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潋骨灵阵

“又见面了,九殿下。”唐韵看着柳叙白面露笑意,他在与林鸿飞对峙之前,便将虚云法阵设在了箭矢之上,而被挡下的箭矢刚好掉落在马车附近,所以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柳叙白带走。

原本以为柳叙白会百般反抗,但却没想到柳叙白非但没有出声,反倒是将沈凛予他的纵偶丝放在一旁,任凭自己将他带离。

“不妨直说来意,将我掳走不会是为了请我喝茶吧?”柳叙白看着周围的陈设,心中发笑,唐韵竟将他带回了天香阁的隐间,于是又道:“选在此地,难不成这一次,唐大人又打算将我作为献礼?”

“非也非也,九殿下如今可是祥瑞之兆,谁人还敢僭越,选在此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唐韵连忙摆手笑道,“这次请九殿下来,我有别的目的。”他伸手擒住柳叙白的手腕,替他诊起了脉。

这一出倒是让柳叙白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闪避,而是静待着,不一会,唐韵便松开了手,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不错,看来计划可以顺利推行了。”

“既然大人得了自己想要的,可否容我询一件事?”这是柳叙白的目的,想要询问有关沈凛的过往,他只能找唐韵。

“殿下是想问宁王,还是那位柳叙白的事情?”唐韵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索性坐下来同他聊了起来。

“二者皆有。”柳叙白坦白的说道,这两个人对他而言都很重要,所以他必须掌握更多的消息。

“知道这么多,无非还是想确认你在宁王心中的重要性不是吗?”唐韵抚了抚脸上的面具,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悲凉,嘴角也不自然的抽动了起来。

“那位柳叙白在宁王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便是你也不行,尽管你学的很像,几乎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你也不是他,亦不可能成为他。”

“光凭那位柳叙白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为宁王牺牲,这件事你便比不了,他不会让宁王陷入任何险境,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威胁宁王的软肋。”

“要不我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对宁王的一片赤心,你若愿意自裁,我就放过他。”

唐韵的一番话,说的柳叙白心烦意乱,他本是想打听一下沈凛对于术法的认知,可唐韵却被迫让他知道了自己与沈凛心上人的差距。

还是不够吗?做了这么多,还是无法撼动那位柳叙白在沈凛心中的地位吗?

柳叙白有些落寞,他原以为自己只要勤学苦练,就不会成为沈凛的负担,当他还在沾沾自喜替沈凛解决了林鸿飞一事时,唐韵却残酷的告诉他,他做的这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若死去,你便不会再为难寒濯了是吗?”柳叙白低着头问道,许是赌气,许是不服,他竟然觉得唐韵给他的选择恰合时宜,他可以以此来证明自己对沈凛的心思,不输给任何人。

“自然,你们二人之中,我只要一人性命足以。”唐韵说道,他心里明白,现在柳叙白已经与沈凛难舍难分,若是让他在对沈凛下手断然不可能,索性不如教唆柳叙白自杀,这样沈凛肯定不会独活。

为了让柳叙白能坚定死意,唐韵更是补充道:“你应该在幻境中看到过,在那岁和殿中,那位柳叙白可是丝毫没有犹豫便拔剑自刎,如今情景相同,你可愿与之同道?”

柳叙白沉默许久,最终抬起头望向唐韵,声音中多了几分平和,而后轻声道:“我想再见他一面,算是道别,仅此而已。”

“你还是怕死的很呐……”唐韵戏谑的笑道,“与他见面不就是等他来救你吗?”

“不,我只是……只是……”柳叙白有些不知回答,他与沈凛阔别多时,仅仅才重逢了几日就要永远分开,他心中更多是不舍,而不是不愿。

“行了,这点我没法答应你,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有尊严的死。”唐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褶皱的衣服,“走吧,司天监前长史唐韵,送九殿下一程。”

唐韵将柳叙白从座椅上拉起,然后向着门外走去,虽然战乱频发,琉蓉失了多川,但天香阁中却依旧暖香四起,歌舞未央。

柳叙白心中一边想着他与沈凛的事情,一边也在观察上御都的现状,如同他之前得到的线报,上御都的权臣贵族,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危机,即便现在整个琉蓉只剩下上御都这一寸国土,他们也不忘纸醉金迷于这等**之间。

唐韵一路带着柳叙白进了琉蓉皇宫,这还是柳叙白第一次正式的观看这庞大的宫苑,从前他虽然经常被送往宫舍之中,但都是被蒙着双眼,再加上心情复杂,他根本没有心思心上这皇宫的壮美。

看着这红瓦砖墙,柳叙白心中感叹,当年的琉蓉真是一点不输古恒,如今落得此境地,真是可惜。

宫门的守卫见唐韵来此便立即前来阻挡,但是他们怎可能是唐韵的对手,几道定身咒落出,宫闱外的防守便被瓦解。

赶在禁军来前,唐韵便带着柳叙白继续向着皇庭大殿走去,朔川失守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宫中,连一向清修在司天监的琉蓉国主柳燚山也被强行请回了大殿主事。

虽是深夜,大殿内却灯火通明,朝臣们各自纷说,但多半都是请柳燚山退位自保,将琉蓉划为古恒的属国。

除了曾经能与柳涣言分庭抗礼的二皇子柳步风外,朝臣们的意见都是一边倒,而殿上的柳燚山已经被不胜其扰,揉按着太阳穴暗自伤神,因为就在数日前,他收到了唐韵的信件,说是会在上御都之外部署一支特别的军队,用来阻击沈凛。

所以直至这一刻,柳燚山还抱有一丝幻想,因为他对司天监的天命坚信不疑,唐韵虽然离了朝,但是他确实司天监中最为出色的一位,所以柳燚山便信了他的言论,按兵不动。

“真是热闹。”唐韵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便纷纷给他让开路,柳燚山见到唐韵欣喜万分,马上起身来迎,“如何,沈凛死了吗?”

“且不论宁王之事,我替陛下寻回了琉蓉的天命。”唐韵将身子让开,好让柳燚山看清身后的柳叙白。

“这是?”柳燚山走到柳叙白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看到了那蓝色的眸子与眼角的泪痣,他的记忆才缓缓复苏,这如颜若真如出一辙的眉眼,此人不是柳叙白还能是谁?

“琅環?”柳燚山试探的叫道,但柳叙白却蹙起了眉,虽然柳燚山是他的生父,但是他却很是陌生,他自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柳燚山一面,这么多年,柳燚山从未将宠爱分给过他半分,甚至还默认了柳涣言对他为所欲为。

见柳叙白不答话,柳燚山赶忙牵起他的手说道:“快让父皇看看,竟长这么大了?还生的这般好看,不愧是琉蓉祥兆。”

柳叙白一听闻“祥兆”二字便直接翻了脸,这迟来的关切听得虚假至极,他不需要这种利益夹带的关心,他甩开柳燚山转向唐韵说道:“你带我来此,是借机羞辱我吗?”

