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开始瓦解赵相手里的权力,这些日子,恐怕京城是腥风血雨了。”
段秋白闻言一笑:“看来去京城当天子脚下的官也没那么好。”
雁声也笑:“不过快到放榜的时候了。”
段秋白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反正也考不上,不如就待在这里过平淡日子。”
秋日将过,天越来越冷,雁声每日去山上砍柴摘果子也回来地很早。
晚上躺在床上,段秋白不安道:“这样下去不行,我还是要找个活干。”
雁声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钱没有那么缺,段秋白不用劳累,也能好好养养身体。
段秋白则想着,既然以后要和雁声在这里好好生活,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得过且过了。
他便想攒点钱,把家里翻新一遍,种点花草喂点鸡鸭,手里拿点银两总是顺心些。
于是段秋白思来想去,还是在镇上找了一个教书先生的活。
他是能去京城科考的举人,又有府衙担保,教一些参加镇上考试的考生是绰绰有余。
雁声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说到了冬天,之后早晚要让他来接送。
段秋白知道雁声一个人不会安分待着,便答应了。
只是去学堂的第一天,雁声就抱住段秋白不让他起床了。
“外面天还黑着。”雁声死死压着段秋白,颇有一副无赖样。
段秋白无奈笑道:“我今天很快就回来了,你让我起床好不好?”
段秋白几乎是拿出了哄孩子的语气,总算哄得雁声放了他。
只是刚到学堂,段秋白就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气息在耳边萦绕。
他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压低声音道:“等会在课堂上,你不要做些别的。”
雁声少见地听话,段秋白能感受到他果真靠着窗沿,不声不响地待在那。
段秋白刚松了一口气,但转角进屋子,看见里面熟悉面容之后,他瞬间身体抖了一下。
段秋白没想过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遇见王志。
即使知道之前雁声已经施法,让王志忘记所有的事,但看见他的脸,段秋白还是会下意识想起当初被他为难的那些日子。
但段秋白也只惊慌了一瞬间,然后压住情绪,翻开书本开始教书。
他早有耳闻,王大老爷不满自己儿子游手好闲许久,因此在王志闹到官府之后,便直接强硬押着他去念书考试,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正好是段秋白在学堂教书的时候。
王志虽然不认得段秋白了,但他只看过来一眼,目光中毫不加掩饰的打量与邪恶,让段秋白不由得浑身打颤,翻书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这时候,段秋白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台,幸好雁声已经离开,不然让他发现王志,少不了要闹一顿。
下了课,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出门,王志果不其然挡住段秋白的去路。
看见他上下扫视的目光,段秋白心想,看来王志还是老样子。
“你多大了?”王志提着一边嘴角邪笑,“看上去比其他教书先生都年轻。”
段秋白不欲与他纠缠,刚想离开,就看见王志身后走来一人。
“我看你一直不回家,就来找你。”雁声一站到段秋白身边,其气势就压了王志许多。
王志往上瞟着雁声,嗫嚅着嘴说不出话。
段秋白如愿和雁声一起离开学堂,出城门上山,四周都没人了,段秋白才敢牵上雁声的手:“看见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幸好你不在,不然我怕第一天就闹出些什么事。”
雁声回握住他的手:“我没走,就是看见他我才退远了一点。”他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
段秋白一笑:“我告诉了大先生,他明天就会去王府一趟,大家对王志不满许久,想必王志不会在这里继续待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不见王志来了,其他学生偶尔顽皮但从不打扰课堂,段秋白教着教着,每天也过得舒心。
他每天都是家里学堂两点一线,早上雁声只送他到城门外,然后依依不舍地讨个吻才放他走,傍晚接人,两人也只敢远离人烟了才敢牵牵手。
有一次天气好,两人在镇里逛了一会儿,逛到人不多的河边,雁声忽然来了兴致,硬要把段秋白推到巷子里亲他。
段秋白羞的耳尖通红,亲完想要出去时,又被雁声拽住拉回去。
这时有个熟悉声音响起,有个学生试探地喊:“段先生?”
