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风雨人生路》
一、古家生了个妖怪
在桂子湖畔,隐匿着一处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别墅小区。这里绿树浓荫,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似是为这片天地撑起了一把把翠绿的大伞。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别墅,或简约现代,或典雅欧式,各具风情,却又和谐地融合在这优美的环境之中。
其中,有一栋散发着独特魅力的现代中国风双拼花园别墅,尤为引人注目。一道朝南而开的智能铁艺大门,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彰显着主人家的精致品味。大门之后,便是一方充满生机的小花园,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一幅画卷。
花园的东南角,一方荷花池静静卧着,宛如一块温润的碧玉。池中,荷叶挨挨挤挤,像一个个碧绿的大圆盘,粉色的荷花从这些大圆盘之间冒出来,有的花瓣儿全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池边,一座由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拔地而起,那些太湖石形态各异,有的像展翅欲飞的雄鹰,有的像悠闲漫步的老人,有的像活蹦乱跳的猴子,为这方小天地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野趣。
花园内,栏杆之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它们相互交织,争芳斗艳,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微风拂过,花朵轻轻摇曳,似在低声细语,又似在欢快舞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让人闻之沉醉。
花园的西面,是一条由实木围成的廊道。实木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给人一种质朴而又温暖的感觉。廊道里,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身锃亮,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峻的光芒,与周围的自然景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
穿过廊道,往后走去,别墅的后面是一排规整的小菜地,足足有十块之多。菜地里,绿油油的蔬菜长势喜人,有翠绿的青菜,叶片宽大肥厚,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有细长的豆角,一串串挂在藤蔓上,像是绿色的小灯笼;还有红彤彤的西红柿,圆润饱满,仿佛一个个小太阳。钟点工余姐正弯着腰,在菜地里忙碌着,她熟练地给蔬菜浇水、施肥、除草,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
从大门往后走十几步,便能看到一个颇大的月亮门。月亮门造型优美,线条流畅,宛如一轮皎洁的明月镶嵌在墙壁之上。门后,是一个温馨雅致的小茶室。茶室里,一张茶几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陈列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具由上等的紫砂制成,色泽温润,壶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或是傲雪绽放的寒梅,或是挺拔秀丽的翠竹,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家的高雅情趣。
茶室的后面,便是别墅的正门。推开门,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映入眼帘。大厅的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有文学名著、历史典籍、学术著作等等,一本本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是知识的海洋,等待着人们去探索。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二楼是书房和主卧。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气息,一张宽大的书桌摆放中央,上面堆满了书籍和文稿,旁边还放着一把京胡。此时,从书房里传出悠扬的京剧南梆子曲调,正是京剧《霸王别姬》里的一段。那曲调时而婉转悠扬,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虞姬与项羽之间的凄美爱情;时而激昂高亢,气势磅礴,让人仿佛置身于那硝烟弥漫的战场。
三楼有一个大卧室和几个藏书室。藏书室里,珍藏着许多珍贵的书籍,有些是古老先生多年来的心血收藏,每一本书都承载着一段历史,一个故事。
这便是古之华老先生的家。在这个小区里,邻居们对古老先生有着不同的称呼,有的敬重地称他为 “古教授”,有的亲切地称他为 “古校长”,还有的尊敬地称他为 “古老师”。
这是一个宁静而又美好的星期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古夫人正站在荷花池边,专注地修剪着花枝。她看上去五十岁左右,面容和蔼,气质优雅,是那种典型的 “入得厅堂,进得厨房,做事总能做出点名堂” 的女人。她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痴迷于种花。她有一个花友群,群里足足有一百多人,而她则是这个群的群主,每天都会在微信上与花友们交流种花心得,分享自己的养花经验和喜悦。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一辆灰色奔驰缓缓驶到门前停下。车门打开,古老先生的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走了下来。
古老先生的女儿毕业于师范大学文学院,如今在某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女婿毕业于省美术学院,在某大学教书,举手投足间尽显艺术家的气质。外孙女当当则在湖北省著名的民办寄宿学校上初中,青春活泼,充满了朝气。
一进门,古夫人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对女儿说道:“玲玲,你来得正好,快去劝劝你爸爸,他写文章写得都发狂了。从你那天走后这半个月,他每天都要写十几个小时。一大早就坐在电脑前,除了吃饭,一直写到晚上转钟。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啊!”
女儿一听,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立即快步上楼去找爸爸。
“回忆录写得怎么样了?爸,您可别太累着自己了!” 女儿走进书房,轻声说道。
“写了十多万字了,可我总觉得写得不行。” 古老先生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京胡放到书桌上,微微叹了口气。
“您这一生经历那么曲折,那么坎坷,写出来肯定很精彩的。” 女儿安慰道。
“写得太快了,像流水账一样,线索不清,东扯西拉的。我都大改了三次了,还是不满意,我正考虑全部推倒重来呢。” 古老先生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说。
就在这时,又一辆车停在了大门口,那是一辆桔红色的标致,十分惹眼。车门打开,儿子、儿媳带着两个双胞胎孙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顿时,楼下热闹了起来。古老先生和女儿一起下了楼。
古老先生可是那种极其宠爱孙辈的人,若要说现在中国的家长们 “卷” 得厉害,那古老先生堪称世界第一 “卷王”。双胞胎孙子出生后的第七天,古老先生就一手抱着一个孙子,开始给他们上课了。
“今天开始,爷爷给你们上课啦。注意听哦,爷爷给你们背《三字经》。” 古老先生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子,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两个孙子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爷爷,仿佛在认真聆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古老先生抑扬顿挫地背诵着。
说来也奇妙,从这天以后,两个孙子要是哭闹起来,只要大人一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他们马上就会停止哭闹,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一下楼,古老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问外孙女:“当当,琵琶弹得怎么样啦?”
