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再怎么做了心理准备，可当纪书瑭毫不吝啬自己的情感，将有关情爱的话直言不讳地表达出来时，楼观璟紧绷着的眉心到底还是跳了好几下。

二十多年来，他活得循规蹈矩，外界那些慕名而来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在清大授课，下课被一群小女生围着问问题也不在少数。

贺修淮有时会爬清大的论坛贴，有匿名说楼教授闷骚，表面看虽然谦谦君子，但拒绝人来实在是有一套，用最正经的话狠狠插进别人的肺管子。最让人来气的是，他那些话非常有礼貌，分寸感拉满，上前要联系方式打听有没有女朋友的那些同学最后都被反PUA。

大概是感同身受的人太多了，这条论坛贴直接爆火，挂在置顶位将近一个星期。

楼观璟当时正在看他的毕业生论文，看得脑袋嗡嗡响，正愁着心里压着的火没处放，贺修淮偏偏不着调的一边在他耳边读评论，一边细数他自己认为楼观璟闷骚的场面，聒噪得很。

能让向来心平气和地与人交谈的楼观璟蹦出几个脏话，贺修淮敢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楼观璟一贯有自己的安排和进度，先事虑事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对于他而言，是很好的安全感。

可如今，这个跟自己不过才见了两三面的纪书瑭，似是不会按套路出牌，就好比一张平整的白纸，一不注意就会被她弄的面目全非。

楼观璟有些力不从心。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持续地出乎意料。

而当事人还坐在一旁闲情逸致地吃水果，大大方方地观察自己的状态，仿佛那两句若有若无的调侃和那句不太严谨的“告白”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

好在贺修淮打完电话进来了，楼观璟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不少。

贺修淮没注意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一进门，他顿了一下，而后拿起空调遥控器，又将温度调低了几度，大马金刀地走到楼观璟身旁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零食一边吃一边凑近打量：“楼公子，你今天怎么这么热？”

楼观璟：“……”

回南城市区前，楼清绮放下手头的工作特意请楼观璟等人吃了个饭，这次训练完她要出趟差，下次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加上刚才贺修淮给她发信息说楼观璟带纪书瑭跳伞，她当然得立刻去前排吃瓜。

臭小子难不成开窍了？

地点定在基地附近的一家网红餐厅，条件有限，楼清绮招呼纪书瑭在自己身边坐下，楼观璟则坐在她对面，离她们两个都挺远的，贺修淮最后进来，挑了个姐弟俩中间的位置。

“想吃什么随便点，咱不怕花钱。”楼清绮支着下巴大手一挥，而后朝楼观璟那边眨眼。

整个用餐过程挺温馨，纪书瑭一如她最初见到的那般，乖巧懂事得很，吃东西的时候手捧着碗，头低着只顾着吃碗里的，像小兔子进食。

楼清绮看这丫头越看越欢喜，最重要的是还好看，她一向对漂亮乖巧的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

以至于楼观璟喝汤时，勺子半天没送进嘴里，一直在碗边沿蹭着，抬头看向楼清绮，假意咳嗽两句。

楼清绮视而不见，又给纪书瑭夹了块肉，跟个老妈子似的追着关心：“怎么样？这家味道是不是很棒？每次来这边跳伞的人的第二个打卡点就是这儿。不过宝贝你也太瘦了，多吃点，不够姐姐给你再点。”

来之前楼清绮问基地负责人要了一下纪书瑭的免责协议，大致浏览了一下她的信息。

她不搞楼识骁那一套，动不动就是“给我一份她的资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古代皇帝，只是她在看到纪书瑭年龄的那一栏时，还是意外了一下。

正值芳华的年纪。

要是跟她这个弟弟配，是不是太委屈纪书瑭了？

“听贺修淮说，你保送了清大？”楼清绮放下筷子，偏头看她，“是参加的竞赛吗？”

楼清绮对这方面不是太了解，她继承老爷子的衣钵后，高中结束就进了军队，学习生活工作基本上就跟军队挂钩，当初得到十五岁的楼观璟直接保送清大的消息后，她突然对她弟肃然起敬。

修了个双学位不说，最后去学校当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法律系的特聘教授，刚上任时有人不服，法学院院长就把楼观璟的各种专业证书和律师资格证摆在面前，后面一年一度的教师素质检测，楼观璟这个非科班生硬是打了一众教授的脸。

再具体的楼清绮就不清楚了，反正在她的认知里，她弟思维跳跃，专业涉及领域广泛，只要想做的就没有不成功的，非常牛逼。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瞄了一眼楼观璟的方向，哦对，除了三年前他跟刑警大队执行任务回来，突然沉默了好一阵子那次。

纪书瑭也放下筷子，点头如捣蒜：“嗯对，去年我老师给我报的IBO，考前抱了下佛脚，擦线拿了个名额。”

IBO，全称国际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

楼清绮听了个大概，在脑袋里检索了一下竞赛全称，她虽然没参加过，但她知道国际性比赛的含金量，就算是抱佛脚，能拿到出线名额的人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认为纪书瑭的IBO成绩是出线末尾，连忙给纪书瑭盛汤。

