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二十三,糖瓜粘

曼易一怔:“河西节度使?他有什么不妥?”

“确实很不妥,”梁静逸仿佛觉得好笑,兀自低头笑了半晌才冷森森道,“原以为这位殿下经营日短,不足为惧,倒是没想到刚压下了一个手握藿沧的吴王,又来了一个背靠河西的公子昭。”

曼易蹙眉,没有作声。

梁静逸却忽然咂摸出几分异样:“萧择益最近很闲?”

曼易想了想:“如今确实不是战时,不过河西都护府辖地千里,若真要说闲也着实称不上。”

“他不闲千里迢迢跑来给别人当侍卫?”梁静逸冷笑。

“当侍卫?给谁?小殿下吗?”曼易也惊诧非常。

梁静逸撇了撇嘴刚要开口,门外忽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一名女侍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梁相。”

梁静逸朝曼易比划了个手势示意稍后再谈,随后打开房门问:“什么事?”

女侍的头颅微垂,声音细小:“圣人方才令中书舍人拟令连夜送到了梁王府。”

梁静逸心中一动,女侍接着说道:“圣人说,制科考在即,特下恩旨拨了翰林院旁的昭德殿以供制考之用,令主考官梁王公子昭并两名副考明日便住进昭德殿偏殿,以备制考诸事。”

“昭德殿虽属外宫,但也在两重宫门之内,自有重兵把守,圣人对公子昭确实是一颗拳拳之心啊。”梁静逸叹道。

此话便有议论圣人之嫌,故而内外两名女侍都不敢说话。

此间种种不再详谈,且说梁王府处乐绥接到旨意之后,梁王夫妇不知道乐绥今晚曾遭刺杀之事,因而都表现得颇为纳罕,梁王对着手中那封奏折蹙眉:“虽说制考确实就在七日之后,但这么早就把人叫到宫里去是否太急了些,圣人莫非十分看重本次制考?”

与梁王不同,梁王妃的心思更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原本制考定在廿九就有些奇怪,哪有赶到封印日前面考试的,年上要去宫中从宴,若是到了初一昭儿又要给封在里面评卷,这年真真儿是过不成了。更何况,依着太|祖的《假宁令》,元正应当给假七日,如今这假岂非形同虚设了?”

“哎呀,哎呀呀呀,”梁王赶紧拦着他们家口无遮拦的王妃,“代监制科是何等盛宠,便是早早开印评卷,咱们也只有领谢圣恩的,王妃可莫要胡说了。”

梁王妃冷笑一声,斜乜梁王一眼,一甩披帛便朝后堂去了,梁王只得赶紧将手中捧着的圣旨递给乐绥交代他妥善供上然后颠颠儿地追着王妃而去了:“王妃呐,你这肚子渐大了,可不敢再走这么快了!更不要生气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别伤了你!”

乐绥无奈地笑看着这对夫妇走远,等人影不见了才回身来低头端详了会圣旨,萧择益为了避嫌此刻还在乐绥院儿里等他,只有王清君陪在他身边,此时她也在看着那封圣旨:“圣人此番回护之意尽显,殿下住进宫中,主子和臣等便都放心了。”

“嗯,”乐绥点了点头,面上却无动容,随手把圣旨递给王清君,“供起来吧。”

王清君一愣,颇有两份纳罕:“诺。”

她确实不明白乐绥为何对皇帝这一番心意毫无喜色,与她相比,她家节度使则懂殿下地多了:“你是担心长宁公主?”

已经回到屋内的乐绥闻言叹了口气:“大理寺那帮人你我都是见识过的,若不考虑杜赫宣那回事姑姑毕竟是第一次办案,又事涉吴王与楚王,我担心......”

萧择益轻抚他的肩头安慰他:“虽然幼时一别我再未见过长宁殿下几面,但寥寥几次还是足以我看到殿下的坚毅与果勇,更何况殿下身为圣人与太|祖独女,见识过的魍魉手段和腌臜**都不在少数,你莫要太过担心了。你入宫之后,我也会帮你看着的。”

他说的前面几句乐绥都心知肚明,但爱之深则心忧难免,只能拍了拍萧择益的胳膊,抬起眼睛拿上目线将萧择益望着:“多谢你了。”

萧择益心下一动,目光霎那柔和,有些话不由自主地便说出了口:“我们之间还要谈谢字吗?”

