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庆炎当即就和那个叫东阳放舟的攀谈上了。
他本来也就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人,笑起来有种叫人心情都明媚的魔力,看着十分无害。
他笑道:“我叫王照,是逍遥门门人,那两位带刀的是我的师姐师兄。我们只是游历中恰好行至此处,不是要杀什么世子。”
“哦——这样啊。”东阳放舟又注意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殷庆炎身边的刘照君。
山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些许火光照明,即使是这样,也能从明灭的火光间窥见一点儿那人的清丽容颜。
东阳放舟用插鱼的树杈子一指刘照君,问:“那她呢?也是你们逍遥门的吗?”
殷庆炎瞪着眼睛说瞎话,笑盈盈道:“不是,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刘炎。”
刘照君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殷庆炎那是在说他,他下意识出声:“啥?”
东阳放舟:“你……你这未婚妻的声音真雄浑啊,哈哈……”
殷庆炎:“哈哈……毕竟是个男人嘛。”
男、男人?!
大燕来的东阳放舟并不知道沂国的男风风俗,殷庆炎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看殷庆炎,再看看刘照君,又看看殷庆炎,又看看刘照君,最后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们郎才郎貌的,很般配。”
殷庆炎满嘴跑马:“东阳兄当真慧眼独具!说实话,当初家中人为我许下这门亲事时,我是千般不愿的,毕竟谁愿意娶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啊?更何况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天下能配得上我的男人一根指头就能数得过来。直到后来我偶然见了一面阿炎,惊为天人,决定此生非他不娶。我跟你讲啊……”
接着殷庆炎就讲述了他是如何在花灯会上与刘照君相识然后一见钟情,两人又如何为了抗拒家中给自己安排的婚事而携手私奔,最后被家中人双双抓回来后才知道原来对方就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婚姻对象。整个过程跌宕起伏、可歌可泣,听的刘照君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了。
东阳放舟被殷庆炎讲述的这个故事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但是因为殷庆炎话里话外都是在夸自己如何如何英俊、未婚妻又是如何如何貌美、两人又是如何如何甜蜜恩爱,导致另两个年纪较大的剑客听的一脸痛苦面具,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给污染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人。
奇寒练愣愣地看看殷庆炎和刘照君,小声嘟囔道:“原来主子这么看重刘公子……那我一开始打了刘公子,岂不是……”
坐在他旁边的林苓赶紧将快要开始自我怀疑的新人给拉回到正道上。她趁着对面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殷庆炎的爱情故事上,低声对奇寒练道:“没有这回事儿,主子喜欢编故事,你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奇寒练:“哦、哦……”
林苓还好心建议道:“你可以把主子说的这个故事记下来,回头写成话本,拿出去卖钱。没有售卖的门路就去让夏禾帮忙,他靠着主子编的故事赚了不少银子。”
奇寒练震惊。
还能这样?
见气氛差不多,对面两个中年剑客已经把不耐烦全都写到脸上去了,林苓突然大声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殷庆炎。
“要不……我们来聊一聊江湖近况吧?”林苓神色正经地说,“比如,三位为何要去杀那个什么世子?”
殷庆炎抱怨道:“师姐你打断我干什么啊,我还没讲完呢。东阳兄我跟你说,如今我家阿炎头上戴的这支白玉簪子都是我……”
那两名剑客当即道:“对对对!讲讲江湖近况吧!四位想来是初入江湖,不太清楚如今的江湖形势……”
自从十年前武林各大门派遭魔教血洗后,武林正派一蹶不振,魔教趁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大概一月前,博闻阁阁主揭秘出朝廷与魔教之间私相授受的证据——一封西昌王世子写给魔教教主的私信。
殷庆炎小声在刘照君耳边逼逼:“刘子博干的好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认识魔教教主这等大人物?”
信中内容是西昌王世子代表朝廷,意欲联合魔教来铲除各大江湖势力。朝廷无道,江湖群侠义愤填膺,谁能取得西昌王世子的头颅,便是为江湖除一大害的英雄。
殷庆炎继续在刘照君耳边说:“一群义愤填膺的无脑莽夫——我什么时候能够代表朝廷了?”
刘照君忍不住也小声贴在殷庆炎耳边说:“你不是朝廷要员吗?这些江湖人平时正派反派之间打打杀杀就算了,怎么还杀到朝廷命官身上去了?”
殷庆炎:“他仨是大燕的,杀我也影响不到大燕的朝廷。”
刘照君:“那沂国朝廷要联合魔教铲除沂国的武林势力,关大燕国的武林什么事?”
