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比亚迪刚过十字路口,找了空位停在路边,不远处是南城附中。
昨日吃完饭天色已晚,又突然下大雨,加上方烁从京城赶过来也没休息,楼清绮怕路上出事,让他们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启程回市区。
楼观璟本想说贺修淮可以开车,再不济自己也能上,反正只要能把纪书瑭赶紧送回家,别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怎样都行。
但贺修淮铁了心的不想开车,方烁被楼清绮策反,一直没说话的纪书瑭也捂着肚子,虚弱地蹲在墙角。
楼观璟一开始觉得那姑娘又在装,等他看见楼清绮带着人去卫生间,中途又出来让方烁去买卫生巾,他又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至此,几人在酒店住了一晚,纪书瑭痛经得厉害,楼清绮作为几人当中唯一的女性,难得推了晚训,向酒店借了厨房给纪书瑭熬红糖姜茶。
今早启程前,纪书瑭从房间里出来气色好了不少,就是精神还有点萎靡不振,贺修淮受楼清绮之托在她身旁嘘寒问暖,还让方烁车速放慢些。
楼观璟依旧在车里捧着本法律书,跟纪书瑭一起坐在后座,男人一言不发,黑白分明的眸子晕染着淡漠,看似认真,实则出神。
那姑娘明明前一秒还像只骄傲的黑天鹅不断对他发起进攻,没过多久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蜷在墙角,她低着头,蓝色丸子松松垮垮,发丝被额角的汗水黏住,似乎在强忍。
当时楼清绮正在跟楼观璟聊事情,没注意到她那边的情况,还是贺修淮接着电话,余光无所事事才瞄见纪书瑭的不对劲。
后来楼清绮端着红糖姜茶问她为什么不跟他们说,纪书瑭咬着杯沿,蓝发挡在眼前,让人看不清情绪,鼻梁处两道眼镜印子泛红,嗓音还有些哑:“我看你们在忙,就没想着打扰,而且只是正常的痛经,都是小事。”
楼清绮看着纪书瑭喝完红糖姜茶,觉得这姑娘心是真大,疼成那样一句小事就揭过去了,想当初她自己贪嘴喜欢吃冷的,没少遭罪,她当然知道痛经才不是小事。
房门没关,楼观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门口,他唇线绷得很直,思绪在打架,
方烁把车停好,偏头看向后座,因为楼清绮的态度,他对纪书瑭挺尊重,尽管诧异,但也不敢多问,更何况楼观璟也没吭声,他小心翼翼解释:“纪小姐,南城附中到了。”
高考在即,往年这个时候,学校周边都被管控的十分严格,交警巡逻更是常事,方烁就没冒着贴罚单的风险把车开进去。
而且现在学校边上车辆很多,不少人,看上去像家长,停了车就往附中门口走。
纪书瑭迅速回了信息,按灭手机,拎起脚边随身携带的小背包,礼貌且疏离地道了谢便下车。
“等等。”楼观璟猛地放下书,俯身从中央扶手箱拎起一个保温杯,纪书瑭关门的动作一顿,弯腰往里瞧,就对上了男人清冷的目光,“我姐给你准备的,拿着吧。”
纪书瑭盯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好一会儿,心脏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跳,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从昨晚突然来生理期,楼清绮一直替她忙前忙后,到现在楼观璟递给她的红糖水,她发现自己还挺贪恋这种感觉的。
很暖很安心。
她极轻地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勾住保温杯的带子。
肚子还隐隐作疼,此刻她背着光,脸上的笑意没什么攻击性,蓝发披在肩头随风舞动,拂过脸颊,有几根缠在镜框上,她拨开碎发,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乖巧。
“那帮我谢谢清绮姐姐。”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擦过楼观璟的皮肤,随后举着手机似是提醒,“不过楼公子,你别忘了加我微信。”
纪书瑭又跟贺修淮和方烁告了别,转身扬长而去。
贺修淮手中的游戏顿时枯燥无味,猛地抬头和驾驶座上的方烁面面相觑。
加微信?楼观璟?
楼观璟加纪书瑭微信?
贺修淮身子转了一半,可一看见楼观璟那无波无澜的脸,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便压了下去,只是视线扫过后视镜时,能看见楼观璟手里的法律书页角有些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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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书瑭前脚刚到校门口,后脚兜里的手机便响起来了。
南城附中对于外人进出校门查得很严,今天是高考前高三生的家长动员大会,早在一个星期前,附中就下发通知,做足准备呼吁家长们和学生共渡难关。
此刻学校大门大敞,家长手里都拿着通知邀请单在机器上验码挨个进校,纪书瑭单手拎着粉色保温杯,耳朵里塞了一只黑色耳机,蓝色卷发混在一众家长中极其显眼。
有些传统保守的家长见了,哪怕两只脚已经踏进学校,都会跟身边的人说上几句。
一直在看摄像头的保安看见纪书瑭,连忙拿起旁边的对讲机,让外面值班的人拦下那染蓝色头发的人。
南城附中因为三年前的学生绑架案在安防这方面下了很大一番功夫,不说学生的家长都要一个个验邀请单,就连学生本人亦或者是教职工,进学校都有面部识别验证。
“你个没良心的,回来这么久一点风声没有?看来我不找你你也想不到我。”
纪书瑭耳机里传来一阵中年男子的声音,她浅笑出声,继续听人诉说对自己的不满。
“算了,你平安就好,等会儿到学校了直接来校长室。哦对,学校换新系统了,你的人脸识别应该没录,你要到的时候跟我说我下去接——”
纪书瑭刚想说不用你来接,她自己能进去,可下一秒就被人挡住。
“同学你等等。”
纪书瑭被拦在面部识别系统前,耳机里的声音被打断,刚准备问怎么了,就听见保安义正严辞道:“您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吗?要在那边出示邀请单,扫码进。”
“我是学生,过来拿档案。”纪书瑭淡淡解释,生理期第二天,虽然没头一天那么难熬,但她兴致也不太高。
闻言,保安皱眉,上下打量她的衣着,除了一头蓝发,没穿校服,长相确实像高中生。
他刚来不久,不敢轻易做定夺,而且组长曾在员工培训中特意强调过,有关安全的问题特别是拿不准的情况,一定要张嘴问。
纪书瑭亲眼看着那保安拿着宝贝对讲机把情况复述一遍。
她抬起眉眼,听到耳机里的人说等他过来,只“嗯”了一声,而后掐掉电话,侧身对着面部识别系统扫了一下。
“验证成功——高三七班,纪书瑭同学,请进。”
保安复述的动静越来越小,整个人最后僵在原地,对讲机那头的声音掺杂着电流,问他怎么不继续说。
保安吞了吞口水:“她好像没骗人……还、还是高三生……”
纪书瑭摘下耳机,一股脑塞进口袋,有点不耐烦:“我可以进了?”