“武汉市艺术小人才比赛,我得了二等奖呢!” 当当一脸得意地回答,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怎么才得了个二等奖呀?你弹的哪些曲子呢?” 古老先生关切地问道。
“我弹的是《十面埋伏》,刚学不久,节奏没把握好。” 当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古老先生又转向儿子,问道:“大宝小宝能背多少唐诗了?”
儿子连忙回答:“已经能背 30 多首了。”
“那《三字经》呢?背到哪儿了?”
“背了三分之一了。”
“都背了两年多了,怎么还没背完?” 老先生微微皱起眉头,佯装生气地说道。
“他们才两岁半啊!已经很不错了!我们的大宝小宝可都是顶顶聪明的宝宝!” 古夫人赶紧抱起大宝,又拉过小宝,笑着顶了老先生一句。
老老少少三代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欢欢乐乐,热热闹闹。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八点多钟。
两辆车相继开走了,古夫人在一楼忙着收拾,古老先生则又坐在了电脑前。他眼神坚定,已经下定决心要推倒重来。键盘又开始 “嘀嘀嗒嗒” 地响了起来,一个个文字在显示屏上一行行显现 ——
第一章胡里糊涂回故乡
一 古家生了个妖怪
我八岁那年的一天,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课桌上。我正坐在教室里,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
突然,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课堂的宁静,一辆大货车缓缓停在了校门口。只见父亲从车上跳下来,他脚步匆匆,神色焦急,连看都没看正在讲课的老师一眼,就径直跑进教室里,对着我大声咆哮道:“走!跟老子回老家!”
我一下子惊呆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
我胡里糊涂地收拾起书包,胡里糊涂地上了车。
车上,母亲也坐在里面。我满心疑惑,忍不住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回老家?”
母亲一把把我拉到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低声说道:“别做声,你爸正生气呢。”
大货车缓缓启动,在高低不平的山间沙石公路上颠簸着前行。
车轮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照耀下弥漫开来。要回老家了,我是在老家出生的,一岁半的时候就跟着母亲离开了那里。
我的老家位于湖北黄陂县东乡会龙山脚下,是一个叫做古家田的小村子。
母亲曾跟我讲过,我出生的时候难产,那过程十分艰难,整整生了五天。生下来的时候,我没有一丝气息,全村的人都挤在堂屋里,大家想尽了各种办法。
有人摔盆摔碟,试图用这剧烈的声响唤醒我;有人砸水车,期望能借助这股力量让我活过来;还有人烧纸请神,虔诚地祈求神灵的庇佑。然而,这些方法都无济于事。
后来,是上屋的老大(在我们那里,称太祖母为 “老大”)想出了一个办法。她提起我的两个小腿,在我的屁股上用力打了几巴掌。奇迹发生了,我终于 “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声啼哭,仿佛是生命的呐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母亲说,难产是因为我的头特别大,生出来后,脑袋细长细长的,模样特别怪,像个丝瓜。
村里人见了,都纷纷议论,说古家生了个妖怪。父亲当时也觉得我长得太丑了,还说:“生了这么个怪物,以后就不要带到麻城去丢人了。”
母亲让父亲给我取个名字,父亲随口说道:“这么丑,全国都没这么丑的了,就叫‘丑国’吧!”
母亲从小就非常爱美,自然不喜欢这个名字,可在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丑国” 就 “丑国” 吧,就这样叫开了。
直到有一天,母亲把摇窝放在门前大树下,我在摇窝里安静地睡觉,母亲则在旁边做针线活。
忽然,天空中下起了雨,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外公恰好这时候走过来了,他对母亲说:“下雨了,快把之华抬到屋里去吧!”
母亲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说道:“之华,之华,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 从那以后,我便有了 “之华” 这个名字。
我出生的时候,老家正在搞土地改革。父母是为了参加土改分田地才回黄陂老家的。
父亲曾说过,当年他本不想回家参加土改,因为全家都在麻城做生意,觉得乡下的田地可有可无。可是奶奶不同意,奶奶说,在老家,有那么好的房子,那么多的田地,丢了实在舍不得。
父亲是个大孝子,向来不敢违背奶奶的意愿。
后来,父亲总是感叹,当年如果不回老家搞土改就好了,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磨难了。
土改时,我们家差一点就被划成地主兼资本家了。
我们村有另外一家,情况和我们家类似,老家有田地,城里有生意,结果被划成了 “地主兼资本家”,田地房产都被没收了,只给留了一间住房。
而我们家呢,田地和他家差不多,生意比他家还大,最后成份划的是 “商人在乡土地”。
这主要是因为老家人都很敬重我爷爷奶奶,土改工作组也手下留情了。而那一家,主要是他们家老太太为人不好,得罪人太多了。
举个小例子,这老太太刚养了一窝小鸡,就拿着砧板和刀,坐在村口骂了一天,她说是先骂在前面,以后谁偷了她的鸡,就要挨千刀。如此一来,大家对她都没有什么好感。
土改结束了,或许是因为我的脑袋慢慢又长圆了,不那么难看了的缘故吧,父亲终于同意母亲带着我回麻城中馆驿了。
我的脑袋比一般的小孩大很多,小时候,街坊们见到我总是唱:“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打伞,我有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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