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290.雾失楼台(七)

看着流光君朝自己游来,池鸢羞愤难当,慌乱之际突然出掌打向他,霎时,池水震荡不休,翻涌的气流四窜而去,惊得墙角山茶花絮絮坠落。

只闻极轻的一声闷哼,流光君被掌风击倒在石台一侧,半晌没动。池鸢心惊收手,急声询问:“郗子恒,你没事吧?”

流光君背对池鸢,双手搭在湿滑的巨石上,一句话也不说,不断震荡的泉水推来一**血红的山茶花,沾着他濡湿的墨发起起伏伏,修长精瘦的玉背,肌理细腻,好似上好的羊脂玉,还泛着微微光泽,一滴乳白的泉水从他发间坠落,顺着那诱人的腰线滑走,正中青丝下一朵艳红的山茶花蕊。

淡淡雾气卷来,将这春色掩得若隐若现,池鸢目力极好自然看得清楚,她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流光君慢慢转过身,散乱的青丝垂在胸前,不经意的动作,不小心露出一点红,衬得水面飘荡的花蕊都黯然失色。

池鸢傻傻盯着流光君瞧,之前在岸上,她只匆匆瞥见一眼便不敢再看,现在,她沉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而他半身靠着青石,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那半身春光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展现在她面前,依她角度,即便不想看也难。

“你……你没事吧?”池鸢又问了一句,说完就将整张脸都埋进水里只露出眼睛,即便如此,那异样绯红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的心境。

流光君盯着池鸢看了一会,唇角抿了又抿,低眉轻叹一声,似是很无奈。“池鸢,你这一掌是想将我打死吗?”

池鸢慌乱浮出头,着急争辩:“没有……我是不小心的。”可她说出来的话也很没底气,流光君身上没有内息流动,极大可能不会武,而她随意一掌,即便使出一成功力,也足以让没有武功的他重伤倒地,但流光君仍好好站在她面前,难道自己那一掌打歪了?

正当池鸢胡乱猜疑之时,流光君突然俯首捂住胸口呻.吟一声,接着他唇角就溢出一缕鲜血,刺目血红衬得他面色微微苍白。

“你……原来你有事啊……”池鸢心慌了,也顾不得其他,游过去扶住流光君的胳膊,轻探他手腕,手刚搭上去,身侧之人就突然无力朝她倒来。

“郗子恒,你别吓我,你等一下再晕!”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几道轻不可闻的急喘,他的头就埋在她颈项,温柔的吐息正对着她的耳洞吹拂。

此时的池鸢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担忧流光君的伤势,她微微抖着手扣上他无力垂落的手腕,探入的一刻,紊乱的脉象好似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难安,池鸢凝眉再探,他脉象不稳,气血涌乱,但内腑却没有受伤之势,这,这不对呀……

仿佛知道池鸢心里的疑惑,埋入她颈项的流光君缓缓抬头,湿透的青丝轻轻擦过她耳梢,霎时如触电一般的感觉袭向两人,池鸢惊得瞬间回神,流光君也颤着身子稍稍远离她。

“幸好那一掌打歪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好好站在你面前?”

池鸢轻舒一口气,“那就好,你没事就好。”话虽这般说,但池鸢心下还是疑惑,既是打歪了,那他为何又是吐血,又是无力,还气血涌乱脉象不稳?

“虽是没打中,但还是被你掌风刮到了,池鸢,难道你对自己的武功还不清楚吗?你这一记掌风换作任何人来受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流光君好似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可你为何不躲?”

“你觉得我能躲得开吗?”

池鸢松开他的手腕,说出的道歉低如蚊呐:“对不起……”

“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流光君含笑朝她贴近,池鸢察觉,这才抬头瞧他,可视线一旦扫见他胸前的春光,霎时脸红如山茶,一副羞怯娇俏模样,就连流光君这般清冷禁欲的人都差点看痴了眼。

“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就没收住……你若真要怪我,我也没办法,谁叫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即便羞怯不能自已,但池鸢依然嘴硬不落下风。

然而池鸢不知,她一时情急游过来扶流光君时,半身已经出了水面,那湿透的衣裙正紧紧贴覆在身上,让她姣好身形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流光君的视线中,此刻,被水浸湿的月白衣裙已经完全透明,将白里透红的软玉温香凸显得若隐若现。

“哼,你倒总有理由辩解,也罢,这次就暂且放过你。”流光君目光在池鸢身上匆匆扫过,而后,他转过脸看向水面浮荡的花瓣,暗自平息自己压抑的**。

池鸢红着脸爬上岸,躲在帘幕后,运转内力烘干湿透的衣裙,其间,偶尔会探出头去瞧依在青石边的流光君,流光君察觉到,故意游到岸边,撩起青丝,展开双臂,将胸前泛着莹光的玉白肌肤尽数展露给她看。

“别偷看了,既是喜欢看,我又不是不许,来,坐到我面前来,我让你慢慢看到满足为止。”

隔着帘幕,池鸢都觉得流光君投来的视线太过炽热,她强撑着快速烘干衣裙,等干透了才敢走出来,“我都看过了,就不必看得那么仔细了,咳,那个,你既没事,我可就走了啊?”