但她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吃完饭，楼清绮说嘴问了一句纪书瑭家住哪里，纪书瑭回忆了下早上贺修淮说了那一长串话，而后报了个地址。

“那糖糖就交给你了，记得把人安全送到家。”楼清绮刚才跟纪书瑭交换了微信，收起手机，亲昵地叫起了她的小名。

楼观璟坐得笔直，一如回楼家老宅吃饭时那样端正，楼清绮点他时，心中即使有万般无奈，目光还是在纪书瑭看过来的那一秒前避了过去。

不知为何，脑海里全是纪书瑭刚才的口无遮拦。

楼清绮起身买单提前离开时，目光里依依不舍的，贺修淮凑过来认真问：“真让你姐买单啊楼公子？”

他毕竟是跟楼家同辈一起长大的，楼清绮年纪虽然最大，但心性远不及她两个弟弟沉稳，当初楼老爷子让她当兵，也是想磨磨她的性子。

一个月前，楼老爷子为她物色了个相亲对象，不管白天黑夜，追着楼清绮后边打好几通劝说电话，最后全部被拒绝，楼老爷子一气之下让楼清绮她爸直接停了她的信用卡。

现在祖孙两个还在闹气。

楼观璟将擦完嘴的手巾平展好，眼神平淡：“你这么热心，那你去代劳？”

贺修淮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今天过后清绮姐还欠我个人情。”

看着贺修淮离开的楼观璟：“……”

如果可以，他想收回他刚才那句话。

偌大的包厢里，又只剩下他……和纪书瑭。

纪书瑭没什么负担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含着柠檬糖，舌尖从左腮顶到右腮，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在看什么艺术品。

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挺乖的，最起码没折腾出什么动静。

只是楼观璟一直在躲。

人总是有些征服欲的，之前对于现阶段的纪书瑭来说，如何拿下扭捏作态的楼公子才是正事。

反正她还有三个多月的暑假。

楼观璟被盯地头皮发麻，故作镇定地正了正神色，鉴于纪书瑭的前科，此刻四目相撞，他摆着平时在清大的架子，淡定应对。

纪书瑭努力想将唇角下压，但抵不过楼观璟这副想挠人却乱挠的样子。

包厢门没有关紧，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贺修淮跟楼清绮说话的声音。

纪书瑭懒得演了，起身沿着桌子走到对面，走到一半，伸手够了一个桌上果盘里的柑橘，她一边剥皮，一边向前，越靠近，楼观璟身子便往另一侧挪。

等她半靠在桌子上，柑橘也剥好了，细白指尖托着柑橘，外皮摊在手心，像五朵花瓣，仔细闻还有橘香。

“楼教练，你少躲。”纪书瑭挑了挑眉，请他吃柑橘的意味很明显，她话里带着挑衅，一字一句道，“不然跟你的人设不符。”

楼观璟看着她手里的柑橘，闪躲的目光此刻倒挺认真，他也不恼，从容不迫地接过柑橘，拿起一瓣放进嘴里：“我的人设？纪小姐，论维持人设，没人比你更熟练。”

毕竟趁楼清绮不注意，跟他对上眼戏谑他的可不就是人前人畜无害的乖乖女吗？

他抬眸看过去，女孩的眼睛跟小月牙似的，丝毫没有秘密被发现的慌乱，甚至有些亢奋。

“对呀，在你面前我本来就没准备装。”纪书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她就没打算遮掩，眼下看着楼观璟在吃自己给他剥的柑橘，她狡黠笑问：“楼观璟，楼教练，楼公子？”

她把她所知道的他所有的称呼都喊了一遍，尤其是最后一个，拖腔带调，犹如引魂的钩子。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长得好娇啊？”

楼观璟吃柑橘的动作停在半空，眉头蹙起，似乎在好奇这姑娘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贺修淮之前说他闷骚也就算了，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何德何能用一个“娇”字形容？

若不是知道纪书瑭的那点心思，楼观璟差点以为这姑娘在骂他。

他移开目光，继续吃了一瓣柑橘，语气冷淡：“纪小姐，我们现在没有很熟，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边界感，你年纪还小，要趁早学。”

纪书瑭用脚勾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她单手搭在桌子上，指尖有节奏的点着桌面：“不熟你吃我剥的橘子？楼公子你心口不一。”

楼观璟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柑橘，像烫手山芋似的一下子扔回桌面，面不改色解释：“这是对你的尊重。”

他原本想过拒绝，可纪书瑭要是因此又说他躲她，岂不是羊入虎口，被人捏住把柄？

思来想去，吃两瓣总归不会出错。

纪书瑭认可般点点头，她单手掰开一瓣柑橘，没往嘴里送，慢条斯理地对着光仔细端详：“楼公子，这柑橘呢，剥皮的时候你会觉得它挺干的，也许不好吃。”

她随意咬了一口，将剩下一半拿给楼观璟看：“但你真要尝尝，里面的汁水超级足，而且特别甜，你刚尝过，你说是吧？”

楼观璟：完蛋了，一山更比一山高[裂开][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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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