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这一笑，裴溟直到再启程都还在琢磨。但是就像司玄琢磨不出来他什么，他也琢磨不出来司玄什么。但是征途漫漫，闲来无事，琢磨琢磨也挺好玩的。

直到司景的信到他手上，他才从这种无聊的游戏里脱身。

此时他们已经快到酒泉，距离玉门关也不算太远，军队驻扎在绿洲里，裴溟拆开司景密信看了一眼，转手就在没人的地方烧了。

他抱着狗，趁着大家都在修整的时候，轻声到：“去找墨枭。”

大黄摆了摆尾巴，挣脱他到处撒欢跑，因为它之前在桥边嗅到突厥人的踪迹，如今将士们都很喜欢它，见它到处跑着玩也不生气，它若经过身边，也有人伸手揉他几下，更有两人喂了他几口水。

大黄喝完水摇着尾巴蹭了蹭那两人，随即跑回裴溟身边，懒懒趴在他身边。

“到处蹭吃蹭喝。”裴溟敲了敲它的脑袋，“我亏待你了？”

大黄呜呜讨好，翻身一滚，在地上打滚撒娇，看得司玄也忍不住笑起来：“倒是可怜。”

“惯会卖好罢了。”裴溟伸了个懒腰，放开大黄，让它自己去玩，“也不怪它兴奋，连我也是第一次来大漠，风光到底不同。”

“可以出去走走。”司玄手里捧着一本书，灯火幽幽，衬的他面如冠玉，“但别走远，大漠的月亮很美。”

裴溟得令，立刻溜达到外面无人处，不过片刻，之前喂了大黄水的二人就无声无息来到他身边：“上将军。”

“这几日我会想办法让吴王殿下知道我的身份。”裴溟笑道，“等到了玉门，你们去将玉门驻守的墨枭卫调过来。”

“上将军。”一人低声道，“玉门的墨枭卫不知您是否知道底细？”

裴溟看他一眼：“看来你知道些内情？”

“玉门的墨枭卫都是上代墨枭上将军的部下。”墨枭卫轻声道，“就是玩忽职守，被陛下和您斩了那位。”

“我知道这件事。”裴溟道，“无妨。”

他继而笑道：“墨枭卫只有陛下和我能当场处死，我既然来了，他们就算翻了天，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裴溟话锋一转：“你们给点建议，我怎么卖个破绽？”

另一位墨枭卫道：“不如干脆告诉他？”

“那不行。”裴溟风度翩翩道，“那也太简单粗暴，不适合我。”

他琢磨片刻：“还是我去忽悠他吧。”

裴溟匆匆回来，撩开帐篷，探出一颗貌美如花的脑袋，脚下小黑也一样探出一颗圆滚滚毛乎乎的猫头，司玄抬眸一看，被这主宠二人一模一样的样子逗笑：“暮潇，怎么了？”

“果然大漠风情，别有趣味。”裴溟道，“只可惜月亮没看见，倒是看见了漫天银河，殿下，和我一起看看星星？”

司玄犹疑片刻，裴溟又道：“若是你来，我还有些惊喜送你。”

司玄放下手中书，敛衣起身：“我若再推辞，未免太不解风情。”

裴溟展颜一笑，二人来到军营外侧，泉水之畔果然星河璀璨，裴溟指着一颗星星开始信口开河：“我夜观星象——”

司玄笑着看他侧颜：“如何？”

“这颗星星是主杀伐，是为将星，且与紫微星相辅相成。”裴溟道，“紫微星是陛下，这将星是殿下无疑。”

司玄抬头看去，只听裴溟又道：“将星与紫微星之间，又有一星，此星晦暗难明，主从紫微，却是将星助力，此星入住命宫之人，必是隐于闹市，身怀绝学，无人能知，却能辅佐将星。”

司玄心底一动，抬手按住裴溟指点星象的手：“暮潇有话对我说？”

裴溟笑道：“殿下是不是也有话问我？”

司玄却沉默起来，裴溟自顾自道：“你怀疑我是墨枭卫上将军对不对？但是墨枭卫直隶皇权，你若是多问，有瓜田李下之嫌，所以你不能问陛下，也不能来问我。”

“殿下，我今日这话，说的很清楚了。”裴溟反手扣住司玄的十指，“请殿下不必再疑虑。”

裴溟的手很暖，大概是因为他总抱着猫猫狗狗取暖的原因，司玄的心底也被他暖了一暖，他笑道：“皇兄对我……还真是放心。”

“对你不放心的一直都是前朝老臣。”裴溟笑道，“我见殿下比谁都明白。罢了，不提那群老贼，我倒是很好奇，殿下怎么怀疑起我的身份的？”