“怎么会,我说了给殿下尊严就一定办到。”唐韵回答完,便转向柳燚山道:“若想保住琉蓉,还请陛下传位于九殿下。”

柳燚山先是一怔,但他还没开口,柳步风便直接反唇相讥道:“唐韵!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打算逼宫吗?便是传位也轮不到他柳叙白。”一时间朝堂内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不明白唐云此举意欲何为。

“哦?看来二殿下还是贼心不死啊,没了四殿下,你便觉得琉蓉国主的位置非你不可是吗?”唐宇无视朝臣们的谩骂,直接走到柳步风面前质问。

“乱臣贼子,妖言惑众!国主之事岂容你置喙?”柳步风冷笑一声,还欲再说,但唐韵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抽出柳步风的佩剑刺入了他的身体。

血液喷溅在他的身上,唐韵却扬起一丝微笑,“这下,便没人同九殿下争了。”他故意将长剑旋转了一个方向,好让创口变得更大,同时也加剧了柳步风的痛感,他痛苦想要跪倒在地,但唐韵却持剑不放,直到他血液流尽才将手中剑松开。

众人都被唐韵的行为震惊到不敢说话,柳燚山却不为所动,在他看来死一个皇子根本没有所谓,只要柳叙白的天命是真,那琉蓉就还有救。

唐韵缓步向前,扯了一个慌张的大臣到身前,将手上的鲜血擦蹭在他的身上后便将人推到了一边。

“陛下考虑的如何?是否愿意传位?”

“传,马上就传。”柳燚山返回到书案前,将玉玺拿了出来,然后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传位诏书,看着柳燚山忙碌不已,柳叙白便对唐韵说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将亏欠九殿下的东西如数奉还罢了。”唐韵轻笑道,他走到柳燚山身旁,看了眼还在书写的诏书,然后对柳叙白说道,“殿下,好好看着。”

待柳燚山将最后一笔写完,大印垂盖之后,便将诏书送到唐韵面前,那谦卑的模样让柳叙白都有些看不下去,毫无一国之君的样子。

唐韵细细阅读了一遍后满意的将它放回桌面,而后飞起一掌砸在了柳燚山的后颈,脖颈霎时便移了位,柳燚山此刻已说不出任何一句话语,七窍出血,抽搐了一阵便瘫软的倒在了皇座之上。

朝臣们见状都没了命的向外逃窜,唐韵袖风一带,将宫门紧闭,朝臣们顿时哭爹喊娘,再没了平日那张扬跋扈之态。

看着这乱局,柳叙白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冷眼相观,唐韵指尖燃起星星明火,错掌之间便分化成了多道火舌,将整个大殿染了起来,这火焰似有灵魂一般,将那些朝臣死死锁定,在沾染半分后便将其吞没。

一时之间,大殿内充满了焦灼的气息,直到大殿之内再无人出声,只闻的噼里啪啦的火焰燥响后,唐韵才将大门打开,门外亦是火光一片,整个上御都都陷在了火海之中。

“你疯了?上御都还有平民百姓,他们是无辜的!”柳叙白想要离开,但却被扯住了手腕,一把拽了回来,他抬脚将柳燚山踢落一旁,再将柳叙白推到了皇座之上。

“我以整个上御都为礼,为新国主柳叙白送行。”

“如此,你死的可算是有尊严?”

唐韵将一旁的皇权宝剑取下,抛给柳叙白,而后轻声道:“到你了,柳叙白。”

灼烈的火风将柳叙白额前的碎发吹乱,他看着手中的剑却有些发抖,唐韵此举,便是让他殉国,带着琉蓉最后的希望,走入深渊。

这确实是他作为九皇子的荣耀,但却不是他己身所求。

寒濯,你我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柳燚山与柳步风死时,他心无波澜,朝臣们被火舌吞没,他只觉心中痛快,唯在想到沈凛之时,他却红了眼,这一载有余的相处,沈凛已倾尽所能让他感受被爱的滋味。

从踏入婆娑城的那一刻,沈凛就在告诉他,一定不要勉强自己,让他做想做的一切。

他亦没有辜负沈凛的好意,终是做了一回自己。

沈凛的保护无微不至,身边再无可以欺压他的人,包括这次的琉蓉之行,更是为他的人生寻得了一个完整的终点。

得了该得的,便也该清还所欠的。

他不希望自己在死前还胆怯之极,手指攀上那冰冷的剑柄,而后冲着那红似残阳晚霞的天际闭上了眼。

就让他勇敢一次吧。

为了沈凛,也是为了自己。

利刃出鞘,寒光乍显,柳叙白双手持剑,将刃锋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而后幽幽的说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不要再为难寒濯。”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那利刃便划破了皮肤,但他准备再深切一步的时候,却发觉剑刃阻力变大,一直向外拉扯,最终双手的力道敌不过剑身自来的外力,长剑脱手飞旋与殿内,继而垂落刺下,刚好坠在了唐韵身前。

柳叙白缓缓睁开眼,大殿之内此刻竟多出一人,那一抹玄色他认得,是沈凛。

“琅環君!你在做什么?!”沈凛看着柳叙白方才的动作心惊肉跳,柳叙白在岁和殿自刎的场景他虽未亲眼得见,但只要颅内一想便心疼至极,此刻柳叙白的行为如同复刻当初,他怎能任由事态发生,无奈之下,他只能使出灵力,将长剑弹飞,这才算是保住柳叙白一命。

好在他担忧柳叙白的安危,没有等林鸿飞先行出发,半路之中弃马御剑,才勉强赶上,若是再迟半步,恐怕柳叙白便会血溅当场。

“来的真不是时候。”唐韵兀自抱怨了一句,他知道此刻沈凛一定不会顾及什么天道规则来找自己寻仇,自己的能力虽然在凡人之上,但却无法与魔尊抗衡。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唐韵眼疾手快,迅速躲入一旁早已备好的望月镜内,在他离开的瞬间,望月镜便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见唐韵逃走,沈凛便绕过还在燃烧的火焰快步上前,柳叙白呆坐在皇座之上,失神的看着殿外,方才生死一瞬,他的神志还没有恢复回来。

“琅環君!你怎么样?”沈凛见柳叙白衣襟染血便焦急不已,他查看着他脖颈处的伤口,好在只伤到了表层,除了流了些血并无大碍。

赶上了,终于赶上了!

