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这和曼内嘉阿姨说的完全不一样哎。”小米问道，“绿娜姐姐不是没有一件衣服是绿色的吗？还是说我们需要重新为她准备绿裙子？”

接下来，绿娜的话语和行动回答了小米的疑问。

她起身走到红漆黑花的大衣柜前，双手握住拉环，将衣柜门打开，大方地向贺向晚展示自己所有的衣服。

贺向晚看到，衣柜里有各色样式各异的华丽礼裙，除了绿色的裙子。

不仅如此，绿娜身上正穿着的也不是绿裙子。

但是她明明在刚才提到，自己最常穿的就是绿裙子。

——难道，绿娜之所以现在穿着红裙子，只是因为她想换个着装风格？

贺向晚很快推翻了这个并不是很有说服力的猜想。

绿娜走过来，主动拉着她的手，介绍起了自己的服装。

“这里的礼裙，随你心意挑选。你完全可以拥有它们中的任何一件。”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正披着灰老鼠袍子的贺向晚：“你现在穿的这件衣服——它太旧了，质量也并不是很好。准确地说，它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气质。”

绿娜说着，伸指点了点其中一件红白相间、缀着金片的荷叶摆礼裙：“以我的个人之见，这一件裙子就很适合你。”

贺向晚盯着绿娜为她挑选的专属礼裙沉默不语——诚然绿娜批判灰老鼠袍子的用词很有水准，但是这巨大的裙撑、过长的裙摆、纷繁的缀饰和层叠的绸纱实在是有种普莱森妆造进阶版的既视感。

灰老鼠袍子不符合她的气质不假。可是这种工程量极大的礼裙也相当不方便她打架。

也不用费心去揍可能出现的怪物了。她行动的时候跟这件裙子本身都能打一架。

另外，这种级别的重视，真的是曼内嘉口中的“女仆”能够享有的待遇吗？

贺向晚决定岔开话题：“绿娜，我很好奇，你的绿裙子怎么不在衣柜里？”

绿娜仰起头，眼神空茫了一阵，才重新看向她。

“我……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它们放在哪里。”她神情纠结，说话的语气有种急于证明什么的迫切，“但我确切地相信，我是有绿裙子的。而且，它们还不止一件。”

贺向晚心中一动。

她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正好她打算再去用新得的两把钥匙碰碰运气——比如所谓的“更衣室”的门是否到了能够开启的节点。

“我非常感谢你的施以援手。”绿娜感动地说，“另外，我想我有必要告知你莴苣原料的采集地点。它就在城堡外面。只要站在玻璃花窗边向下望，你就能看见。”

“那么，这些事就拜托你了。而我将在这里等待着你回来。”

……

离开了公主的卧室，贺向晚首先依照绿娜给的提示，走到玻璃花窗前，透过窗子朝下方看去。

她还记得，一开始进入城堡之前，自己所处的是包围着它的花园。

视线所及的地方，一片绿草地紧邻城堡外墙，中间挖出了一块圆形空地。深褐色的土壤周围有一圈并不太高的木篱笆，篱笆以内栽种着符合女仆守则描述的绿色植物。

贺向晚对“莴苣”的第一印象便是：这玩意长得实在像极了她在现实世界见过的莴笋——的放大版。

玻璃花窗边框有插销，她拔出来向外一推，两指厚的窗板应声而开。

很好，看样子不用砸窗破坏城堡的财物就能达成出去的目的。

贺向晚目测一番，发现从莴苣园的地面到窗口之间的楼层外墙有两圈微微凸起的雪白浮雕，分别来自二三楼之间和一二楼之间的衔接层，刚好能供她从下面爬回来。

她转身下到二楼。

不知何时，二楼的四个有钥匙孔的房间门，也就是“一零三”室、“一零四”室、“一零五”室、“一零八”室，全部洞开，显出了内部如出一辙的景象——

四个房间，尽管编号不同，但它们的里面，全部挂满了绿裙子。

——所以，这四个房间和一楼的四个房间功能确实不一样，因为它们的确全都是女仆守则里提及的“更衣室”。

小米赞叹：“哇，原来绿娜姐姐说的是真的呀。这些裙子比她衣柜里的还要漂亮！”

“但是，”她在惊喜的同时也提出了疑问，“姐姐，这些门不用钥匙就自己开了吗？还是有其他人，比如曼内嘉阿姨偷偷地帮我们开了呀？”

“我比较倾向于你的第一个猜想。”贺向晚回答，“至于第二个猜想——我总觉得，曼内嘉是不可能走上城堡二楼的。正是由于她只能在一楼范围内活动，这些二楼的房门也不可能是她打开的。”

她接着说：“我有预感，一楼的某些门应该也到了打开的时候了。否则我们就拿不到绿娜的首饰。”