流光君唇角噙笑,目光从头到脚将池鸢细细看了一遍,最后落定在池鸢绯红的脸颊上,“嗯,我没事了,你走吧。”得了他这句话,池鸢不敢耽搁半分,脚下生风,几步跃出庭院。

池鸢才走不久,空闻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庭院门前,身后还跟来两个白衣少年,正是象枢和明泉,他们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分别是流光君的衣物,发饰,以及梳洗用具,三人向流光君躬身一礼,随后将托盘放在地上,取了布巾下了池水,开始为流光君擦身。

“公子,您没事?”空闻扶着流光君将他手臂轻轻抬起,以方便身侧两人为他擦洗。

流光君半磕眼眸,静静靠在石壁上,悠叹一声:“嗯,本君没事。”

“可您嘴角的血……”

“自震心脉,若不以假乱真,被她瞧出来了,可不就失了乐趣?”

“……是,公子英明。”空闻说完别开脸,忍笑不止。

流光君自是察觉他在笑什么,但此刻他心情极好,也没计较,“一会去唤几个婢女来,收拾出隔壁的屋子,今晚就让她在山庄住下。”

空闻怔了怔,低声回道:“公子,薄薰姑娘还在山上呢,要不要也将她请下来?”

流光君倏然抬眼,双眸好似浸透月光,看空闻时,眸底闪动几许寒光,“那碍事小妖怪跑山上去做什么?”

“这……属下马上派人去查。”

“不必了,本君大概能猜出她去干什么,下月去长芜便将南疆那位请来吧,有些事也是时候该着手准备了。”

“是,公子……”

池鸢一口气从后山庭院跑到楼阁大门前,此刻,风停雨住,天幕繁星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长廊外行来一队提灯小仆,他们井然有序的点燃檐下花灯,一簇簇灯火将整个楼阁映照得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池鸢坐在檐下看着山间白雾神游天外,轻轻夜风拂起她发间的银色发带,翩翩振翅间,突然被一只手稳稳握住。

池鸢回头瞧去,却不知流光君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了,流光君身量颇高,再加上池鸢蹲坐的姿势,她需仰起脖子才能看见他的脸,一股极淡的馥郁暗香从他衣上沁出,深蓝色的长袍对映灯火,流动着耀眼的金辉,夜风轻拂而来,衣?飘飞间,使得衣上两只形似青鸾的神鸟也跟着翩翩起舞。

“手不疼么?”池鸢转头的动作,使得他手中的发带也随之抽走。

流光君俯首看着池鸢,灯火下,眼中蓄藏的柔色却被幽暗的夜色替代,他轻声反问:“手为何会疼?”

池鸢唇角一牵,在他脉脉注视下站起身,“你碰了我的剑,它不会伤到你?”

流光君眉峰凝起,“哦,这东西竟会主动伤人?”

池鸢听了心下一惊,灵兮剑除了师父和她以外,任何人碰到都会被灵兮剑护体灵气伤到,流光君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便是身有不同于常人的运势气场,那也不该躲得过剑气侵蚀啊,真是怪了,这流光君身上莫非是有什么可以庇护他的法宝?

见池鸢不回话,流光君神情微微不悦:“你在想什么?”

池鸢立即回神,挥开他伸来的手,“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流光君眸光瞬间冷了几分,他盯着池鸢,语气半含怒意:“池鸢,你既看了,那便要负责!”

池鸢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纳闷问道:“负什么责?”

流光君看着池鸢半晌不言,池鸢见他不说话也倔强与他对视,两人僵持一会,看着她被烛火映红的脸颊,流光君终于压下心里的怨怒,放柔了声音:“你都将我看光了,还不想负责吗?”

流光君说着,再次探手取了她耳畔的一缕青丝,拈在手心细细碾磨,“还是说……你怕了我,欲对我始乱终弃?”

池鸢被他勾魂的眼眸盯得动也不敢动,“我,我何时对你始乱终弃了?”

流光君幽怨的瞪了她一眼,放下那缕青丝,转身拂袖,“都要走了,还说不是始乱终弃,天色这么晚,你赶回去作甚,不如留在山庄做客几日。”

望着流光君侧对的倨傲眉眼,池鸢心绪翻涌,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被他撩拨得失了方向,“好,今夜我便住下了,至于明日,那且看我的心情。”

流光君终于露出微笑,他轻轻抬袖,长廊一侧就走出十几个婢女,躬身向两人行礼,“入夜风凉,去温泉里泡会吧,我在之前的书房等你。”

池鸢一想到那温泉脸就开始发烫,“有木桶吗?我不习惯在露天的地方沐浴。”

“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这么大的山庄难道一个洗澡的木桶都没有?”

流光君闻言突然俯首靠近她,低沉的声线轻佻又撩人,“那都是下人用的,怎么,莫不是一个人沐浴寂寞了,想与我再次共浴?”