直到此刻,沈凛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但宫殿的木质的房梁立柱已无法承载上层的砖瓦,开始频频坠倒。

先离开再说,沈凛顾不得唤起柳叙白的神思,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迅步赶往殿外,就在他们踏出宫殿的一刻,屋脊坍塌,将还在燃烧的万物全数掩埋。

待行至宫苑的安全处,沈凛才将柳叙白放下,此时柳叙白终于回过了神,长睫扑眨几下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正是沈凛。

“寒濯!寒濯!”他拥住沈凛的身子,奋力的哭泣了起来,沈凛身上的盔甲硌他皮肉生疼,但柳叙白却紧抱着沈凛不放。

“没事了琅環君,没事了!”沈凛安慰着柳叙白,他刚踏入大殿的时候,就发觉殿内横尸满地,显然唐韵在此例行了一场屠杀,而且看柳叙白刚才的举动,显然是唐韵又说了什么,才逼得他不得不要以死相抗。

“别哭了,我来了,你安全了。”沈凛用手背拂去柳叙白脸上的泪珠,还有那浓烟下沾染的飞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还是离开为妙,沈凛再次将柳叙白抱起,然后吻着他的额顶道:“走,我们一起回去。”

出了皇宫,上御都内更是忙乱不堪,林鸿飞与江绰的队伍已经赶来,正在帮忙救援及灭火,沈凛刚踏出宫门,便撞上了匆忙而来的林鸿飞。

“殿下!”林鸿飞见柳叙白脖处有伤,心中更是紧张不已,他将眼神投向沈凛,沈凛便安抚道:“琅環君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林元帅,你命人在城中寻个落脚之处,我先带琅環君过去。”

“好好好,我马上去!”林鸿飞见柳叙白无恙,沈凛又在旁贴身照顾,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赶忙去按照吩咐办事。

不一会,林鸿飞便派人来迎接二人,此刻城内的客栈酒楼皆被付之一炬,只有几间民房未被波及,沈凛便带着柳叙白暂时安顿了下来。

“下手永远都没轻没重。”沈凛拿着伤药敷在柳叙白的创口处,然后将干净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的颈部,沈凛的话随时斥责,但却更多的是担心。

自从脱离险境之后,柳叙白就变得不言不语,任凭沈凛怎么询问,他都不开口,这让沈凛感到疑惑,唐韵到底和柳叙白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受惊到口不能言。

但柳叙白的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此番又是沈凛替他解围,他自觉自己无用的很,明明是自己逞能,但最后还是离不开沈凛的帮助。

没了沈凛,他到底能做到什么?

他根本做不到不拖累沈凛,反倒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处处给他填麻烦,唐韵说的对,如此下去,沈凛怎么可能不厌弃自己?

无用、无能、无知。

他这一生,到底是活的多窝囊?

“琅環君,要不要吃点东西。”沈凛从外面拿了碗白粥今天,然后学着柳叙白的样子想要喂给他吃,可是柳叙白却什么也吃不下,索性将头别过一旁,拒绝了沈凛的好意。

“能不能同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叙白已水米未进多时,他实在有些担心柳叙白的身子撑不住他这样的摧残,便是东宫那场劫难,也没有让柳叙白如此,他着实好奇,柳叙白到底在琉蓉皇庭内经历了什么。

“是不是唐韵又提起曾经的事情了?”尽管沈凛不想问,可这是他唯一的思考方向,柳叙白之前极度介意他与本尊之间的事情,虽然这样提问,有可能会导致天道违规,可沈凛不能任由柳叙白作践自己。

柳叙白闻言咬了咬嘴唇,眼泪刷的一下从眼角流出,一见柳叙白哭泣,沈凛更是慌了神,他连忙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是你多少吃一点,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不行。”

“寒濯……”柳叙白将头扭了回来,然后呆呆的看着沈凛,“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问题角度十分刁钻,沈凛思索着,他若是讲出对本尊的印象,难免会让柳叙白误会更深,所以他只得淡笑着说道:“琅環君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光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见过我风光的样子,但却只有你见过我的落魄。”

“若是没有你在姜川的照顾,怎么会有今日的沈凛?”

“我并非一直强大,正是因为身后有你,所以我才无所畏惧。”

“琅環君,此恩此情,我必以永生来报。”他牵起柳叙白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而后道:“你或许柔弱,或许胆怯,或许患得患失,但我就在此处,从没离开,不要因为自己未曾做到什么而责怪自己,你的存在,对我而言,便已是救赎。”

说道这里,沈凛心里也有些不大好受,曾经的自己不也是与现在的柳叙白一样吗?被深深地恐惧所笼罩,不知对方何时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尽管自己在此间做了这么多,柳叙白的分身也依旧无法安心,可见柳叙白本尊在现世历经了多少这样折磨,最后才能那般绝望的放手。

“我饿了。”柳叙白突然打断了沈凛的思绪,沈凛马上回过神,面露喜色,“饿了吗?那趁热快吃些。”说完便将汤匙拿起,一勺一勺的将粥水送入柳叙白的口中。

看着他将整碗清粥吃完,沈凛心里便舒坦了许多,“够不够吃,要不要再来一碗,锅里还有很多。”

“不用了。”柳叙白凝视着沈凛的眼眸,而后道:“对不起,我不该将你给我的锦囊放下,是我错了。”

这个时候沈凛怎么会责怪于他,连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现在只要平安就好。”

二人交谈至极,林鸿飞与江绰已经将城内的火情稳住,伤员与难民也正在安置,其他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处理便好,所以抽空便来了民舍这边看看情况。

江绰在清理皇宫大殿之时,意外的寻得了未被烧尽的半页诏书,所以便带回来递交给了沈凛,沈凛看着那书页上的内容便大概猜到了唐韵的目的,他先是将柳叙白带去了皇宫,而后又逼国主让位,再便是要柳叙白自尽殉国。

这一套下来,倒是顺应了骨生花的诅咒,看来对于天道与千叶世界的认知,唐韵确实要更为清晰,明明将恶事做尽,却还能不影响世界运转,真是一手好算计。

“琅環君,如今你是琉蓉的国主,想做什么都可以。”沈凛将那半页诏书塞到他的手中,柳叙白却惨淡的笑了笑,然后将那诏书团成一团抛落在地。

“那便让琉蓉以属国身份,并入古恒吧。”柳叙白淡淡道,他本就对国主之名根本就毫无兴趣,但坐到此位,也算是将所有失去的荣誉全部夺回,唐韵既是做了件恶事,也是做了件好事,惩治了不作为的国主、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子还有那些趋炎附势的朝臣。

“我没有统御天下的能力与见识,担不起一国之主,况且,我累了,不想在与琉蓉柳氏有任何瓜葛,我只想,做一回自己。”柳叙白坦言道,虽然在沈凛看来,柳叙白的行为太过谦虚,可他并不想强迫柳叙白,所以便点了点头。

林鸿飞虽然有心劝阻柳叙白,但看着他一脸倦色,便知若是自己拿琉蓉大义强求与他,岂不是同那些小人一样?有人对着皇位痴迷不已,自然也有人对它嗤之以鼻,柳叙白便是其中之一。

