,所以我的身体才会——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秦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伸手轻轻拍了拍叶泺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先把衣服穿上吧。”
叶泺双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将衣服套上,动作迟缓得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套好衣服后,叶泺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秦俍,眼神中弥漫着无尽的迷茫与深深的恐惧,像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
秦俍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刚刚吓到你了?”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与之前的暴戾判若两人。
叶泺心里犯起了嘀咕,完全摸不透秦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下意识地快速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张,嘴里忙不迭地说道:“没……没……没有。”
“那就行。能不能赏个脸,留个联系方式?”秦俍接着说道,脸上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容,“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尽管给我讲,我肯定会护你周全。”
叶泺早被磋磨得不敢轻信任何善意,总觉得那温和底下藏着看不见的虚伪。他微微垂下眼,手又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仿佛那点布料能攥出安全感来。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秦俍察觉到叶泺的戒备,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放得更柔,试图驱散叶泺心中的恐惧,“你想想,要是我有恶意,刚刚就对你动手了。”
秦俍一边说着,一边摊开双手,做出毫无威胁的姿态。
叶泺犹豫了一下,缓缓抬眼,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秦俍脸上扫来扫去,想从那温和里找出点伪善的痕迹。
叶泺这么多年独来独往,早就不信任何人了,但在秦俍眼里瞧不见半分伪善——那眼神干净得像一汪静水,一时辨不清真假。
“秦……秦……秦哥。”叶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像是被恐惧与迷茫堵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
秦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叶泺的肩膀,动作里满是安抚:“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
秦俍的语气坚定有力,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黑暗里点亮了一盏灯。
“走,我带你认识认识我的兄弟们。”秦俍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边说边转身,示意叶泺跟上。
“好。”叶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就相信了秦俍所谓的“朋友邀请”。
或许是秦俍那看似真诚的态度。
或许是自己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又或是怕再回到从前,被揍得死去活来的日子。
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那光晕像是被黑暗侵蚀,摇摇欲坠,把秦俍和叶泺的影子肆意拉长,交叠。
“秦哥?”赵焱满脸好奇,目光在秦俍和叶泺之间来回打转,“事儿都搞定啦?”
“嗯,算是妥了。”秦俍嘴角一勾,神色轻松。
秦俍心情大好,抬手就想搂住叶泺的脖子,像是要把对方拽进自己的热闹世界里。可他手还没碰上,叶泺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动作又快又急。
“哟,躲我干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秦俍打趣道。
“没……没……没有。”叶泺耳根一红,磕磕巴巴地否认,眼神里还藏着点没来得及掩饰的慌张。
“别见外啦,以后咱们可就是铁打的好哥们!”秦俍说着,伸手揽住叶泺的肩膀,半拉半拽地把人往前带,“走走走,一起去玩!”
一路上,叶泺的内心恰似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忐忑不安到了极点。他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瞥向秦俍,生怕秦俍突然变卦。
秦俍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叶泺那害怕,躲闪的目光,转头,给叶泺一个温和且鼓励的微笑。
那笑容像是夜空中穿透乌云的一缕月光,带着丝丝暖意,可即便如此,也未能驱散叶泺心底那浓浓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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