池鸢耳梢顿红,慌乱推开他,“谁,谁想与你共浴了!走开,别挡道!”流光君望着池鸢飞奔的背影,笑容渐收,他负手走下石阶,身侧赫然落下一个黑影。

幽夜寂静无声,偌大的房间只有书桌一侧点了一盏灯,有那株红珊瑚树在,屋内基本无需掌灯,柔柔清光透过梁柱垂下的金丝软纱,将光线折射到书房各个角落,神秘中又徒添一丝暧昧色彩。

流光君静坐在书桌前,他轻轻落笔,素白的画纸渐渐浮现一人身姿,忽地,他笔锋一顿,微微侧目去瞧帘外站着的人,池鸢见他发现自己,挑帘而入,自然而然的坐到他正对面。

“看我作什么,继续画呀?”池鸢被流光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身子,一边瞧红珊瑚树,一边挥动小手给自己脸颊驱热。

流光君唇角牵起一抹笑:“这个时节,泉水温度正适宜,可你为何热得脸都红了,难道……”

池鸢连忙打断他的话:“打住,别胡说八道,我真是被泉水热的,因为修习溯月功,我的体温常年比普通人低许多,你觉得舒服的温度,落到我这里当然觉得热了。”

流光君低笑出声,看了池鸢一会继续提笔作画,池鸢见他不言也默默看着,待纸上场景初现,池鸢才看出,他这是在画刚才沐浴之事呢。

“你……”池鸢微微气恼,但话脱出口又怕被他捉弄,索性什么都不说,闷声盯着他瞧。

被池鸢看着,流光君落笔之时反而更顺畅了,他时而抬眸注视池鸢,时而俯首对着画纸深思,简单几笔勾勒,竟将池鸢娇羞窘态全都画了出来,池鸢被戏弄多了也没那么在意,她俯靠桌沿,撑手托起下巴,细细端量流光君的眉眼。

“郗子恒,你是何时对我变心的,我记得你之前,对我很是讨厌呢,动不动使脸色与我看,既是这般讨厌我,为何还能喜欢上我?”

流光君蓦然停笔,抬首朝池鸢看来,“变心?你倒是会用词……那你猜猜我是何时对你动心的?”

池鸢轻轻抬手,用掌心托着半边脸颊上下晃动,“这我哪能知晓,我又不是你,哪能明白你的心思,你这个人,心思最难猜了,我才不猜呢!”

流光君放下笔,起身离座向对侧的池鸢而去,池鸢见他过来,莫名有些紧张,“你说话就说话,走过来是什么意思?”

流光君站定在池鸢身侧,修长高大的身量正好挡住那株红珊瑚树,背光的他看不清脸上表情,让人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现在才明白,最开始的讨厌其实是在意,等明白了,才知是喜欢……”流光君一边说一边俯首,带着暗香的袖子从池鸢耳畔划过,他轻轻牵起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使力让她站起,“池鸢,你说你讨厌我,那是不是说明你对我,其实也有几分喜欢之意呢?”

“才没有,我才不喜欢你呢!”池鸢挣扎着抽回手,流光君也没使力,任她挣脱开,唇角上扬的弧度依然不变,“哼,不愿承认?好,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承认的,此事不急,我可以等……但在那之前,你若是喜欢上别人,可别怪我对你狠心了。”

“放心好了,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包括你!”池鸢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跑到红珊瑚树后躲着。

望着池鸢透着傻气的举止,流光君忍笑一阵,也没管她,坐回桌前继续画画,池鸢见他不追过来,无趣的打量着红珊瑚树里的夜明珠,看了一会,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生出一阵困意,“郗子恒,我困了想睡觉,房间在哪,快带路!”

流光君再次停笔,瞧来的眼神中透出半分诧异,他知道池鸢体质与常人不同,也知她不常睡觉,如此异常却是为何?深思中,他的视线蓦然落在红珊瑚树上,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突然觉得那株树散出的红光比之前更亮了,本来珊瑚不会发光,发光的是树中的夜明珠,即便透出的光微微泛红,也不至于陡然增亮的光芒变得鲜红如血。

“池鸢,你过来。”流光君还不确定自己的猜想,只能试一试。

“啊,怎么了?”池鸢很听话,乖乖走过去,每走一步,眼皮子都在打架。流光君默默看在眼里,目光也同时观察着身后那株树,正如他猜想的一样,池鸢离开后,那株树的红光就淡了下去。

流光君突然生出一股奇异的猜想,隐隐觉得这株珊瑚树和薄薰一样是修炼成精的小妖怪,当池鸢靠近时,它便偷偷吸食池鸢身上的灵气,这才使得池鸢犯困。

“郗子恒,你唤我过来作什么?”陡然抬高的声音打断了流光君的思绪,他抬首看她,果然,此时的池鸢双眸熠熠,哪像犯困模样。

“没什么,既是困了,走,我带你去别的屋子安寝。”流光君起身牵着池鸢的手离开,但他心中却默默揣度不断,那株珊瑚树是象枢从百越带回来的,因没见过这么大的就留下来观赏,竟不想是个成精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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