“那,等上御都事了,我们便班师回朝,好不好?”沈凛抚着柳叙白的脸柔声道,他一刻他感受到柳叙白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那根扎在他心间的刺,终于被彻底拔出,他不再受琉蓉皇室血脉的牵绊。

他只是他,他只是柳叙白。

“嗯,寒濯……我想睡一会。”柳叙白软声说道,大事已毕,心结顿开,由内而外的疲惫感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刚说完这句,就直接连晕带睡的躺了下去。

睡吧琅環君,沈凛将他平放在床上,再替他盖好被子后,便于林鸿飞、江绰一起出了门,林鸿飞长吁了一口气,他虽然与柳叙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在前缘牵绊下,他格外心疼这个孩子。

明明是皇子中最小的一个,却是饱受磨难最多的一个。

这世道当真是不公平,他想要的并未给予,不想要的却偏偏而至,好在是有沈凛,他感叹之余,便对沈凛说道:“宁王殿下,多谢。”

沈凛心知他所言为何便摇摇头道:“不值一谢,他为我做的,我此生都还不尽。”

“九殿下是选对了人,待之后回了古恒,殿下也莫负他,他实在经不起任何背叛了。”林鸿飞感言道。

“既然上御都之事已了,宁王殿下既为天下共主,我理应奉上兵权虎符,辞官归隐,也算是作为两位殿下的婚贺之礼。”

“林元帅,现下无人,不必拘礼,我随琅環君唤一句叔叔应也合适,林叔叔,没有人比你更知晓要如何权控琉蓉各路兵马,此刻离朝,恐起大乱,还望叔叔看在琅環君的面子上,替我多整待几年,也好好看看我是否有背离此刻的承诺。”

“若是有违初心,叔叔便可替琅環君取了我的性命。”沈凛挽留道,柳叙白在这世上的亲人除了柳清舒便是林鸿飞,有他在身边,柳叙白心情也会稳定许多,再加上他方才所说的也是实话,林鸿飞贯不能在此刻放手离去。

“我与琅環君好事将近,叔叔怎的也得留下喝杯喜酒不是吗?”

林鸿飞先是面色一惊,随之便叹笑了起来,“也罢,听凭宁王殿下差遣。”

在上御都整顿了一月后,沈凛便决定带着柳叙白和江绰先行回古恒,沈修那边传书多次,说在婆娑城内出现了一批行迹可疑的货物,卖主皆是朝中的一些要员还有宫内的后妃,沈修原以为只是一些字画古玩,便也没有在意,但柳清舒却在其中发现了异常。

因为这批货物并非什么稀罕玩意,而是一批水银镜,柳清舒说,这样式像是琉蓉的款式,她之前在东宫的时候曾见柳涣言的贺礼之中有过这么一面镜子,名字应为犀牛望月镜。

而沈潋被抓之后,这面镜子也随之碎落一地,柳清舒便觉得此事蹊跷,正逢战时,琉蓉的行商几乎都滞留在古恒没有离开,而且犀牛望月镜只产于上御都,这批来货足有百件,此物也并非刚需之物,这个时候进入婆娑城,恐怕另有所图。

沈修根据柳清舒的线索去查了那些购货的卖主,所有人的说辞几乎完全一致,都是说此物为赠礼,并非自主购买,但是出货者并不清楚,毕竟因为望月镜造价不菲,而且也无从退货,所以收下也无不妥。

沈凛当然清楚望月镜是唐韵的部署,看来下一次,恐怕要在婆娑城与唐韵会面了。

“殿下,这是今日的药。”江绰从外面来带着一碗熬制好的汤药,沈凛伸手接过,便向着里屋走去。

柳叙白这些时日身体情况不大好,可以说是日渐孱弱,而且十分畏寒,便是三伏之天,他也总觉得身上发冷,沈凛曾替他诊脉几次,都未能查出他身体变弱的原因。

索性只能将养着,每日以温补的汤药调理。

这也是沈凛要尽快回婆娑城的原因,毕竟古恒之内的皇庭御医要比琉蓉这边的更加靠谱,而且若是随军而归,恐怕又到了凛冬时节,到时候柳叙白的身子情况只怕会越来越差。

原本沈凛还打算与柳叙白、林鸿飞一起去祭拜一下颜若真,但是柳叙白的情况实在不乐观,所以沈凛只能命林鸿飞将颜若真的陵驾移回古恒,这样可以等柳叙白身子好些再去祭奠。

沈凛将琉蓉的后续安排全数交给了林鸿飞,并命他年节之前一定要到婆娑城,这样好于柳叙白一同吃个团圆饭。

这一路沈凛不敢行快车,唯恐柳叙白受不住,所以等到了古恒,已是冬月。

回到宁王府后,沈凛也开始筹备承继太子的事宜,能陪在柳叙白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怕他一个人寂寞,沈凛特地让柳清舒和沈修小住在听秋馆的侧厢,时不时来与柳叙白聊上几句。

距离封受大典还有三日,整个宁王府都洋溢着喜悦,唯独听秋馆却安静异常,柳叙白披着厚厚的裘绒坐在暖炉旁烤火,此刻的他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沈凛为此不得已日日为他输送灵力护命,但柳叙白的情况却还在持续恶化。

柳叙白清楚,自从他卸下从前的旧事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衰败,许是感知到了时日无多,所以每日加量的汤药尽管难喝,他都有听话的喝完。

他不想在沈凛受封这样大喜的日子前出现任何差错,也不想让这喜事变成哀事。

想着去年他还能与沈凛彻夜打雪仗,言谈欢笑,柳叙白心中就有些凄凉,他望着炉中烧的正旺的红萝炭,眼神逐渐失神。

他轻咳两声,身子内便散出一股寒意,他长叹一声,看来他的身体已经等不到沈凛迎娶他的那日了。

果然不属于自己的,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琅環。”柳清舒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盛放了一碗清粥与几碟小菜,柳叙白自打身体变弱之后,胃口更是不好,除了这粥水,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

柳清舒将托盘放下,然后过来搀扶柳叙白,柳清舒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柳叙白的身体已经消瘦至极,扶起他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今日可感觉身子好些?殿下专门命人多加了一炉炭火,药方也做了调整。”她将粥碗放在柳叙白面前,然后随意的坐在一旁与他闲聊。

“不必费心了,我的身体我清楚,不过是靠这些良药吊着罢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撑到大典之后。”柳叙白拿着汤匙搅弄这碗中的粥水,然后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柳清舒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天下大局已定,恶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处,但柳叙白却离这安定的日子越来越远,似乎上苍并不想他活的安稳,总是在给他希望的时候,再加注一道厄命。

“皇姐。”柳叙白看出她的心思,惨白的嘴唇露出一丝笑意,“寒濯不在,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好。”柳清舒向前坐了坐,静等柳叙白说下去。

