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少白蹲在半更雪门口,将手里的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路上走过几只老鼠,它们好似能听懂人话一般,竟还在房檐下排上了一条不短的队伍,每只领走约摸指甲大小的白面馒头。

“鼠兄鼠弟,鼠阿姨鼠伯伯,回去跟你们社君好好说说,别跟我这不懂事的过不去成吗?孩子还小,我这也是一时糊涂,以后有了白面馒头都给你们。”少白一边儿发着馒头,一边儿嘴里嘀咕着,管它们是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心要诚,先拿出认错态度来,省得日后社君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等馒头发完,这才抖了抖身上的碎渣,老鼠们嘴里叼着馒头块儿心满意足离开,少白站在原地踮着脚眺望着摆手告别,数不清被浊姬嘲笑了多少回,于他们而言这些老鼠与信鸽无异,少白却是将其当做了能听得懂话的,次次都能自言自语聊上许多。

说起浊姬,昨夜里三等五等也不回来,好不容易黎明时分终于现了身,却是躺在半更雪门口的石阶上酒气熏天,还弄得满身尘土脏污,少白去接她将其扛进了屋子,结果被一条蛇尾巴绑在床头,如此站了许久,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化作飞鸟这才脱身。

原本浊姬的活落不到少白头上,但她觉得好玩,便主动请缨去城外山林里溜达一圈,一边走,盘算着北禺到底何时入冬,在决明山困久了,脑子对外面的世界没个概念,只觉得来了肃辛,满眼都是秋意,正寻思着,手里握着早先那根笔直的木棍子挥舞扫着地上的荒草丛,打出“啪啪”响声。

今儿这风刮得古怪,少白走着走着,三丈前刮得是北风,等前行了三丈后却忽然一阵偏东,一股气浪将地上的荒草压得伏在地上,她便也低下身子谨慎四下望着。

却是冤家路窄,不远处一个少女抡着手里的九环大刀,旁边的野猪野羊堆得如小山那般高了,却还没有罢手的打算。

云霓嗅着一股鸟身上的鸟毛儿味儿,持着刀背过手去,狠狠吸了吸鼻子,狼崽子的嗅觉自是不一般,嘴角扬起一丝坏笑,抡起刀在空中刻意转了几大圈儿,用尽全力将九环大刀掷了出去,那刀就像是秋日里空中的大雁,一往无前朝着少白藏身的地方飞去。

云霓飞刀之时,黝黑的胳膊上绷紧了不似女娘一般如小山包似的肌肉,并不纤细的手臂上还不规则排列了些许伤疤,刀伤、剑伤,林林总总各式各样。

少白没办法只能从荒草丛中跳出来,连着腾空翻了几下。

云霓举着拳头正等着少白飞出来,好给她一拳,好家伙,不知道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费了如此心思,下了这么大功夫。

上次被打败的事儿云霓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将少白换成其他什么虎豹她也不会服软,不过单纯争强好胜罢了。

少白身子尚还在半空飞着,左躲不是,右躲也不是,一时间也难想出什么绝佳策略,只有一搏,化作鸟身扑扇着翅膀向后退,等预留出来的距离足够聚起灵力接住云霓的一拳,化回人身再接就是,她未曾试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来变去。

云霓黝黑的脸漾着明媚笑意,如盛夏日光那般绚烂热烈,觉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少白打趴,连其成为自己跟班之后的种种场景都出现在脑海里。

谁能料到少白这才刚刚化作飞鸟,却被一双更大的鸟爪攥在爪心,归巢带着她凌空飞跃,好似一柄梭子,一眨眼的功夫窜入天际,没入云层,连少白自己也未曾飞到过如此高远的地方,向下望去,云霓小得好像是颗掉在地上的芝麻,再一眨眼连芝麻也找不见了。

她连动也不敢动,毕竟归巢没有化作背上能站人的巨鸟,现在跟普通的海东青差不多大,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变回人身,归巢来不及反应,一并掉下去可就全完了,好歹是两只鸟,如此简直是鸟界耻辱。

归巢展开宽大的白色羽翼,呼啸谷风擦着它的每根羽毛而过,好似有风不断掀弄着斗篷,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俯冲入山野,顺着山边巨大的青石滑翔而过,少白有些害怕闭上了眼,它翅膀卷起的巨浪竟折断了好几根粗壮的树枝。