殷庆炎:“所以说是无脑莽夫,为了个除魔卫道的好名头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这些江湖人根本分辨不出我的印章,谁随便伪造一个,再说号召的话,就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林苓对那两名剑客说道:“两位知道那世子是何种模样吗?劳烦描述一下,我们四人若是遇上了,也好为江湖的安宁出一份力。”
其中一名剑客笑道:“听说那西昌王世子生得一双妖魔似的血眸,身长八尺,相貌凶恶,如夜叉在世;声音粗噶,若恶鬼嘲哳。”
殷庆炎本想伸头,让那剑客看看自己的红眼睛,但随即听到了后面的形容词,立马又把头缩回来了。
什么丑东西啊才不是他,除了前两条外没一条对的。
天杀的刘子博,敢坏他名声。
殷庆炎又趴在刘照君耳边,阴险地说道:“我明天就要让刘子博知道,什么叫作犯君子不惹小人。”
第二天,关于博闻阁阁主长得又丑又挫声音又难听人又矮又不举的传言就在沂国中开始传播,没几日就传到了大燕境内。博闻阁阁主从不现于人前,不禁让人开始怀疑其真的如传闻那般。
……
一劲装带刀的瘦长男人踏入茶馆,悄无声息地靠近正在听说书的刘子博。
“阁主……”
“我去!”刘子博让这男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他气急败坏地转身,一脚踢在这男人的小腿骨上,“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音?这又不是在卧底!”
那男人被踢到痛处,面色却一点不变,他抱拳低首道:“有消息。”
刘子博又抓了把瓜子,余怒未消地问:“小君的?”
男人顿了顿,道:“不是,是您的。”
“哦?我的?”刘子博冲他抬抬下巴,“说来听听。”
一炷香后,刘子博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他问:“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回阁主,好像是从沂国那边传过来的……”
刘子博冷笑,“殷庆炎干的。你,让市井街头骂的最脏的那几个闲汉编一套骂西昌王世子的话,传到沂国去。”
“是。”
……
几日后,在锦州糖水摊子上吃糖水的殷庆炎四人,看见了假扮殷庆炎的夏禾,以及夏禾腋下夹着的那个昏睡版东阳放舟。
当然了,刘照君根本看不见这一幕,是殷庆炎给他描述的。
刘照君暂时停下了吃糖水的动作,随后便听见有一个脚步扎实的人向他们这边走来,想来就是夏禾了。夏禾貌似是用一边扛着东西,一脚的落脚轻,一脚的落脚重。
街上熙熙攘攘,夏禾行至他身边,将什么大麻袋似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了地上——应该是昏迷的东阳放舟——然后坐在了他这条长凳上,将他往殷庆炎大概在的那个方向挤了挤,转头喊:“老板!给我也来一份糖水!”
殷庆炎的声音在他的右手边响起,是在问夏禾:“东阳放舟怎么回事?”
夏禾的声音在他左手边响起:“原来您认识他啊。他来杀我……杀‘世子’的,还有两个同伙儿,绑在马车里。”
“他也扔马车里就是,怎么把他拎过来?”
“长得挺好看,主子您不把他收编了?”
“是挺好看,但脑子不漂亮。”殷庆炎尝着自己碗里的糯米糍好吃,“这个好吃诶。”
刘照君下意识探头:“什么?给我尝一口。”
殷庆炎舀起一勺,“张嘴。”
刘照君依言张嘴,让殷庆炎把吃的喂进他嘴里。
这些天相处下来,林苓和奇寒练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这两人的亲近,但夏禾不能,他至今还记得刘照君说的那个“和殷庆炎一个浴桶洗澡”的事。
而且,他打不过刘照君,殷庆炎就罚他去蹲着跳……究竟是罚他打不过人?还是罚他出手打人?
刘照君咽下吃食,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凝在自己身上。他茫然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左右看看,最后对身边的殷庆炎说:“好像有人在看我。”
殷庆炎从碗里抬头,瞥了一眼目光炽热的夏禾。
“你长得好看,谁能忍住不看你啊?”殷庆炎调戏完了刘照君,一筷子扔夏禾身上,“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了。”
夏禾接住掉落的筷子,悄悄指着刘照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苓和奇寒练:他到底什么身份?世子妃?
奇寒练一直低着头事不关己,林苓接收到视线后,歪头耸了下肩:我也不清楚。
“对了。”殷庆炎敲敲桌子,对夏禾说道,“回头把跟着东阳的那两个剑客放了,让他们转告他们阁主,想要赎回少阁主,就得用博闻阁阁主的脑袋来换。”
……
瘦长男人敲了敲阁主房间的门。
“进来。”刘子博靠在软榻上看书,“有小君的消息了?”
“不是,是关于您的。”
刘子博坐直了,“又是殷庆炎传播谣言?!”
“不。”瘦长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凌剑阁阁主撕毁了合作协议,向您宣战。”
刘子博:……???
最高端的江湖战,往往只需要传谣言败坏对方的名声(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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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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