“我知寒濯已尽力让我多活一段时日,可命运如此,我无可抵抗。”

“你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你我虽然从小并无交集,但看在我们同时琉蓉柳氏的份儿上,我请求你,帮我替寒濯再寻个良人吧。”

“我无法替他留下什么,若是死了,也不能占着这位子不放,天下需要他,古恒需要他,所以他不能在我这里止步不前。”

“希望你帮我将此意转达给阿修,明里暗里,让他在朝内多探探,他能过眼的人,我一定放心。”

柳叙白说话之余,咳声并未停止,喉咙之中血意弥散,柳清舒见状,忙替他倒了杯清水润喉,趁着他喝水之际,便插话道:“琅環,你这样对宁王不公平的。”

“明知他心中只有你,你却将他送于他人,我若是宁王殿下,恐怕并不能领受这番好意。”

柳叙白淡漠的笑了笑,而后道:“我知道,但我见不得他伤心,皇姐,你且先答应我好不好?”

柳清舒摇摇头,然后牵起他的手说道:“不行,我不答应,若是你不想宁王难过,就给我尽力活下去。”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从前她对柳叙白是报了利用的心态,但在入府为臣之后,柳叙白没有限制他做任何事情,也没用利用沈凛的宠爱对她施加刁难。

相反,柳叙白待她很是宽容,也赋予了她极大的权能,让她可以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此外生活方面,更是没有苛待她半分,凡事他有的,柳清舒便都有同样的一份。

柳叙白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实际一向在以姐姐的礼遇待她,这一点,柳清舒完全可以感知到。

慢慢她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柳叙白的关系,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既然柳叙白没有计较从前的事情,她也不必捏着不放,现在她既然做了自己,那便让她尽一个姐姐该尽的责任。

“我们都曾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时至今日,终于能做自己,你不能缺席。”

“我不会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你若敢放弃,我便将此事告知于宁王,让他来同你说。”

柳叙白将手搭在柳清舒的手上,他何尝不知柳清舒这是在用激将之法,但他的情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局,他纵然想要抗争,也争不动了。

“好,听皇姐的。”

在陪柳叙白吃完饭后,柳清舒便带着碗筷出了门,但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大堂等沈凛回来。

直至深夜,沈凛才风尘仆仆的归来,一进门便瞧见了柳清舒,他心中好奇,这个时辰柳清舒不去睡觉在大殿做什么?于是便将披风一解,缓步上前询问。

只见柳清舒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几近哽咽,泪水更是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这一幕让沈凛大为震惊,他从没见过柳清舒这么失态,难不成是柳叙白出了什么事?

他扳住柳清舒的肩,轻摇的强制她冷静下来,“出什么事情了?”

“琅環他……可能撑不住了。”柳清舒说完便放声大哭,她与柳叙白共事时间并不长,但是柳叙白待人真诚,这一点早已将她拿冰冷的心捂热,所以此刻,她是真的替柳叙白而感到难过。

“他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沈凛敏锐的感觉到了柳清舒话语中的暗意,这场景,让他不由的想起曾经魔宗之时,宛郁蓝城的反应。

“他让我替你再寻一个良伴,他若不是油尽灯枯,怎可能规谋这些?”柳清舒哭着将他与柳叙白的对话全数告知了沈凛,因为柳清舒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柳叙白也一定会寻机找其他人托办此事。

她不能瞒着沈凛,因为她怕二人会因此而产生误会,所以她必须将事情本身的原貌告知给沈凛。

沈凛听完,面色便变的十分难看,这与现世的柳叙白做的如出一辙,若非如此,怎么会让商瓷钻了空子,挑唆他的心魔做了错事,好在柳清舒聪明,提前将事情告知给他,若是唐韵知晓他的计划再从中作梗,此间的柳叙白恐怕也难逃惨死的下场。

“我知道了,多谢。”沈凛现在心烦意乱,他必须得去找柳叙白说明自己的心意,在安慰了柳清舒几句以后,便快步行到了听秋馆。

门帘渐开,柳叙白已经坐在暖炉旁的椅子上睡去,摇曳火光在他的脸上印出了一层气色红润的假象,沈凛走上前将他轻轻抱起,柳叙白的头颅一颠,立刻醒了过来。

“回来了?今天是不是很忙,有没有用饭?我去给你……”柳叙白话还没说完,沈凛便将他放在床上,然后攥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沈凛低着头不说话,柳叙白便有些心急,“你怎么了?是宫内出了事吗?”

“琅環君。”沈凛眉眼垂落,淡声而道,“在你心里,我的感受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怎么会?你的感受当然……”柳叙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当沈凛抬起头,那泪水充斥的双目竟让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只见沈凛哭过一次,在他心里,沈凛是那种流血不流泪的人,如今哭成这样,倒让他慌了神。

“你在意?那为什么又要将我推给别人?”

“当初柳清舒入府你不在意,现下便开始替我寻新人,柳叙白,我在你心里竟然如此廉价?”

沈凛无意之间,将自己与柳叙白本尊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一点却被柳叙□□确捕捉,单单一个又字便说明了一切,那位柳叙白应该是做了与他同样的选择。

果真是像啊……连选择做的都一模一样,柳叙白惨淡的笑了起来,现在连自己都不得不信,他已经完全复刻了沈凛心上人的一切。

“不,并非如此。”

“我若直面告知你,我活不了几日,你能接受吗?”

“你不能接受,你会遍访名医替我续命,但是你固然也清楚,那些行为根本没用,除了让我死的更痛苦,没有任何助益。”

“说不出的真相和一个冠冕堂皇的谎言,我愿意选择后者。”

“骗你也是骗我,将你交出去,我又何尝心里好过?”

“但我没得选,只痛苦我一个不好吗?我们之间,只需要一个人承担这些就够了。”

“我舍不得你难受,舍不得你因为没了我而消沉,便是因为我在意的你感受,所以才必须这么做。”

柳叙白潸然泪下,他知道瞒不过沈凛,所以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话,正是回答了沈凛在魔宗之时的疑问,沈凛一听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话,是他没有等到的回答。

是他当初误会柳叙白的根结。

“我们就不能一同承担吗?既然我选择你,就没有想回头,为什么你总要在关键之时将我推开?”

“你可知,如果你今日不说,后期得知真相的我,会有多煎熬?”

“我会懊悔,会自责,会因为没有陪你一起度过那些艰难的时日而难过,还会因为不解你的做法,而对你误会至深。”

“这是你想要的吗?折磨你也折磨我?为什么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起码,我们没有虚度一分在一起的时光,不是吗?”