乐绥一怔,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中偷偷涌动,他愣愣地抚上胸口,正要和萧择益说什么,鹤祐忽然从侧屋走出来:“主子,节度使,天气冷快换个汤婆子。”

他面带笑容看向那边两位主子,却见乐绥表情空白,萧择益面如锅底,笑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给乐绥吧,别受寒了,我就不用了。”

恰在此时王清君也放好了圣旨过来,两人便就势分开了,萧择益也恢复了自如的神态。

第二日早起,天还蒙蒙亮,梁王妃就招呼着人给乐绥收拾行囊,满满地装了一马车,恨不得把王府都给他搬空了去。

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梁王不敢让她劳累,便任由她搬了太师椅端端正正地坐在正门边,自己带着人被指使地团团转。

乐绥等人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王妃见他赶紧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宫里年节上煞气最重,我昨晚叫人连夜跑去归宁山请太史令给你请的,你妥妥地收在怀中,入了夜间更别在宫中乱走,可记住了?”

乐绥无奈:“母亲又去麻烦师父了。”

梁王妃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太史令对你关切备至,你这孩子回京后不说回山上多看看他也就是了,如今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乐绥忙告饶:“是我不好,等这次从宫中回来我就回山去看师父,也不提什么麻烦不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刚指挥着人又搬了一趟的梁王正好听见乐绥的尾音,“你母亲可是不麻烦,麻烦的是本王!我说夫人啊,你这也给他收拾了太多东西了吧,他此去宫中最多两旬,你给他带的东西足够他在宫里住上三两个月了。”

梁王妃最不喜欢他墨迹唠叨,偏要和他顶着说:“你说两旬便是两旬?我就要多带些又怎么了?”

梁王只得应她:“好,好,好,王妃说的都对。”

这本是梁王妃随口说来怼梁王的没来由的话,梁王府众人早已习惯了王爷王妃的相处方式,因而在场众人都只是掩唇笑,可不知为何这话在乐绥耳朵里转了一圈却莫名令他生出两分不安。

带着人|皮|面具陪在他身侧的萧择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关切问:“怎么?”

乐绥回过神来,朝萧择益摇了摇头:“无事,你记得今日晚间去谢府一趟,多事之秋,让谢显宜也警醒些。”

萧择益撇撇嘴:“谢大人锦心绣肠,小仙君就莫为他担心了。”

乐绥早知萧择益多番看不惯谢衡,只是闭眼笑了笑没和他争这些口舌。

一出府门萧择益便只能同寻常王府侍从一样走在乐绥马车之侧,再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两人临别前最后一次靠近彼此是萧择益扶着乐绥上马车的时候。

乐绥握着萧择益的左臂两三步登上车辕,正要放手,萧择益却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顺着小臂一路滑到手腕,袖腕一动便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塞进乐绥手中。

乐绥一怔转头去看他,萧节度使笑容明媚,虽然乐绥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察觉到他身上勃发的生机:“二十三,糖瓜粘,小仙君新年顺遂。”

腊月廿三,小年日,萧择益千里迢迢地从河西赶来京城,却因为乐绥早早进了宫而不能同他一同过年,这才早早就祝了他的新年贺词。

凡爱人者,从不多求,只希望你顺遂平安罢了。

******

不过事实证明,萧择益先前对谢大人的评语并非空穴来风,昨夜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京中着绯服紫的朝廷要员也未必都知道情况,但谢衡在太极殿外见到乐绥第一眼就露出几分担忧,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详情。

乐绥不动声色地朝他摆摆手,紧接着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转了转,这是武将整理护腕的动作,乐绥在借此提醒他萧择益晚些会与他详细说明情况。

宫中人多眼杂,终究不是交谈之处,谢衡便知趣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示意知道了。

早朝之后,乐绥并几个皇帝指给他的副主考及其他监考一同提着大包小包住进了昭德殿。

刚进殿门就遇到了一个熟人,只见昭德殿内领着众宫侍一同行礼的正是内常侍德恺的徒弟秉禧:“各位大人万安,大人们居住在昭德殿期间,奴将暂代昭德殿统管一职,伺候各位大人起居,依例制科期间为防止考生舞弊各位大人是不可出宫的,若有什么需要家里送来的或者要递的家书等物都可由奴处理。”

乐绥作为在场众官员之首,自然要代替众官谢过宫中的苦心安排。

秉禧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宫侍上前替这些官儿打点行装,自己则亲自上前接过了乐绥手中方才鹤祐给他装模做样的一个小包袱:“公子的东西先前王府的人都送来归置好了,这些奴给公子放到房里就是。”

他是德恺的徒弟,乐绥自然对他多有信任:“有劳了。”

其后几日,除了乐绥需要每日仍旧去上早朝外,其余诸考官都开始为几日之后的制科忙碌了起来。

一直到腊月廿九,小除夕,制科考试正式开始。

萧择益:好好好,汤婆子好啊,谁能不喜欢汤婆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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