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君醒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真该死啊。
拳脚相向、生死攸关的关头,他因为好奇刘子博长什么样而转头去看,不是找死是什么?更何况他根本就看不见!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今时不同以往?如今一旦出手便是搏命,不是他从前和师兄弟们切磋的打打闹闹,也不是和别的武馆友好交流公平比试。
真是让安逸的环境宠坏了脑子。
醒来后的第二个想法是:夏禾为什么会和刘子博有关联?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想的,他现在应该确定自己在哪里、身上的零件是否还完好无损。
刘照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动了动自己的双腿,除了后脖子和脚腕有点痛之外,没别的大毛病。
他从触感像是床榻的地方爬起来,向周边摸索了一番,在床边摸上一只垂落在一人身侧的手。
那人的手有温度,这令刘照君暂时安心了一瞬,确实是还活着,不是去地府了。
但随即他就又警惕了起来,估摸着那只手的主人的高度,一手猛地向上伸去,抓住那人的下颚。
刘子博一把握住抓在自己下颚上的那只手,沉声问:“谁教你的功夫?殷庆炎?”
刘照君:“关你屁事。”
“还会还嘴了。”刘子博和刘照君手抓着手,僵持在床边。
“我现在已经不在客栈里了吧?这是哪?你有什么目的?夏禾和你是什么关系?”刘照君冷声问道。
“在问别人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一下别人先问的问题?”刘子博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是谁,教你功夫?”
“我回答了啊,关你屁事。”
刘子博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刘照君不欲跟他多掰扯,转手缠碗,将刘子博的两只手腕都给卸了下来。
“什么……!”刘子博还不及反应,就被刘照君拽着向前踉跄,卸掉的手没法撑床,他毫无办法地摔在了床上。
下一刻,一只白玉簪子的簪尖抵在他的大动脉上。
“小样儿,老子最拿手的两招就是‘金丝缠腕’和‘八极卸骨’,握上我的手,算你倒霉。”刘照君一屁股坐在刘子博的背上,将人压住,“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弄过来?夏禾跟你是什么关系?说!”
腚底下那人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你变了。”
刘照君威胁似的将簪尖刺入半分,“别顾左右而言他。”
刘子博委屈地说道:“为什么要帮殷庆炎?我们才是兄弟啊。”
“他可是我走到黄泉尽头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包吃包住包穿包我任何开销,还找办法给我治眼睛,你也配跟他比?”刘照君嗤笑道,“兄弟?把我摔瞎,把我囚禁在家里,往我身上纹那些奴隶才弄的文身,你也配说兄弟?”
刘子博有些惊讶地道:“你都知道了?”
刘照君其实不知道,那些都是殷庆炎给他推测的,不过看如今刘子博这个态度语气,就是刘子博干的没跑了。
趴着的刘子博还欲说话,被刘照君一拳捶在头顶,“你想拖延时间等救兵?”
话刚落,这个房间的门就让人从外推开了,听动静,有几人迅速走入屋中。
刘照君抓着刘子博的头发,将人拎起来挡在身前,手里的簪子依旧刺在刘子博的颈侧,他警告道:“都别过来!”
屋中安静了一瞬,随后殷庆炎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是我。”
……
殷庆炎来了有一会儿了。
夏禾虽然在博闻阁中有个卧底身份,但刘子博并不信任他,绑到刘照君后就将他赶出去了。
夏禾本来想跟着进去,偷听那兄弟俩讲话,好多收获一些秘闻机要,回头给殷庆炎禀报,顺便暗中保护刘照君。这突然拒之楼外,他不仅保护不了刘照君,连听个墙角的可能都没了,只好去找远卫联系殷庆炎,让自己人过来抢刘照君。
殷庆炎带着玄鹤卫杀到此处客栈的楼上后,本打算进去,但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大伙儿就打算先听一下墙角,结果就听见了刘照君那句“他可是我走到黄泉尽头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所有玄鹤卫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他们的主子身上。
殷庆炎迎着众人的注目,一脸十分荣幸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襟后推门而入。
“所以……我们白来一趟?”刘照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你想要的东西在我的文身里?”
殷庆炎:“是。”
刘照君问:“是要剥皮吗?”
殷庆炎:……?
“刘子博打你的脑袋了?”
“夏禾打的。”
一边正在绑刘子博的夏禾缩了缩脑袋。
到底是谁打谁?他鼻孔里还塞着布条呢,刘照君看着一点事都没有。
“回头你衣服脱了,让玄鹤近卫仔细看看文身,整理出眉目来誊在纸上,送往天行即可,不必剥皮。”
殷庆炎哭笑不得,他托着腮,见刘照君沉默着,脸上的神情变化多端,于是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刘照君问:“我们在来大燕的路上突然弃车步行的那一段路,你说是有人盯上你了,那个人是刘子博?”