“你明明说过……不再赶我走的。”

从前没有说出的话,沈凛此刻全数倾出,他终于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心结说给了柳叙白听,他固然知道柳叙白的情况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但是他不想再犯一次错,也不想再重演一回临别之时两两相恨的戏码。

柳叙白听完,心中感慨万分,的确,他似乎没有将这后续列在自己的思考的范围内,原来是自己偷了懒,自以为是的替沈凛做了选择,但却没想到给他带来的伤害却是更大的。

他用手背将眼泪抹去,也好,就让那位柳叙白犯的错,在他这里修正吧!

“我不赶你走,你留下来,陪我,陪我到合眼的那一刻。”柳叙白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的笑源自内心的释然,他知道这一次,他做对了选择。

“这身子便是再差,也还能苟活一段时间,起码,能坚持到年节后,今年多了林叔叔还有皇姐,这年夜饭,我一定要去。”

“还有,我要看你坐上古恒的皇位,这样我才能安心。”

“天下,一定要交给你。”

听着柳叙白这么说,沈凛也终于愁眉舒展,将柳叙白紧紧抱在怀中,他知道,便是柳叙白身子无恙,他也终归会经历这么一天,毕竟他与此间柳叙白的生命并不等长。

“好,我会如你所愿。”

柳叙白情绪波动比较大,又猛烈的咳了起来,沈凛也不敢再同他多聊,便安顿他睡下,自己则躺在一旁守着他。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中一直郁结的烦恼得到了开解,所以他现下反而轻松无比,但是转念间,他便又想到了唐韵,柳叙白所剩时日不多,万万不能再让唐韵搞出来什么风浪。

有关唐韵,沈凛实在好奇,此人知道的实在太多,毕竟此间能与自己谈论现世事情的,只有他一人,而且这是能捕捉到东主接下来动向的唯一方式。

看来唐韵要抓活的,到时候慢慢逼问才能知道这事情的全貌,无端被算计,沈凛心中也甚是恼火,对方布局几乎是从他与柳叙白在神域相识之时就开始了,原以为他只是想将神域和魔宗收于麾下,但现在看来,他的野心已经远不止这点。

沈凛又开始思虑未央庭的现存人员,苏沂、花扇里、傅君怀、宋景、华胥,因为苏沂和傅君怀不常在神庭,所以与云梦庭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他们两个可以暂时摆脱嫌疑,接下来就要把目标锁定在花扇里、宋景还有华胥身上,沈凛心道。

沈凛就这样的思量了一整晚,他知道天光大亮,他还未能入睡,唐韵狡猾,恐怕这批望月镜就是他提前布置的逃生之法。

先诱敌现身吧,沈凛合衣整装,然后将纵偶丝布阵埋落在房屋四角,若是感应到灵力波动,纵偶丝便会自主的攻击来犯者,柳叙白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在自己做事的这段时间,先让着纵偶丝护他周全吧,他布置完之后便出了门。

另一边,柳叙白在梦乡中也不曾安稳,他原本就疲累万分,困觉之时却不得安逸,梦境之中,他仿若置身飘云之上,飘邈轻盈,待他回神之刻,已经身处在一片桃花仙源之上,他落足于水面,但却未起涟漪,反倒如履平地,清风朗月,花树列前,虽无风动,但见枝颤微微,飞花如雨,他伸手遮挡着扬起的花瓣,向前望去。

好美的景致,美的不似人间,这是仙境吗?

还没等柳叙白细细赏阅,便觉察一股温和的气韵萦绕在身侧,他感觉到身后有人,但是身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调转方向,只能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半透如冰的花树。

“能请你来此一叙实属不易。”

“时间有限,我能说多少算多少。”

柳叙白警觉的身体一颤,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但是显然对方的能力已超出凡人所及,对方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他只能站在原地继续侧耳相听。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你将遇事端我且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结果如何,只能你自己作何决定。”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最后那温流的气息停在了他的耳边,他感受到对方抚上了他的肩头,将脸搭在了他脸侧,柳叙白也没感受到他身上有任何敌意,反之则是一种强烈的亲和之力,所以他也没有抗拒,徐徐出言问道:“阁下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既然是梦,谁出现在这里都是理所应当不是吗?”

对方的声音,柳叙白微蹙眉目,怎么会这么熟悉,他在脑子里反复搜罗着可以对应的人选,但是却一无所获,所以只能继续回应对方:“人之境梦,多数是所见物景两两相合,我不曾来过此地,也不曾与阁下相识,所以阁下入我梦,所要传达之事是为何事?”

“这话说倒是还算稳重,没想到你一生怯懦,竟还有这刚硬之时。”那人的声音悠哉淡然,称赞之词也毫不吝啬。

“从前总是退避不前,如今却有了搏命之举,想来,是心里有了记挂之人?”

“是……沈凛吧?”

柳叙白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面对对方的话语没有丝毫的胆怯,相反语气则是强硬无比。“是有如何?他既愿意爱我疼我,我心中感念,不也是合情合理?”

“阁下若是诚心助我,又何须掩掩藏藏?”

对方没有再做回答,而是直接站到了他的身前,柳叙白双瞳急剧收缩,然后极为惊诧的失声唤道:“是……是你?”

“现在,你可相信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了吗?那,我们谈谈?”那人面露笑意。

……

“殿下!”莫邪风尘仆仆的带着一列卫队向着沈凛奔走而来,他见到沈凛之后匆忙行礼然后说道:“婆娑城内所有的望月镜都已经搬送到了王府内,殿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末将做的。”

“办的很好,你调一支强弩队到王府四侧,重点护住听秋馆,我的住所着意放松管控,明白吗?”沈凛负手而立,向莫邪下达着命令。

“殿下,你的安危关乎古恒社稷,怎可如此?”莫邪不知道沈凛的计划,但出于他本身的职责,他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沈凛眼神望向远方,口中继续说道:“我自有安排,这不过是诱敌之法,你按我说的做便是。”莫邪听闻略作犹豫,但还是将信将疑的应了声好。

除了江绰和沈修,最希望沈凛能坐上皇位的恐怕就是莫邪了,莫邪早年是随沈凛一起征战沙场的人,九死一生的场合见得不少,所以与沈凛也有过命之情。

如今能远离边疆,过上安稳的日子,全靠沈凛的一手提拔,莫邪自是感激不已,所以护卫宁王府的安全,他也一直当做自己分内之事,如今听到沈凛要撤走护卫,他自然会担心,不过沈凛既说了是事出有因,他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安排完莫邪,沈凛便去了收容望月镜的仓库,之前因为着急营救柳叙白,自己并没有认真观看过这些镜子,他尝试着催动灵力覆盖在这些镜子之上,转瞬间那些镜子便如之前看的那样,开始变得如水般柔韧。

