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阿芙很是忐忑,虽然做了可能这样那样的事情的人不是她,可捡了肚兜,又藏了肚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无意撞破别人好事的人,心里到底是不踏实。
她低头快速的走着,毫无防备的撞上了什么东西。只见得白影一闪,紧接着一声痛呼,阿芙暗道不妙,自己这是撞到人了。
她赶忙弯下腰探查情况,四目相对间,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庞恰然入帘,那人头戴方巾,身着澜衫,一看就是典型的书生打扮。
阿芙慌忙询问道:“这位公子,你.....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啊,我扶你到旁边坐会儿吧......对不住啊,是我走路太不小心了。”
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单膝跪在地,如风中飘零的落叶簌簌发抖,抱着自个儿的腿表情痛苦万分。看来刚才那一撞让他摔的不轻。
他嘴皮子动了动,正欲说话,却突然干呕了两下。
阿芙见状大惊失色,这这这不会是撞出内伤了吧!“公子公子,你这.....我我带你去看大夫吧?我背你去!”说罢,她已将宽阔的背面向了他。
那书生猛咳几下,连连摆手,总算是出声了:“姑、姑娘不必如此,使不得使不得。”他惨白着脸,勉为其难的笑道:“是在下走路分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姑娘你没有关系,所以姑娘不必自责。”
阿芙知道读书人都是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断不会和她一个女儿家计较,所以她听了这番话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回头道:“这事儿本就是我的错,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着实令我感动,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之事我是一定要对您负起责来的。所以,还请快些上来吧。”
“我、我真没事儿。”书生抬袖挡了挡,只露出两只眼睛,“姑娘你快快请起吧。”
阿芙本想再劝两句,但是见人家都忍痛撑开距离了,便不好再劝说什么了。四周静悄悄的,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也就离她自己住的地方还近些了。
她大脑袋面向书生,两只手不安的扣在双膝上,小小声道:“公子,你还站的起来吗?”
书生如清茶般的水色长眸眨了眨,掩在宽大袖口后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然后阿芙就听到若有似无的抽气声。
阿芙:“公子,不如我扶你起来吧,咱们府里有大夫的,我可以带你去。”
“男女授受不亲.....”
阿芙:“是这样没错......可是你受伤了呀。”她愧疚的目光从他无辜遭殃的腿,游移到他骨瘦的胸膛,这样弱不禁风的身板让她越来越怀疑,她是不是真把人撞出内伤了。
那腿儿会不会已经折了啊。
阿芙一阵心慌意乱,生怕再耽搁下去会给书生留下什么后遗症,她急急道:“公子.....哎小兄弟,我看你挺年轻的,应当是比我小许多,所以若按着年龄来的话,你该是叫我声姐姐的,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们差着辈分.......而且,我已经嫁人了,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没那么讲究。最重要的是你受伤了,我得带你去看大夫,这事儿缓不得。所以,你就听姐姐的,让姐姐带你去吧。”
“.....可这终归是于理不合,男女授受不亲,不妥....”
“小兄弟,这些都不重要,一切等回头再说,我先带你走。”
“啊!嘶——”
阿芙循着记忆,一路像脚踩风火轮般冲到了府中马大夫的住处,还未等她敲门,两个小药童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鬼魅似的站在左右两侧,满脸的探询意味。
阿芙见状赶紧解释了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这位小兄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他因我受伤,我带他来看看而已!”
两个小药童似笑非笑,全然不信。
书生流着冷汗,强自镇定道:“没错,我就是在路上和这位姑.....嫂嫂碰见的,刚好不小心绊了一跤磕到腿了,疼的走不动道,嫂嫂见我可怜,就带我过来看看。”
两个小药童对视一眼,不知怎的,书生似乎在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丢丢的嘲讽?