“我们初遇那天，明明已有危险，你还是装作不会武功，而且当时墨枭卫之人看你的眼神有些许不对。”司玄笑道，“想必是有什么理由要隐瞒，我左思右想，作为皇兄的心腹，需要隐瞒自己会武，身居闲职，这几点加起来，倒是符合墨枭卫上将军的条件。”

“就这些？”

“当然不是。在我怀疑你身份之后，我想起一件往事。”

裴溟饶有兴趣道：“什么事情？”

司玄深深看他一眼：“楚篱。”

这二字一出，裴溟也沉默下来，司玄低声道：“当时降服他的是墨枭卫上将军，但是当时皇兄对我这件事的时候，说的是宫中当时只有他、先皇后和你。墨枭卫上将军是及时赶到的，然而当时四下无人，谁去报的信？墨枭卫上将军又那么巧就在附近？”

司玄停了停，两人的手掌还交叠在一起，但是谁也没有收回来，他继续道：“但我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证据。”

裴溟笑笑：“殿下，如此聪明倒是不好，慧极必伤。”说罢他起身，“夜深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司玄掌心一空，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不过一刹那的感觉，他也未放在心上，两人回帐，裴溟又为他点起熏香。

这一夜司玄睡得安稳极了。

此后一路再无波澜，他们顺顺当当到了玉门关，玉门关如今半城半关，因与西域贸易往来，关隘后方建起一座城，在这大漠中来看，规模已是不小。

这刚一入关，就看见有玉门居民在两侧道上欢呼凯旋。更有姑娘上前送瓜果，司玄一笑，姑娘就羞红了脸，结果一转头又对上裴溟，姑娘脸红得像是朝霞，忙撤回来，偷偷和女伴道：“这俊秀小哥又是谁？”

女伴悄悄道：“我听说裴太傅随军来了，生的这么好看，莫不是他？”

裴溟听到一耳朵，对司玄笑道：“好久没有姑娘家夸我了，如今见到姑娘议论我，十分感动。”

司玄笑道：“长安的姑娘也很喜欢你，不过是另一种层面的。”

刘平疆直眉楞眼问道：“姑娘没有议论你的，那有没有男的议论你。”

“以前有。”裴溟伤春悲秋道，“自从有人编排我和陛下之后，就没人敢了。我以后找不到心上人，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赔我一个。”

司玄笑道：“皇兄不赔的话，我来赔。”

裴溟侧头看他：“若是殿下么……”

他后半句没说，只是笑起来，司玄垂眸一笑也不问，直到他们回了营地，四下无人，裴溟啃着瓜果才说出后文：“要是殿下赔我个意中人，那别人我就看不上了，需得殿下亲身上阵。”

“暮潇若是不嫌弃，我自然愿意。”司玄正坐在一边，丝毫没有架子地给他剥果皮。裴溟道：“这要是让老古董看见，我又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管他们做什么？”司玄笑眯眯把果盘推给他，“多吃点，后天就要干活了。”

裴溟：“……”

敢情你在这喂猪呢。

他打了个哈欠：“不吃了，我想睡会，睡醒还得收拾收拾墨枭卫呢。”

司玄洗干净手，听他这么说，便笑道：“回房间睡罢，晚饭我会喊你。”

裴溟一步三摇走了，临走还顺了把瓜子。司玄则留在房中处理军务，待到薄暮之时，司玄抬眸，见时间差不多，打算去喊太傅吃饭，结果这人还没站起来，忽然听见门口响动，司玄微微一皱眉，起身去看。

未等他到门口，窗子忽然扔进来一颗石子，司玄反手抄住，身形一动，已经到了窗边，然而窗外的人动的更快，司玄只看见一块黑色的一角飘过。

轻功不错，司玄琢磨了一下，没有去追，他摊开手，只见掌心的石子上坠着一张字条。

司玄挑了挑眉，扯下字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裴溟是墨枭卫上将军。

这就有趣了。司玄将那字条折好，放在袖子里，八风不动出门找墨枭卫上将军去了。

墨枭卫上将军已经醒了，正在等手下把玉门的老墨枭卫们带过来，不曾想手下没来，殿下先来了。

司玄进门后，将手一张：“给你看样好东西。”

裴溟瞥了一眼：“你给我的情诗？”

司玄笑道：“是你的部下给你的惊喜。”

裴溟耳朵动了动，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早知道有人想泄密，我就不费劲把你拉出去看星星吹冷风了。”

他长叹一声：“不是自己人，果然不懂我的心思呐。”

司玄笑眯眯道：“你要如何？”

“还能如何？”裴溟漫不经心将那纸条烧了，“墨枭卫内规，无故泄密者，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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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墨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