虚云镜相之法,沈凛想起来之前在九阙城的时候,柳叙白给他的卷轴中增有记载,因镜像会生出对等的压缩空间,这种术法多是用于修行者收纳外物或临时暂住,唐韵为了可以自由穿梭在镜相空间,所以专门选用可以互相感应的水银望月镜,这样等同在各个地方都留了可以自由出入的门。

沈凛催动天魔心,红黑色魔气立刻绕身涌出,他双目立睁,双手攥拳,魔气化为数道流脉撞向镜面,在场除了他身前的水银望月镜,尽数碎裂,满地散落着闪闪星碎。沈凛踏着那些碎片慢慢向前,鞋底与镜片的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他指间刺点在仅剩的那面望月镜上,一道感应的结界便瞬间结成。

这下就只等唐韵现身了,沈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部署,但他心中还尤觉不够,若不是此间限制太多,他大可直接以沧渊剑为阵心在宁王府上空布下剑阵,如果唐韵胆敢出现,密布的沧渊飞剑就会将他刺穿。

这些时间沈凛为了不被天道规则察觉一直不敢过度使用力量,他尽可能想将战场放在宁王府内或者是无人在的旷野,虽然唐韵已经在此间植入了有异能存在的背景规则,但若是公然在婆娑城内显露自己的能力,还是很可能被判定是违规,沈凛实在不敢赌这个概率。

沈凛回到听秋馆的时候,柳叙白还没有醒来,他静静地坐在柳叙白的身边,不知为何,他的注意力总会被柳叙白手腕间的铜钱手串吸引,也许是因为柳叙白冰肌玉骨,手腕又格外的细,平日总喜爱穿着素色的他突然装点了一丝明艳的色彩,便分外的惹人惹眼。

“寒濯……”睡梦中的柳叙白突然唤起了沈凛的名字,沈凛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于是便侧身躺在他旁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之上,然后轻声道:“我在。”

“我没有……”柳叙白深睡未醒,说话含糊不堪,即便沈凛竖起耳朵听,也不曾听清柳叙白后面说的话,但他的话语中似乎夹带着一丝哀念之意。

沈凛最是见不得柳叙白受委屈,以为是他梦中又看到了以前的往事,所以才呓语不断,他想安慰孩子一般的轻声对柳叙白说道:“没事的琅環君,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柳叙白的口中还在叨念着什么,沈凛将耳朵凑近,也只听到了零碎的文字。

琅環君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沈凛有些不解,他听到的这些文字并不能组成一句话。

算了,到时候等柳叙白醒来再让他同自己讲吧,就在这时,柳叙白的手突然拉住了沈凛,双眼突然睁开,整个人直立的坐起了身。

“琅環君?”沈凛见他像是从梦中惊醒,所以马上靠过来安抚,“琅環君是做噩梦了吗?”柳叙白没有回应沈凛,而是在原地呆坐了一阵,眼神才逐渐柔和了下来。

“啊……没事,就是梦魇了而已,吓到你了吧?”柳叙白歉意的笑笑,但显然没有打算和沈凛细说梦境的意思。

“是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吗?”沈凛将他搂在怀里,揉着他后脑的发丝,柳叙白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感觉喉间一紧,身上自内而外的发出一股恶寒。

好冷,柳叙白牙齿有些不受控的打颤,明明是暖意纵流的房间,怎么会让他感觉如堕冰窟,原本汗迹斑驳的额头突然开始结起一层淡霜,沈凛感觉怀里的柳叙白提问在骤然降低,转眼之间,他的眉睫之上已结出冰凌。

“怎么回事,琅環君你怎么了?”沈凛将身旁的暖被围在柳叙白的身上,自己也尽可能的贴近他,让自己的体温来减轻柳叙白身上的寒气,但显然杯水车薪,柳叙白脸上的寒霜越结越多。

再这么下去,柳叙白迟早会被冻死,沈凛单手唤了一团南明离火在他身后,尽可能的不让柳叙白看到自己使用术法的样子,南明离火本是至阳之物,柳叙白身上的冰晶在火焰的照射下开始褪去,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点微红的血色。

这感觉,很像当日被困在那个寒天冻地的冰窖之中的那种恶寒,难道唐韵当初不止是给自己下了仙子醉,那间冰室也另有门道?柳叙白暗觉事态有些不好。

“冰室,唐韵曾……带我去过一间冰室,当初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延长仙子醉毒发的时间,原来……那间冰室也有问题。”柳叙白的话让沈凛若有所思,他没有亲眼看到冰室内的样子,但是大概可以判断出来,那个冰室内储存的应该不是普通的寒冰,柳叙白现在是**凡胎,如果那些寒冰是天外来物,柳叙白很可能是受了寒气的侵染。

这个时候,沈凛布置在望月镜上的感应结界开始起了反应,唐韵真是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柳叙白有状况的时候出现,随着感应结界的震颤越来越大,柳叙白身上的寒气便越来越盛。

沈凛索性在柳叙白身上贴了一道南明离火符,起码能保证柳叙白短时间不会失温致死,“琅環君,你在这里等我,别随意走动。”

沈凛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弩箭之声,显然是强弩队发现了不速之客,所以才数箭连发,但随着列队的脚步声远去,便知唐韵成功转移了强弩队的注意力,“呦,这就是宁王殿下给我备下的惊喜吗?”唐韵将门帘掀开,缓缓步入房内,他看到柳叙白浑身发颤,便笑意更盛:“嗯,九殿下这邃阴体质还真是不错。”

“看来,我能在大殿之前替宁王送上一份大礼。”

“怎么,你们在上御都查了那么多,难道岚王殿下没有告诉你,九殿下的生辰八字吗?”唐韵掀袍落座在椅子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看戏一般,“他吸收了大量的凝露寒冰的寒毒,想来这一年你可没少与九殿下缠绵,不然这仙子醉怎会消散的如此之快?没了仙子醉,九殿下恐怕是难熬的很。”

仙子醉本是现世之物,它的药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除去,只得随着欢情次数而消退,一旦药效过去,那隐藏在柳叙白身体中的寒毒便会开始侵袭腐蚀他的身体,柳叙白之所以会变得如此虚弱,便是因为仙子醉的失效。

“你就不能放过琅環君吗?”沈凛挡在柳叙白身前,唐韵撇了撇嘴,一脸无辜之态,“是我不想放过他吗?沈凛,你好好想想,你若早在之前就乖乖就死,他哪里还需要受这么多磨难?”

“你当我解不了这寒毒吗?”沈凛厉声回应,他不通医理,这寒毒又藏得极深,发力也更是缓慢,所以他才探不出因由。

唐韵忙摆手,然后语态清淡的说道:“无非就是回去找叶冰清帮你不是吗?我知道你有能耐,这点寒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耗的起,柳叙白可耗不起。”

唐韵说的不错,这点凝露寒冰的寒毒只需要一颗祝融丹便可以解决,但是沈凛断断不可能让柳叙白一人留在此间,所以最佳的方式就是用灵力或者是魔气慢慢化解,就像之前清除红袖招的方式一样,但现在为时过晚,柳叙白身体已经到了不可逆回的程度。

“我再送你一个阳谋如何?”唐韵看出了沈凛的心思,所以也不再兜圈子,坦言道:“我让柳叙白进入凝露冰室就是因为他身体特殊,万不得已之时他将是我的后备之刃,你猜猜我将凝露冰室设在了哪里?”