他不由得补道:“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小药童笑意更浓。
书生无奈轻轻扯了扯阿芙的衣服,小声道:“嫂嫂放我下来走吧。”
阿芙低头看他,“你行吗?反正已经到这儿了,要不我直接抱你进去吧。”
书生耳根一红,挣扎着要下去,阿芙担心会牵扯到他的伤处,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地上。接着让小药童去通禀马大夫一声。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书生捂着胸口,曲着腿,像只单脚青蛙的跳进去,阿芙就紧张兮兮寸步不离的跟在后头。
一进门马大夫的眼睛就在俩人身上滴溜溜的转了圈,嘿嘿笑两声,一下就让阿芙想起先前给她看八字的老道,那猥琐的气质简直同出一辙,瞬间能让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不过相比之下,马大夫这圆润矮小的老头比那老道略胜一筹,自以为是风流倜傥的笑面虎,撅着两颗黄灿灿的门牙唾沫横飞,暗搓搓的想在俩人嘴里撬出什么桃色秘闻来。
边笑边对书生施以辣手摧花的酷刑,见实在挖不出什么,耳边的哀嚎都没滋没味儿了,才施施然收手,轻飘飘道:“骨裂,带一个月夹板,别蹦别跳,多喝骨头汤就差不多行了。”
出来时,书生像是被榨干了所有水分的黄瓜,半点精神气都没了。阿芙觑着他灰败的神色,心里很是不好受,明明是个水灵灵的小公子,却好端端的让她给霍霍成这样。
她都想掐死自己了。
“小兄弟,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书生凄凄的回望。
阿芙紧巴巴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负起责。在你彻底康复之前,我都会照顾你,你放心!”
书生愣了下,笑道:“嫂嫂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拄着拐往前走了步,“嫂嫂今日也受惊了,跟在身边忙前忙后的,已经很让我过意不去了,怎么好再让你送我回去呢。所以就到这里吧,嫂嫂,咱们有缘再见,我先行一步了。”
天光大亮,光芒从云层中穿透而出,漆黑枯木新抽的嫩芽,阳光倾洒间盈着圈翠绿欲滴的色泽,是迎来早春了吗?
阿芙赶到西席先生传道授业的书房时,里边哪里还有什么人,空的明明白白,书桌上整齐的一摞书,小风吹过,最上面的书页便轻轻掀动。
阿芙的心此时就跟那任风吹的薄纸一样,脆弱的要破开一个洞了。她扶着门框慢慢的滑下,第一天上课她就迟到了,先生定是觉得她太不守规矩,不将读书这事儿放在眼里,所以课也不上的负气走了。
她难过颓然,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该不该去找跟先生解释,道歉一遍呢,可是她连先生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儿都不知道啊。如何登门请罪......
阿芙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想着还是先去少爷那儿请个罪吧,说到底她辜负的是少爷的心意。她觉得自己没脸见梅洵,所以走的很慢很慢。
突然,她感到腰上刺痛了下,紧接着就是道熟悉的声音。
“没睡醒吗?真行,边走边睡啊。”
这么欠儿的话除了陶幺这个小祖宗还能有谁。阿芙摸摸腰上的肥肉,看着陶幺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瓜子,重重叹了口气:“说吧,你又咋的了。”
又?
陶幺立即道:“什么我又咋的了,说的好像我让你做了什么事儿一样。先前还说会一直拿我当弟弟看,好好照顾我,这才几个月就不耐烦了。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阿芙:“......我没有。”
陶幺旋即冷笑:“还说没有,从前你都会解释几句,现在只剩这么三个字了。”
论胡搅蛮缠,阿芙是拍马也赶不及陶幺的,当初她不就是被他的胡搅蛮缠拖入坑的。
“幺儿,不闹了好不好?”她俯下身,软声轻语中有着化不开的惆怅:“我刚做错了事,得去请个罪......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我既然说过会好好待你,那就会好好待你,乖。”
陶幺两腮鼓了鼓,锐气大减:“我......”他鼻翼翕动,忽的瞪圆了眼:“你身上为何有其他男人的气味?你天不亮就出去不会就是为了.......”
偷,情二字呼之欲出。
阿芙乍然头皮一紧,不由分说捂住了他的小嘴,语无伦次道:“少爷让我读书,他请了先生教我们读书,我、我自然是要早起的,这有什么不对的?你不也知道的吗?”
陶幺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喉中呜呜不停。
阿芙手心让他震的麻麻痒痒的,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将他捂死,便只好先道:“我现在松手,你不要乱讲话,听我说,好不好?”
陶幺点点头。
阿芙松开了手,深吸几口气,就抓着陶幺的肩膀解释起来:“我早上给娇娇喂完饭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人,伤的挺重的,走不了路,我就扶着他到马大夫那儿看了下。就是这样而已,没别的什么了,你别瞎想,更别跟别人乱说啊。”
陶幺下半张脸印着红红的手掌印,他气愤搓着脸,没好气道:“是扶还是抱啊,你怀里都是人家的气味,栀子香,想来是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小公子吧?你还真是有福气,一出门就有人投怀送抱!”
阿芙呆了呆,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是穿了身白衣的小公子?这都能闻出来的吗?太厉害了吧。”
陶幺怒吼:“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啊?”
阿芙讪讪的退了两步:“我就是没什么见识,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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