殷庆炎道:“不是。刘子博的目的是引我带着你来,不是半路杀了我。”
刘照君沉默半晌,犹豫道:“那个……兄弟,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也没受谁指使问出接下来的一番话,我就是单纯的想知道一下大概的情况,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心里也能有个底,不至于把友军给误伤了。”
殷庆炎笑道:“你问。”
桌子对面那人用手肘撑着桌子,微微向前,低声问:“你有多少仇家?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
“这个数不过来。”殷庆炎想了想说道,“我为陛下办事,朝廷内外、江湖之中,都得罪了不少人,一天说不完的,仇人的名字整理成册都得堆满一箱子。”
“……”刘照君闭了闭眼。
殷庆炎:“照君为何一言不发?”
“突然觉得跟随你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现在投效刘子博还来得及吗?”刘照君感叹道,“在你身边活着可真不容易啊。”
“哪里话,你不觉得这样活着很精彩吗?”
精彩个头啊!睡觉都得两只眼轮流站岗!
……
殷庆炎抓着刘子博软趴趴的手腕看了看。
“刘照君给你扭成这样的?”殷庆炎嘲笑一声,“好歹也比人家多习武十年,怎么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人卸了双手?”
刘子博冷笑:“没想到殷世子对舍弟如此看重,竟从小便瞒天过海地教授舍弟武艺。”
殷庆炎:?
殷庆炎茫然道:“你说什么鬼话?明明是他如今在教我功夫。”
他随即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刘照君身怀武艺?”
刘子博也一愣:“不是你教的?先前我远观,只当是你教了他两招与人缠斗的功夫,近处后才发现不然,他内力深厚,行招出其不意,若是有杀心,我此刻尸首都凉透了。”
两人对视一眼,殷庆炎低声问:“他以前果真呆呆傻傻?”
刘子博肯定道:“他先天不足,治好了也流口水。”
刘子博随即又疑惑道:“不对啊,我从小便将他关在家中,除了一个照顾他的普通老奴之外,再没有别的人跟他接触,到底是谁传他武功?还治好了他的痴傻?他居然装傻装了这么多年?”
若是万般皆无纰漏,刘照君如今这内力深厚又神智清明的状态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掉包了。
“绝无可能。”刘子博道,“他发间的那个陈年旧疤不是能随便伪造出来的,且样貌也神似林姨娘,又双目皆盲……”
殷庆炎打断他:“谁跟你说是身体被人掉包了?”
刘子博反应极快,“你是说……江湖术士的移魂换位之术?”
“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些这个?”殷庆炎回想起刘照君曾对他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并不打算让刘子博知道。他站起来,踹了一脚刘子博,“东西拿到了,这次我先放你一马。”
“在两位殿下面前装作和我不熟就算了,现在天高皇帝远的,旁边又没有别人,你怎么还这样?”刘子博无辜被踹,手腕又疼的紧,有些恼怒。
殷庆炎道:“我跟你很熟吗?和你熟的是夏禾,不是本世子。”
刘子博不语,就仰头看着他。
殷庆炎走到门口,打算叫个近卫来把人放了。他跨过门槛时,迈出去的脚步忽然一顿,又折返回来,蹲在刘子博面前。
“博闻阁怎么一直没有人来救你?见我知道了刘照君是名目,你也没惊讶。你引我出天行,是因为有什么话不能在天行对我说?”世子爷微微眯眼,一双血眸中寒意渐浓,“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天家的地盘上说?”
刘子博突然咧嘴一笑,一字一顿道:“翻天的势力。”
“此种存在若是让天家知晓,必定一刀切地出手诛灭武林,但江湖只不过是那些势力的一个藏身之所,没了江湖,他们还可以躲到别处去。”刘子博凑近了殷庆炎,快声道,“武林若因此而造反,就遂了那些意图翻天的势力的愿,到时战火一起,王朝倾覆,生灵涂炭,都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殷庆炎突然觉得,自己要对刘子博有一点改观了。人本就是一种复杂的生物,虽然刘子博行事讨人厌,但确实没害过沂国。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将那意欲翻天的势力给揪出来?”他缓声问,“我凭什么信你这番所谓的‘肺腑之言’?万一是你引我上钩的套话呢?”
刘子博掷地有声道:“就凭锦王殿下。”
殷庆炎眸色一动。
“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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