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无能为力

“别听他的话,琅環君,这与你无关。”沈凛知道这种话对于柳叙白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毒药,无论是本体还是分身,这句话对柳叙白的伤害不亚于直接将他万箭穿心。

“怎么与他无关?你堂堂一界之主,甘愿在这里做一个凡尘王爷,还要用命值去填平因果,难道不是为了他吗?无论身在何处,他柳叙白都是一个祸水!”唐韵的话没有丝毫的顾及,用词更是尖锐刺耳,他明白沈凛并不希望柳叙白听这些,所以他偏要说,他就是十分享受这种诛心的过程。

“你!给我闭嘴!”沈凛手中松握着沧渊剑,失了力量的他犹如断了经脉,他已无法再将剑提起,只能用语言制止唐韵的肆意妄为。

“祸水……吗?”柳叙白已经冻的发青的嘴唇微微轻启,虚弱的声音中满是哀落之意,冰霜满布的眼睫也开始有些迷离。

“琅環君!你不是!你别听他的胡说!”

沈凛见他有失落之色,马上高声否决,再让唐韵胡言乱语下去,柳叙白的内心肯定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唐韵看着这一幕,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出一种戏谑的意味。

“生的祥瑞有什么用,命途还不是一样不祥,只要你活着,周围的人必会因你的缘由而受累,尽管你不记得,但你不妨问问沈凛,他是不是也曾被你牵连?”

“真是这样吗?”柳叙白叹了一口气,“原来我欠寒濯这么多啊……”他突然笑了起来,开始有些哀婉,但笑着笑着却又释然了起来。“既然欠了别人,那便还吧。”

不!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不要你还!沈凛想要将这些话说出来,但是他已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他只能用仅剩的力气向柳叙白摇头,示意并不是这样,他心中焦急不堪,他渴望将这一切都大声说出,但是他的身体却无法配合他的意愿。

柳叙白侧首,在唐韵耳畔轻声的问道:“唐韵,你既博古通今,那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个剑招?”

“哦?九殿下还有武学方面的造诣?不妨说说。”唐韵饶有兴趣的听着柳叙白的提问,他不知道柳叙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现在已大局在握,陪柳叙白少聊几句也无妨。

柳叙白双睫扑扇,眼目含笑,沈凛只觉得自己身上似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只见一抹白光闪过,尘封许久的扶光剑铮然飞出,嘶鸣呼啸的在他眼前划过,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柳叙白的手中。

柳叙白攥紧唐韵的手臂,腕间的手串发出碰撞的轻响,他嘴角轻挑,目光霎时决绝无比,他将扶光剑空抛反握,然后连带着唐韵直直撞向了扶光剑的剑刃,锋利的剑刃瞬时洞穿了柳叙白和唐韵的胸口。

唐韵挣扎着想要脱离开,柳叙白便极速向后方退去,直到扶光剑的剑刃插入墙壁后,他才缓缓开口:“让你领教一下这无法破局的剑式——天地同寿。”

说完便将扶光剑转动,伴随着心口处涌出的鲜血,唐韵惊讶无比,他推出一掌在柳叙白身上想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但柳叙白除了吐出一口鲜血并没有任何改变,脊骨碎裂、静脉寸断的声音不断响起,任由唐韵如何出招,他都死握着剑柄不放手。

不,不要!

沈凛双瞳紧缩,他不能再看着柳叙白在他面前死去!

柳叙白坠海前那绝望的眼神冲入沈凛的脑海,再一次刺痛着沈凛的心脏。

不要!

你不能再离我而去了。

你等等我好不好,别留我一个人……

求你了,求你了。

“琅環君……你放手……求你了……”沈凛几近倾付了所有的力道,才说出这几个字,但沈凛清楚,这贯穿心脏的一剑,柳叙白必死无疑。

“柳叙白你这个疯子,你放手!不然我们都得死!你再不住手,我就让沈凛一起陪葬!”

唐韵感受到了扶光剑正在将他身体所有的灵气抽走,而柳叙白身上的寒毒也正在通过剑身缓缓向他输送,唐韵虽然不是邃阴之体,但因为扶光剑的桥接一瞬间他也被着寒气冻的寒战连连,这时柳叙白却淡声说道:“没人告诉过你,别威胁我吗?”

说完,柳叙白便将冲着扶光剑拍出一掌,将剑身又钉入墙壁一寸,然后对着唐韵说道:“你知道吗?威胁过我的人,他们都和你一个下场。”柳叙白双手握在剑柄之上,原本在唐韵身上的金白色灵气开始向扶光剑内聚拢。

“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断断不会再让你压制寒濯一刻。”

“你疯了!你不能……”唐韵的话没有说完,他的灵力和生命便被扶光剑尽数吸走,而没有了灵力护佑的他身体也开始凝冰结霜,很快人便僵硬了起来,冰霜迅速将他整个人覆盖包裹,潋骨印失去了灵力的充能便也从空中坠落,直到此刻,柳叙白才终于放下了心,只要没有了潋骨印,就再什么可以威胁到沈凛了。

这一刻,柳叙白终于支撑不住,握在剑柄的手也松了下去,连带着唐韵一同倒在了地上。

他耗尽最后的力道将扶光剑拔出,血液淌流一地,柳叙白却笑的十分灿烂,因为他终于又保护了沈凛一次。

他,终于做到了。

终于与那位柳叙白一样,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生命,换沈凛平安。

也许早在上御都,他就应该这么做。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惧意,为了沈凛,那位柳叙白可以做的,他也可以。

沈凛没了潋骨印的制衡,很快气力便重新回到了身体,但由于刚才消耗过大,他一时间也无法站稳,只能跌跌撞撞的向柳叙白走去,最后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柳叙白身前,他颤抖的将柳叙白抱住,用手抚着他已经被鲜血沾满的脸颊,哽咽不止。

“琅環君……为什么又做这样的傻事?”沈凛的眼泪掉落在柳叙白寒气弥漫的身体上,泪珠在接触的一瞬凝固。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先优先保护自己的吗?”