直到少白觉得自己耳边静了,这才睁开眼,啾啾啾一连叫了好几声,发现自己离地面只有一棵树那么高,稍才缓了口气,用翅膀拍了拍胸口。

脚下温热,不似树枝那般又硬又冷,她斜过头来看,归巢一脸严肃站在一旁的树杈上,那自己这是在哪?早被吓破了胆,少白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背过翅膀原地转身,瞧见个黑色面具,面具上画着鸟目鸟嘴,吓得她扑扇着翅膀却没飞出多高多远,还扇掉了几根毛儿,慌慌张张一连叫了好几声,心脏都要跳出来。

云起透过面具笑看着被捧在掌心之中的鸟形少白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好似乡野里散养的小鸡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脑壳,只要稍加施法,不管少白愿不愿意她都会被云起变回人的模样。

远处云霓背着九环大刀在旷野之中狂奔,一脸不服气,且离得越发近了,在四五丈之外,手伸到背后抽出刀来,身子一转连着刀一并如回旋的飞镖冲着树上的几个人砍过来,“沧水!去!把她给我打下来!”

“胡闹!”云起抬头狠狠瞪了云霓一眼,来不及去想更多,少白在他法术的加持下紧接着变作人形,在此之前并未料到云霓会这般追着不放。

一手揽起少白的腰身,唤出乌山随手掷去,不是冲着云霓,而是挡住沧水的攻击,紧接着他脚下一蹬,踏在树干上,两个人一跃而起,一并向着身后另一棵树蹦去,云起好似脑袋后面也长了眼一般,将树林的布局记得清清楚楚,身后的树是何方位、是何高度、能不能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沧水刀身裹着云霓的灵力,相比乌山自然是弱了不止一点儿,几个回合下来,灵力殆尽便也只能躺在荒草之中,反倒是乌山,不但打赢了,还听话的飞回云起身边,一如老成的侍者。

云霓气鼓鼓走到树底下,掐着腰狠狠瞪着云起,“你到底是我哥还是她哥?!胳膊肘往外拐!我俩的事儿你插什么手?!”她倒是个怪的,这事儿要是落在别人肩头上兴许被记恨的就是少白了,但落在云霓身上竟是云起的不是。

云起一伸手召来了沧水,从树上瞄准云霓的脚边儿直愣愣丢出去,眨眼间那把刀只要再偏半寸便会扎中云霓的脚,“这样突然对你用刀,你可否开心?可否满意?!”

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脑子转过弯儿想起要躲避之时已经晚了,云霓心中一惊,呆呆立在原地,这也就是自己兄长,但凡换成别人,脚掌怕是要被扎穿,甚至是砍成两半。

云霓本还有一肚子气,却一点儿也发不出来,“那我也不过就是想找她练练,她还不是也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她也有错,你怎么不说她,凭什么只说我……”这话越说越扭捏,直到最后声音小得像蚊子。

“她是肃辛的子民,是你我要保护的人,你却不同,你是肃辛的女儿,也是爹娘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你活着一天,就有庇佑肃辛一天的责任。”云起将话说得很明白,也是少有的不跟云霓绕弯子,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兴许其他人听了会想,云起的妹妹如何?这也不许那也不行,活该她退让?

但还真就是这样,这话好用极了。

云霓站在树下瘪着嘴,双臂环在胸前,瞧是一副不大乐意的模样,憋了半天余光瞥了瞥少白,“行吧,我哥既然说要保护你,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云起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作罢懒得想时,发觉自己的手尚还在少白的腰上放着,现今眼前已不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眼瞧着也没比云霓大多少。

树下云霓噘着嘴吹起了口哨,颇像是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少女,侧过头望着一旁树枝上站着的归巢。

此时归巢正为自己身处的位置感到尴尬,一颗鸟头垂着研究起自己的鸟爪来。

“归巢,我们走!”云霓对它招了招手。

归巢如同见了救世主,飞走时甚至怕扇动翅膀的声音有些大,影响了一旁的两个人,还差一点从树上摔下来,毕竟活了这么些年岁,第一次见云起跟哪个女娘扯上关系。

幸好云霓早有准备,站在树下稳稳接住了归巢,否则它一双鸟眼当真不晓得往哪里看才好。

狼妖少女抱着海东青,身后背着把大刀,抬脚行走在荒草地上。

越是如此云起越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慌张撒开手,幸好还有面具遮着有了些许安慰,他料少白瞧不清自己的真容,心里才踏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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