“七灵法阵的潋骨印你应该不陌生吧。”

归墟的潋骨印,是七灵中寒属性的神兵,他的妙用之一就是在于可以封存人的神识、□□、还有记忆,可以算是为数不多能够完整保全一个人的圣物,除了可让被封存之人千年不腐,便是可以随意以它为镇物造出一个小的威压结界。

原来柳叙白进入的冰室是由潋骨印所结成的空间,想到此处,沈凛开始皱眉,潋骨印的使用若没有穹庐鼎炉火的制衡,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需要邃阴之体的人以自身为容器,渡化潋骨印产生的寒毒,而成为容器的人,若不能及时将寒毒排出或压制,便会凝冰致死。

上一次在矮山原,柳叙白以一己之力逆转破坏了唐韵的法阵,导致他诸多祭物法器损毁,所以迫不得已才会想要使用潋骨印,这潋骨印应属归墟收容,难道归墟也投效了那个神域的东主了吗?

沈凛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唐韵为了惩戒柳叙白的行为,同时也为了部署下一步的棋局,已将柳叙白的身体献祭给了潋骨印,让他吸收潋骨印四散的寒毒,当初给他吃下仙子醉也是为了想要延长潋骨印的使用,而自己解除了仙子醉,就等于是破坏了柳叙白体内的双毒相互牵制的平衡,面对柳叙白这张王牌,唐韵真是下足了功夫。

上御都的尸兵之所以能保留这么久,估计也是潋骨印的功劳。

“现在潋骨印就在我身,我随时可以开启阵法,到时候恐怕你的力量都会被压制,你也就只能任我宰割。”唐韵没有丝毫保留的将自己的计划和企图说了出来,根本不担心沈凛会有应对之策,“想要阻止我的办法,我也替你想好了,那就是杀了柳叙白,潋骨印没有承纳之器便会停止运作,我也就无法施阵。”

“我绝不可能伤琅環君。”沈凛在唐韵说完的一瞬间便直接做出了回答,唐韵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他双手四指直立相抵,中指向下折弯勾连,一枚方印便从唐韵体内飞出。

方印通体呈象牙白,精雕细琢的花纹沟壑之中已有些变色发褐,想来是年代久远的风化之迹,方印上雕刻着一整个天吼兽头,威严霸气,天吼的眼睛是有辉夜石制成,在灵力的倾注下散发着冷澈无比的寒意,于此同时,整个房屋之内便被淡蓝色的灵场所填满,“那最好,我可以送你们一起上路,也算是成全你们。”

沈凛心知自己很快便会丧失能力,眉宇间决然之色尽显,在灵阵刚起之时他便已提剑上前,手握剑柄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挥动剑身,剑光如电破空而出击碎了身前的桌案,唐韵腾身空翻,轻巧的落到房间另一处,他也明白自己直面沈凛会下场怎样,这个时候他只需要躲避等待便可。

柳叙白身后的南明离火符因为沈凛的力量消陨而失了效,彻骨的寒意又重新扩散到了全身,但他没有发出声响,因为这个时候他若有任何响动都会干扰沈凛对敌,任由寒气在皮肤之上凝结起一层冰花。

他想的没错,沈凛不是一般人,当初在矮山原柳叙白只以为是唐韵想用异术谋害沈凛,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惧怕沈凛的能力所以布阵压制,沈凛……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柳叙白心生此念的同时,沈凛感受到额头的千叶印记开始闪灼,很明显,他今天与唐韵的对话让柳叙白生出了不该属于此间的想法,这个时候原本的力量本就所剩不多,天道的介入使沈凛愈加吃力。

“哟,这么不小心,让天道觉察了吧?”唐韵看到沈凛动作缓了下来,便躲在一旁讥讽道。

反正都被察觉了,干脆不死不休,沈凛心一横,直接单指掐诀召来一道青光紫电,向着唐韵的方向弹去,唐韵奋力躲闪不及,身形一晃,左臂被击中,伤口处发出难闻的焦灼之气。

沈凛再落一雷乘胜追击,如同天罚般的力量狠狠击在唐韵身上,唐韵被打的狼狈不堪,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但他也没有停下动作,即便他依靠掩体仓皇躲避,但那青雷却如影随形,毫不留情的命中他的身体,每一次击打都让他痛苦万分。

唐韵忍住疼痛,眼神一凝,将灵力全数灌输到了潋骨印之上,灵场威压加剧,沈凛和柳叙白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沈凛,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困住,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柳叙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已凝固成冰,他呼出的气息也开始结出白雾,身上的被子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作用,他双手抱肩,想用自己的意志熬过这一关,但唐韵也发觉了柳叙白状况不好,他心知柳叙白撑不了太久,如果不赶快让沈凛丧失战斗力,柳叙白一死他便再无机会杀掉沈凛。

沈凛的心情越发沉重,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接近枯竭的边缘,他咬紧牙关,挽剑抛刺,沧渊剑如同一道闪电般疾速此向唐韵的要害,唐韵也掷出潋骨印,两样神兵在空中撞击,迸发出不小的波动,屋内陈设的物件尽数碎裂崩坏。

唐韵趁着沈凛与潋骨印之力相较之时,飞身落定到柳叙白身边,一手将他从床榻上拉起,然后对着沈凛说道:“不知道你的引雷决长不长眼,要不你再试试?”

沈凛赶忙停下了攻击,他现在速度与力量都在减弱,只能靠燃耗命值来勉强一战,骤然收手,力量的苗火也逐渐缩小,唐韵见此立刻又开始了嘲讽:“你倒是别犹豫啊,上一次在北境,你不是做的很好吗?你要的不就是他身上的灵魂碎片吗?杀了他你自然就能拿到,不用等他寿终正寝。”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说完便将柳叙白挡在自己的身前,有了这张护身符,沈凛便出招无门。

沈凛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七窍之上也开始有血迹渗出,他身体每一寸的肌肉都紧绷着不敢松懈,生怕一泄力后就再也支撑不住,“我不会再伤琅環君一分,死也不会!”但他现在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愤恨的看着唐韵,眼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唐韵拎扯着柳叙白的后领,在沈凛面前展示,像是炫耀自己的胜利,也是在嘲笑沈凛的无能,他轻声在柳叙白耳边说道:“柳叙白,若不是你,他也不必有今天这个下场,全是拜你所赐,我真的应当好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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