“同学你稍等一下,我们组长说他现在就来,现在需要你填一下入校信息。”保安扪心自问,光看年纪自己比纪书瑭还大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上她的眼睛,背后总感觉凉凉的。
纪书瑭扫了两眼,还是乖乖拿起笔走了流程。
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密集。
一辆黑色宝马从远处驶来,关韵从车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一身职业西装,精致的妆容衬得她干练又有气质,临了又补了补妆,确定没出什么错后才往附中那边走。
岑家暴发户一举搬迁到南城的事在附中传得很开,加上岑瑾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路临期曾还来学校门口接过她,一些有眼力见的人自然知道岑家上面是路家。
岑瑾瑶高中三年的家长会都是关韵出席,女儿成绩好,自家老公的公司也蒸蒸日上,更重要的是,路临期对岑家也是极好的,在学校,别人见她都要喊一句“岑太太”。
可现在,周围人所有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关韵从人群穿过,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纪书瑭填完信息还没被放进学校,被这保安缠得头疼,正想着干脆拎着包和保温杯冲进去算了——
“纪书瑭,你怎么在这儿?”关韵声音尖锐刺耳,上次从路家回来,纪书瑭这个名字就成了家里争吵的导火索。
特别是那次吵架,关韵即使没去客厅,但还是看见了在楼下跟岑屿说话的纪书瑭,明明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总带针尖,仿佛全世界欠她一样。
她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角落,听着纪书瑭对岑屿的冷嘲热讽,大概是知道纪书瑭听见了自己骂她的那些话,一向趾高气昂看不起纪书瑭的关韵都没敢吱声。
更准确些,是她骂岑芷的那几句。
纪书瑭刚来他们家那阵子,话少也安静,关韵的不喜欢向来摆在明面,明里暗里的阴阳也不计其数。
有一次岑屿不在家,纪书瑭因为弄坏了岑瑾瑶的芭比娃娃,关韵二话不说就质问她,为什么不让着妹妹,最后嘴没收住,连带着岑芷一起骂:“你妈平时就这么教你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关韵其实已经记不清纪书瑭是什么表情了,只是一个人被骂还能笑成那样,她当时就觉得纪书瑭脑子有病,被骂要笑,被排挤也笑,后面哭着哭着还笑。
一周后,关韵因为没留意自己养的白猫,它挣脱绳子跑到大街上捡毛球,被车撞得面目全非。
后来关韵准备将它埋葬,白猫却突然消失了。
直到某天晚上,她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客厅时,她隐隐约约感觉角落里有蓝光,蓝光的后面还有一个影子。
那是纪书瑭的脸。
她的那只猫被浸泡在杯子里,摆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姿势,面目却狰狞,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她。
关韵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此刻,关韵盯着她这张脸,内心里是有些怕的,可在这么多人跟前,她不可能被纪书瑭下了面子。
“你舅舅费心费力帮你找老师给你评估学习成绩,不回家不说,还放了那个老师的鸽子,现在回附中丢人现眼?赶紧跟我回去!”关韵握住她的手腕就把人往人群外面拉,还极其不好意思地跟周围的家长说了一声抱歉。
如果让纪书瑭当着他们的面说自己要去上清大,把别人大牙笑点不说,她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
毕竟三年前纪书瑭失踪这件事,在南城附中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校长出面说纪书瑭舅舅帮她办理了休学,风波才算平息。
要是可以,她真不想承认自己是纪书瑭的舅妈。
可她刚走两步,身后像有千斤重,任她怎么使劲也拉不动人。
纪书瑭一把甩开她的手,关韵整个身子前倾,一不留神向前冲去,狼狈得很。
保安生怕这个风口会出什么事,连忙在对讲机里催组长快一点。
等关韵尴尬笑着收拾好自己,一边跟别人解释家里小辈不懂事,让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又一边将眼前的碎发拨开,咬牙切齿道:“你耍什么性子?”
纪书瑭拍了拍自己被关韵摸过的手腕,眼里嫌弃意味十足,周围还有做和事佬的家长,都在劝纪书瑭懂点事,乖一点。
偏偏这眉眼漂亮到过分的女孩冷笑反问:“您哪位?”
今天晚了一点,抱歉[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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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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