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冉惊道:“容女史?以她的见识才能,竟,竟......”
云煜剑尖已经到了他眼前:“铁大侠,莫废话。”
“我,你和方副尉都追着我,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杀容女史.....”铁冉道,“再说,以容女史的身手,我们在场诸人,当真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她么?”
方明彦道:“容女史死于快活草,就是那种神奇的西域毒药。”
柳医一拍手道:“那药发作极快,不过片刻。我,我那时定然在给谢先生把脉。”
谢远舟已有些吓到了,却依旧挡在苏玉珂之前:“我和玉珂在一道,绝无杀人的可能。”
方明彦开口正要劝他什么,只见云煜足尖一动,忽而剑尖向下一指,一道爆裂之声随之炸响。
一道风声随即自众人耳边掠过,一个极轻的落地声过后,众人再定睛看去,一个佝偻老太站在雪地上,低声道:“云三公子,人家又不曾得罪过你,你上来就把人家的独门兵器毁了,可是要赔的。”她生得不太端正,脸上皱纹纵横,说出的话来却是娇滴滴的,让人毛骨悚然。
方明彦低头看去,才看清那是“幽冥双鬼”里婆子的“流丝缠”,他深知紧张之时,判断这些的不是意识,而是一种遇到危险的本能。随即心念一动,挪动步子,手中链子刀应声而出。
一个自雪地里冒出的小老头一偏脑袋,正躲过他这一击,却被削下了一片耳朵。他站到地面上,对那婆子道:“就凭你,只怕还不配人家对你笑一笑。”
众人定睛看去,那小老头身材不高,拿着一杆烟管,嘬了一口。
方明彦知道他们手段厉害,高声叫道:“闭气!那是毒烟。”
小老头颇轻蔑地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来:“不知道方副尉也在这儿,是老头子的招子太暗了。缇骑高统领虽和我们主人颇为不睦,但到底共侍一主,出来进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就放你一马,不和你为难了。”
方明彦勾了下唇角,笑得颇为虚假:“怎么,还要我多谢二位的大恩大德?”
他话音未落,云煜已经挥剑而出,婆子闪身一躲,口中叫骂道:“这样好看的小哥儿出手这样狠,老婆子得罪你了不成?!”她正借这闪身,直抢到苏玉珂身侧,伸手要抓谢远舟。
她那一双勾爪极为厉害,下的又是杀手,谢远舟压根躲不及,在场众人一时之间各个投鼠忌器,都是心下焦急,却听得她“哎哟”一声,又几个翻转,回到了原地,只护着自己手腕,不住地喊疼。
苏玉珂立在原地,一对臂钏已到了手腕,反手一扯,把一根极细的铁蛛丝收回臂钏上,原来那是个极精巧的机关,铁蛛丝收纳其中,收放全凭主人心意。她冷笑道:“我看你老婆子的这双招子也不太光亮,竟连我也认不出了。”
那婆子双手被她蛛丝所伤,伤痕颇深,可见白骨,此刻压根使不上劲儿来。那婆子行走天下,以“鬼”为名,一向都是她暗伤别人,哪儿有别人暗伤她的,当下抓狂起来,便要和苏玉珂决一死战。
眼见那老鬼也要来助阵,方明彦、铁冉二人齐出手。那老鬼人在空中,侧身躲过了方明彦的链子刀,却只得生受了铁冉一掌,落到地上,再不敢看那婆子一眼,只得专心与他们争斗。
苏玉珂护着谢远舟,不好与那婆子缠斗,只得且战且退,一路辗转,谢远舟虽然颇为焦急,却也帮不上忙,只得看着她一路移步,有如舞蹈。
她二人移动几步,柳医觑到一个空门,忽而一出手,手中已不是昔年闻名天下的细刀,而是一根针——那针自他袖中穿出,直射入那婆子太阳穴中。那婆子立刻倒地,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
倒地之声极重,那老鬼不由得移了一瞬注意力,便是这么一瞬,云煜剑气即至,他的人头就那样缓缓地落了下来。
战争落下帷幕来,众人停了手,都有些呆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柳医叹了口气,道:“一会儿我让人把这里处理了。”
如今容玉一死,这山庄便只能依靠他了。
他话音未落,忽而铁冉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柳医慌忙去试探他脉搏:“糟了,铁大侠刚刚用了太多功力,只怕旧伤又添新伤,只怕不好!”
云煜方明彦一道抢步而上,要替他护法,以内力护身,铁冉却对他们摆摆手,对方明彦:“我是经脉断了,无力回天的,我自家知道,你们不必多事了。方副尉,多年之前,我和你们老大有所来往,他欠我一个要求,如今,就让他还了这要求吧。”
他语焉不详,方明彦却知道他的所指:“你在安庆的那个旧日青梅,缇骑会派人保护的。”
铁冉便仿佛颇为快慰似的,含笑闭了眼。
这一日之内,死亡的消息太多,众人一时都有些麻木,空气寂静,只有冷风穿过,呜呜咽咽,仿佛哀悼。
柳医咽了口吐沫,道:“罢罢罢,这庄子只怕不能待了,我告诉小姐一声,这就散了山庄,收拾行装,去金陵城投奔亲戚。”
谢远舟和苏玉珂也对方明彦一礼,苏玉珂道:“方副尉是缇骑中人,应当对我二人有缉捕之责,多谢方副尉留手。既然这庄子的主人要走,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收拾行装走了。”
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一个空空的园子里,又只剩下方明彦和云煜两人。云煜收剑回箫,脸上有迷惘之色,仿佛至今还不能相信容玉已死的事实,他叹了口气,坐在那池边,放在唇边,低低吹奏起来,一开始曲调低沉,后来婉转而上,如泣如诉,让人闻之悲伤不能自已。
方明彦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接受容玉已死的事实,替她哀悼,也不敢打扰,只想着容玉音容笑貌,几乎也要落下泪来。
直到那一曲终了,他叹了口气,坐到了云煜身边:“云煜,容女史,她可曾说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一字半句?譬如,和北庭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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