小米：“那我们快去一楼看看吧！”

……

贺向晚在螺旋扶梯上同站在一楼扶梯末尾像是在等人的曼内嘉打了个照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曼内嘉非常类似某些在固定地点随机刷新的非玩家控制角色——毕竟这位教引师上一次突然的出现，就是在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姿态守候她。

不过曼内嘉本人看上去倒是同贺向晚上一次的印象有所出入。

这一次，她不但在脖子上系了白丝巾，而且手上也戴了双白蕾丝手套。

贺向晚直截了当地对曼内嘉提了要求：“绿娜想要拿一些首饰。”

曼内嘉脸上僵硬的肌肉动了动，一双眼睛猛地锁住贺向晚的脸：“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想要什么样的首饰？”

贺向晚：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但可惜我根本不知道。

她摊手：“她没有说。”

回答完曼内嘉的问题，贺向晚眼尖地看到，这位教引师脸上隐隐的纹路都向下耷拉了一些。

尽管后者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但是贺向晚已经懂了——曼内嘉正在失望，而且这情绪并不是针对她这个不太称职的女仆。

其实她挺想当面问曼内嘉一句：你知道对于你家公主而言，你已经成为一个屏蔽词，或者说一个不存在的人了吗？

小米轻声说：“姐姐，我感觉曼内嘉阿姨她……有点可怜。”

“明明她和绿娜姐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我想，她们的孤单其实都是一样的。”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曼内嘉阿姨记绿娜姐姐记得那么牢，绿娜姐姐却怎么好像，已经把她忘光了呢？”

“还有……有的事情在曼内嘉阿姨这边是一个样子，到了绿娜姐姐那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但它们不该是两个样子。”

贺向晚顿了顿。

“现在还不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别忘了，还有很多门背后的秘密在等着重见天日——到了那时，我想，我们就能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以我的经验来看，等待答案的时间不会太长。”

和小米交流完，贺向晚伸手接过了曼内嘉无声递过来的一大三小四把钥匙。

“大的钥匙，用来开首饰房的门。”曼内嘉平静地告诉她，“三把小钥匙，分别对应的格子里是公主的耳饰、颈饰和腕饰。”

贺向晚笑笑：“听起来，您的记性挺好。”

然而听到这句说得上是称赞的话，曼内嘉的脸色又浮现了一抹灰败的铁青。

她弧度极小地提了提唇角：“奈特麦尔，尽心地完成你的本职工作就足够了。与其关注我的记性，不如多关注公主的需求。”

贺向晚：所以，我的称赞不对。

但是有哪里不对？

她扬扬眉，没再说什么，抬脚走向一零四室，用新得到的、较大的那把钥匙，转开了门锁。

……

当贺向晚带着色泽清润明透的绿翡翠耳环、项链和手镯离开首饰房时，不出意料，曼内嘉又一次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对此没什么反应，在进了一趟女仆房进行过例行检查后，重新回到二楼，随便挑了一个房间进去，取下了一条和绿娜最近的穿着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不同的绿裙子，然后一只手捧着裙子，另一只手拎着三样首饰去找绿娜。

“我等下就去采集你要的莴苣。”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打开门迎上她便不断道谢的绿娜，贺向晚这么说。

绿娜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

“太感谢你了，奈特麦尔。你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你带来了我的绿裙子！啊，我忘记告诉你了，它正是我将要在贵族宴会上展示的穿着。我敢打赌，我们会惊艳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哦，说到这个，桑恩公爵见多识广，但想必他也不曾见过一位如此精心打扮的姑娘……的舞蹈！”

绿娜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又忍不住“扑哧”一声，被自己最后一句话里小小的幽默感逗笑。

而贺向晚关注的则是新出现的重要人物。

“桑恩公爵？”她想到【莴苣公主】的基本信息描述，剧情雷达反应极快地响起，不动声色地问，“绿娜，你好像从没提起过他。”

“哦，是的，这真是我极大的失误。”绿娜收了笑，不好意思地对她抿抿唇，“桑恩公爵——实际上他的名字是罗约尓提·桑恩——是一位很得我崇敬的、英勇的骑士。他不仅远渡重洋为我们带来了莴苣的种子，也引进了其他国家的织布技艺。”

她站在卧室的门口，就着透进来的天光抚摸着怀里绿裙子的面料，朝贺向晚道：

“你来看看——这样的纹路，是不是很美？”

贺向晚：所以我又要被迫进行艺术鉴赏活动了是吗？

还有这个罗约尓提，难道就是绿娜即将“在贵族宴会上一见钟情”的那位？

她依言看去，脸上浮起思索神色。

清新的绿色面料上流动着纤长盘旋的同色花纹，而她非常确定——自己曾在某个地方，见到过同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