“你不是说,不会再赶我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又骗我?”

“你别动,我带你去找冰清阿姊,她一定能救你。”

沈凛的手捂在柳叙白还在出血的胸口上,刚刚重回体内的魔气正在将伤口处的血液逼回,即便血水滚烫却也无力阻挡寒毒的漫彻,冰凌缓缓将血水凝结,柳叙白躺在沈凛怀中闭目微笑,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水,连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没事的寒濯,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来这里想要的东西,是这个对吧?”柳叙白掌心托起一片泛着白光如同琉璃一般透明的物质,那正是柳叙白正身的灵魂碎片。“来,给你。”

“我借了一点点它的力量,因为我实在太无用了,什么也帮不了你。”

“这身体原本就不行了,没关系,只是让分别变得早了一些。”

柳叙白艰难的吞咽着喉间翻起的血沫。“我不想做你的负累。”

“能用这半死不活的身体换你一命,值得很。”

“还有这柄剑,我也还给你,对不起,擅自动用了他的东西,非常抱歉……”柳叙白已无力将扶光剑拿起,只能侧目望了一眼。

“我知道我不是他,我也知道,你爱的不是我,我也没资格享受你的爱,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拥有的越久,我就越舍不得放手,好几次,我都差点以为,我就是他,就是你心里那个挚爱的柳叙白。”

“我偷取了太多不属于我的东西,如今这条命,就用来清还吧。”

“以前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拥有这样的一张脸,为什么要是琉蓉柳氏之后,但现在我不恨了,因为若不是这张脸和这个名字,你恐怕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就算你将我当做他的替身,我也愿意。”

“我努力过了,我想成为他,替代他,但是,我真的比不上他。”

“我羡慕,他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我在尘烟幻境里里看到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我真的,好嫉妒啊……”

“如今我得了我该得的了,我知足了,去吧,我愿意成全你们。”柳叙白将手中的灵魂碎片托向沈凛的身前,寒毒已让他的舌头变得僵硬,他只能将自己的话一次性说完。

“替我向他说声抱歉,差一点,我就要篡夺属于他的位置了。”

“去找他吧,别让他等太久。”

“拿好了,别丢了。”

“这梦真美啊……是该醒了。”

“可惜啊……吃不到糖心饺子了,也收不到压岁钱了……”

柳叙白将灵魂碎片塞入沈凛的手中,指间相触的一瞬,柳叙白的手便瘫软着坠了下去,那串铜钱手串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同是上天对他命运的哀叹。

“琅環君……”沈凛眼泪纵流,他终还是没有护住此间的柳叙白,明明前一晚,他们才将心结舒开,但今日却急转直下,最后还是让他死的如此凄惨,尽管他拼命想让柳叙白活下来,但始终敌不过天命的无常。

他再一次的看到了柳叙白因他而死。

一生的委曲求全,到头来只换了这不过百日的欢乐,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全意相护,哪怕只能以生命破局,柳叙白也没有犹豫,即便他认定自己不是沈凛心中的柳叙白,他也没有后悔。

这一点,自己竟然从未想到,他不知道柳叙白心里居然如此介怀此事,他亦不知道,柳叙白为此做了多少。

现在想来,当初上御都柳叙白的沉默不言,恐怕也是因为唐韵对他说了自己心中之人并非是他。

柳叙白最是畏寒怕冷,但却终究还是将自己凝留在了这个冬天,没能迎来他想要看的春暖花开。

沈凛悲痛欲绝,他甚至还没来的及告诉柳叙白,从来就没有尘烟幻境,唐韵所做的符箓,不过是将神识空间的记忆投射出来的幻术罢了,那些他曾羡慕不已的生活,原就是他的曾经。

他每一次的倾诉,都是真情实意,但是在柳叙白看来,那不过是对已往之人的追思。

看着眼前的人心里装着的却是别人,还能一步一步的退让,柳叙白在这段感情里,又是卑微到了极致。

沈凛很难想象,柳叙白是如何说服自己旁人的替身,他明明性子如此强烈,但为了留在自己身边他竟然愿意忍受这种煎熬。

“我从头至尾,喜欢的,想要的,都只有你一个啊……”沈凛哭的已不能自已,纵是有千般能耐在身,他也无法留住一个柳叙白。

“从来都没有第二个柳叙白,我只有你啊……”

随着柳叙白灵魂碎片的获取,沈凛在此间的时间也终于迎来了终结,一道白光过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棋盘满布的空间。

时空的转换,没能让沉浸在伤痛的沈凛回过神来,柳叙白的尸身已消失不见,但他还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态未曾改变。

“回来了?”叶冰清走了过来,他见沈凛神态恍惚,又见他一身血迹,大概也就清楚了情况,蹲下身安慰道:“骨生花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这原就是庭宣受的罪业,你不必责怪自己。”

“阿姊……”沈凛扑倒她怀中失声痛哭,这也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宣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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