这一差点把段秋白还吓到腿软,他下意识检查自己是否衣着不当,然后才干笑地和他打招呼。
等他走后,雁声才双手抱胸一脸坏笑从巷子里出来。
段秋白佯怒瞪他一眼,然后迈步往前走。
雁声在后面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
快出城门时,后面府衙的车马忽然追上来。
原来是京城的榜出来了,段秋白打开一看,考得不算差,若是按规制,能在州府走仕途。
可光来榜,不来圣旨,段秋白就知道事情不对。
果不其然,匣子下面还有一张字条,段秋白粗略扫了一眼,字条意思是赵相与尚书武安侯正斗得热火朝天,皇帝暂时不能为他封官。
段秋白谢过官吏,路上他和雁声聊:“我不准备去州府。”
雁声一挑眉:“州府做官有什么不好?不喜欢那?”他想起之前和段秋白去州府遇到的一些事。
段秋白摇摇头:“我之前一心念书,一是为了父母留下的书信,二是想去做官。”他叹了口气,“可是现在看来,我并不适合官场,如果我父母在,恐怕也不希望我卷入那些明争暗斗。”
雁声不说话,只默默牵着他的手。
“在这里教书也挺好的。”段秋白转头朝他笑了笑,“这里还有你。”
雁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感觉到段秋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之后入冬,天渐渐冷起来,偶尔有几次学生见到段秋白和雁声走在一起后,雁声干脆每次等在学堂门口,这样段秋白一出教室,就能穿上厚实披风,有时还有雁声不知道从哪来的热乎地瓜。
和雁声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冬天,段秋白突然有了一种对未来的期望。
晴天转阴的时候,段秋白听见镇上老人说要下雪了,便留了个神,回去时绕路去买些炭火。
雁声不会挑,段秋白买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看着,段秋白和商贩讨价还价时,他就充当冷脸的角色。
一切办完回去时,天上果然陆陆续续下起一些冰粒。
雁声撑着伞,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
但经过一个巷口时,雁声忽然把段秋白往里拉了进去。
段秋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雁声往后拉。他凑近段秋白的耳边轻声道:“有人。”
一瞬间段秋白感觉像是回到了在州府的时候,他不由得攥紧雁声的衣服,问:“谁?”
昏暗的巷道里只能看见雁声扭头时发亮的眼睛:“王志。”
段秋白闻言皱眉,王志怎么会跟着他们呢?
“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人跟踪,不过没有想到是他。”雁声冷笑一声,“我去找他。”
段秋白想拉没拉住,雁声一转眼就消失在眼前,他跟着出去时,雁声已经不见了,跟踪的王志也消失了。
段秋白知道肯定是雁声把人带去了什么地方,他稍微想了想,便去了学堂。
学堂里关了门安安静静,段秋白咬牙翻墙而入,果然听见了学堂深处的对话声。
“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干什么?”雁声状似平静质问,但语气中的怒火毫不掩饰。
段秋白起先还小心翼翼贴着墙根,听到这句后,他担心出什么事,只好进去露面。
王志被揍得灰头土脸,段秋白进去时,堪堪拦住雁声还要砸下的拳头。
“教训教训就是,别真出了事。”段秋白小声劝。
王志看见他后,眼里的恨意更浓,段秋白本不想牵扯,但身后王志冷笑一声:“和男人搂搂抱抱,你也不嫌害臊。”
话毕,王志顿时被雁声一脚踹倒,段秋白心里慌了一瞬,又马上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王志笑容更大,“你们天天同进同出,不会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吧?那天在河边,你们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天天摆着个臭脸,还不是和男的搞——”
“啪——”
段秋白少见地动手,力气不大,但王志脸上还是现出了一个巴掌印。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游手好闲自以为有个爹能罩着,年年月月无法无天。”段秋白气得浑身发抖,“随意编排出口伤人,你简直是白生养了。”
雁声压住再踹一脚的冲动,先把段秋白扶住,才往王志脸上招呼了几拳。
王志顿时晕过去,段秋白理智回笼,道:“别打了,等会抬到王府,让他们忙去。”
雁声瞥了地上的王志一眼,直接用法术把他随便扔到别处去了。
段秋白还有些担心:“你用法术,会不会比较伤身体?”
“无妨。”雁声深呼吸一口,笑着对段秋白说,“我们走吧。”
段秋白表面并无异样,但晚上他还是从梦魇中惊醒。
梦里许多高大的身躯围绕着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脸庞在梦里变得狰狞不已。
段秋白无措地站在中间,无数指点的语言,愤恨的表情在他眼前烦扰不堪。
最后一句“和男人搂搂抱抱”,让段秋白瞬间浑身一抖,醒来时,大冷天里却吓出了一背冷汗。
雁声感觉到他的动作,迷迷糊糊地拍了拍他:“做噩梦了?”
“嗯。”段秋白在黑夜里无声睁着眼睛,“你先睡吧。”
雁声困极,果然很快睡去。段秋白却轻轻下床,而后开门离开房间。
一半是被噩梦吓的,另一半是想起了这几天听到的一些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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